马大正益肾纳气法治疗子悬经验介绍

高楚楚，陈祥艳 指导：马大正

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温州市中医院，浙江 温州 325000

马大正主任中医师是浙江中医药大学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华中医药学会第五届妇科分会常务委员，浙江省中医药学会妇科分会第六届委员副主任委员，第3、5、6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马主任从事中医妇科临床40载，出版妇科著作10余部，囊括医学史、经方、时病研究、中药学研究，对于治疗妇科常见病、疑难病有独到经验。

1 病因病机

子悬病，首见于宋朝许叔微《普济本事方》：“妊娠胎逆上逼，重则胀满疼痛，谓之子悬。”指妊娠胸胁胀满，甚或喘急，烦躁不安者，又称子朝、胎气上逆、胎上逼心、胎气上逼等。多因孕后精血荫胎，脾胃亏虚，肝气横逆，木乘脾土，致气机失常，胎气上逆所致。《医学心悟》记载：“紧塞于胸次之间，名曰子悬。其症由于恚怒伤肝者居多，亦有不慎起居者，亦有脾气郁结者，宜用紫苏饮加减主之。”《妇人大全良方》提出其病机为胎气不和，浊气上逆，以紫苏饮主之。紫苏饮，即当归、川芎、白芍、陈皮、大腹皮、紫苏梗、甘草等。脾虚甚者，六君子汤加减；挟痰上逆，二陈汤化裁。《傅青主女科》认为子悬乃“怀抱忧郁，肝气不通”所致，创“解郁汤”平肝解郁，柔肝养血。《叶氏女科》卷二所载“子悬汤”，治疗“胎气不和逆上，心胸胀满疼痛”，认为其病机为“君相火盛”。药亦以健脾养血，理气安胎为主。子悬，或因脾胃亏虚，或因肝气郁结，更有胎热、胎寒致病一说，众说纷纭。纵观古籍、教材所载，多不离肝脾两脏，总以调和气血为先。

是故医者治子悬，认为其病机为肝郁脾虚，多以疏肝解郁、健脾理气为要，凡是孕妇胸胁胀满，呼吸不畅，均投以紫苏饮、四君子汤。然脏分阴阳，病有虚实，必要细循四诊，辨证施治，否则怎能妄言？盖因肾不纳气之子悬，临床并不少见。此类妇人先天不足，或高龄多产，肾气本虚；《辨证论·安胎门》有云：“养胎半系肾水”，肾阴不足，胎无血荫，胎动不安，则上逼于心也。阴不敛阳，血不生气，则气不能降。“肾为气之根”，肾不纳气，则肺失宣肃，故见喘急；水不涵木，肝火内动，则胸胁满。此宜滋肾育胎，纳气定喘为先。若一味投以紫苏行气散郁，法当补之，却用泻法，致精气耗散，则危矣。

2 病案举例

例1：谭某，女，34岁。因“停经61天，胸闷气短2天”于2015年6月8日来本院就诊。患者平素月经规则，现停经61天，2天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胸闷气短，常深呼吸，作仰息状。6月 8日查血雌二醇(E2)：3621 pmol/L，孕酮(P)：62.66 nmol/L，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57791U/L，D-二聚体：0.69mg/L。舌淡红、苔薄白，脉细。诊为子悬，治以益肾纳气为法。处方：胡桃肉30 g，五味子5 g，磁石15 g，枸杞子、太子参各12 g，沉香1 g，补骨脂、山茱萸、益智仁各10 g，水煎服，每天1剂，共4剂。复诊胸闷气短现象消失。马主任守上方加半夏、陈皮各10 g，续进5剂。随访2年未见复发。

按：患者孕2月余，胎龄尚小，却见子悬，呼吸必仰息，气不能顺降，舌淡红脉细。马主任认为，其情志无殊，纳食如常，唯有纳气功能失常，故病在肾也。以胡桃肉补肾纳气，《本草新编》称其为“温补命门之药，善安气逆，定喘实神”；五味子滋肾敛肺，涩精收汗；补骨脂温肾壮阳，纳气平喘；磁石平肝潜阳，重镇降逆；益智仁温脾暖肾，固精缩尿；枸杞子、山萸肉补养肝肾，乙癸同调。大剂补肾纳气之品，佐以沉香降气平喘，补而不滞；太子参健脾益气，以后天滋养先天。药仅4剂，则病痊，复诊加陈皮、半夏健脾祛湿，防诸药滋腻碍胃；调理肝胃，缓解早孕期恶阻症状。

例2：郑某，女，31岁。因“孕7月有余，呼吸困难3月”于2017年10月19日来本院就诊，患者3月来自觉呼吸困难，胸闷，每需抬肩深呼吸，天突深陷，影响睡眠，吸氧2次无效。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滑。面部皮肤脱屑，口渴。马主任诊为子悬，治法为补肾纳气。处方：生晒参(调)、五味子各6 g，麦冬、杜仲、枸杞子各10 g，胡桃肉30 g，沉香(冲)1 g，蛤蚧1只，山萸肉12 g，水煎服，每天1剂。先服2剂，症如上，似不效。复诊续守此方，生晒参改为10 g，山萸肉改为20 g，枸杞子改为15 g，再进3剂。患者自觉呼吸困难减轻，深吸气频率减少。三诊去杜仲、加覆盆子15 g，生晒参改为12 g，复3剂。四诊诸症消失，呼吸平顺。

按：患者孕7月，吸气抬肩，天突深陷，病情较例1为重，似喘而非喘，纳气而不得。若为喘疾，则应吸氧。然患者吸氧却不缓解，不是单纯的缺氧，即使吸气再多，肾不纳气，肺不肃降，亦丢失殆尽，故补肺益肾实为良法。且有面干、口燥等症，气虚而阴亏矣。故方以生晒参大补元气。蛤蚧补肺益肾，纳气定喘，与人参相伍，即参蛤散；胡桃肉补肾固精，温肺定喘，与人参相伍，即人参胡桃汤；麦冬养阴润肺，五味子敛肺定喘，与人参相伍，即生脉散。《本草通玄》称沉香：“温而不燥，行而不泄，扶脾而运行不倦，达肾而导火归元，有降气之功，无破气之害，洵为良品。”《神农本草经》把山茱萸列为中品，称“山茱萸味酸平，主心下邪气，逐寒湿脾，去浊，久服轻身”，其味酸而敛，与五味子有同工之妙。更加杜仲、枸杞子补益肾之阴阳。全方以纳肾益气为主，佐以滋阴，补而不滞，以降为顺，药后症状缓解，逐步加大生晒参、枸杞子、山萸肉的剂量，一定剂量内，“量”“效”呈正比，最终达到愈疾的目的。

子悬指妊娠期间出现胸胁胀满，甚或喘急，烦躁不安的症状，西医多视为妊娠期的神经官能症状，且妊娠期用药多有禁忌，以期待疗法为主，未能有很好的治疗方法。而中医中药往往有很好的疗效。以往治疗子悬，多以健脾疏肝为主，往往忽略了肾虚这一病因，马老师用益肾纳气法治子悬，实为独创。对于肾虚不能纳气，见胸闷气喘的患者，疗效显著。可知治病当辨证论治，不可墨守古籍，偏安一隅。学经典，用经典，更应守常思变，方为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