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舒琳
摘 要:唐诗作为中国古典文学长河中的一颗明珠,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在日本,中国唐诗同样散发着巨大的魅力。众多日本诗人深受唐诗的影响,并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汉诗。本文正是立足于唐诗与日本汉诗这一深厚的历史渊源,对唐诗与日本汉诗中的咏花诗进行比较研究,从所咏花的种类,诗歌所表达的思想感情,以及美学特征三个不同的角度分析两者的异同,以求对唐诗与日本汉诗之间的关系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关键词:唐诗;日本汉诗;咏花诗;异同点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5-0-02
闻一多先生曾说过:“一般人爱说唐诗,我却要说诗唐,诗唐者,诗的唐朝也。”这一句话直接点明了唐诗的成就之高,魅力之高。唐诗的魅力甚至跨越了国界,对日本的文学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正是因为日本汉诗与中国唐诗之间密切的联系,所以本文将从三个方面比较分析唐诗与日本汉诗中咏花诗的相同点与不同点。
一.所咏花的种类的比较
从咏花诗中所咏花的种类角度来看,唐诗与日本汉诗就存在许多相同之处。无论是唐诗还是日本汉诗都主要以梅花,樱花,菊花,牡丹等作为诗歌的吟咏对象。有诗为证如下:
在唐诗里描写梅花诗的就有崔道融的名篇《梅花》“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等等。而描写樱花的诗则有李商隐的《无题四首之四》“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等等。而自“晋陶渊明独爱菊”以后,唐诗中也出现了许多描写菊花的诗。如杜甫的《叹庭前甘菊花》“庭前甘菊移时晚,青蕊重阳不堪摘”等。而描写桃花最为著名的诗句莫过于白居易《大林寺桃花》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最后作为唐朝国花的牡丹,描写其的诗歌更是不胜枚举,如刘禹锡的《赏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等。
与中国相似,早期的日本贵族也喜欢以梅花作为吟咏的对象,因此日本汉诗中也存在着一定数量的咏梅诗。[1]葛野王的《春日玩莺梅》“素梅开素花,矮莺弄娇声”等。但是日本人赏梅的习惯,在江户时代逐渐被赏樱所取代,相应的,产生了大量的咏樱汉诗。比如贺阳丰年的《咏樱》,以及释日谦的《樱花》等等都是描写樱花的汉诗。至于描写菊花的汉诗数量十分有限,只在《菅家文草》中零星可见,如菅原道真的《霜菊诗》等为数不多的几首。描写桃花的汉诗也不少,例如有贺阳丰年的《七言,赋桃,应令》以及平城上皇的《咏桃花》等。最后要提到的就是牡丹,在日本汉诗中描写牡丹的诗有菅原道真的《法华寺白牡丹》等,此处就不一一列举了。
虽说日本汉诗与唐诗有着很深的渊源,但两国的文学都是各自的地域上不断发展的,所以两者也存在不少不同之处。中国地大物博,百花丰茂,这就造就了中国咏花诗所吟咏的花的种类要比日本更丰富。如称赞荷花的诗,就有李商隐的《荷花》等等。又如咏桂花的诗句,最有名的莫過于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写桂花凋零之姿,别有风味。除此上述提到的荷花和桂花以外,不少咏芙蓉花,杏花的诗在唐诗中都有出现,但日本的汉诗中吟咏这四种花的诗基本没有,这就是唐诗与日本汉诗在花朵种类选择上的不同。
二.咏花诗所表达的思想感情的比较
在面对大自然的秀丽景色时,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的诗人,他们由其所衍生的感情是有很多相同之处的。
首先,在看到春天百花盛开的景象时,诗人们都会由衷地欢喜。内心的愉悦使他们留下了许多单纯赏花,惜花,纯粹表达自己对花的喜爱之情的诗。如唐诗中,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在中国恐是无人不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一句就是单纯从赏花落笔,表达其面对百花盛开的美景的喜悦之情,而不寄托个人得失,可以说是赏出了独特的风格。而在日本汉诗中,则有平城上皇的《咏桃花,一首》,全诗通篇极力描写桃花色彩之鲜艳,香气馥郁,亦是单纯抒发诗人对其赞美与喜爱之情的代表作。
其次,在看到百花凋零,随风而逝的萧瑟之景时,诗人们都不免会产生伤春之情,抒时光易逝之感,韶华易老之叹。如唐诗中刘希夷所作的《代悲白头翁》可以说是以写花来表达青春易逝,富贵无常之情的代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中对时间流逝的感伤跃然纸上。而在日本汉诗中,“非啻惜花兼惜老,吞声莫道岁华阑”(藤原令绪《九月尽日,题残菊,应太上皇制》)也表达了类似的情感。
最后要提到的就是通过写花来委婉地表达自己思乡之情的诗。在中国,有李白的《宣城见杜鹃花》诗云:“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又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纡结萦回,使人感到乡思袭来时无比的悲切伤痛。而在日本,通过写花来表达思乡的汉诗不多,如藤原令绪的《七言,早春途中》“关北寒梅花未发,江南暖柳絮先惊。愁中路远行不尽,为有羁人故乡情”也是明显的写花来表达思乡之作。
当然,在咏花诗所承载的思想感情方面,唐诗与日本汉诗也有不少不同点。
在唐诗里,除了上述提到的三种情感还有通过咏花来描写男女之间美好爱情。典型代表便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外,在提到咏物诗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时最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刘熙载在《艺概》中所言:“咏物隐然这是咏怀,盖个中有我也。”唐诗的咏花诗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托花言志之作,写花亦是写诗人自己,目的均是为了表现诗人或高洁不屈的品质,或怀才不遇的感伤情绪,抒发政治抱负。如李商隐的《落花》,全诗咏花伤怀,以花喻己,对自己素怀壮志却屡遭挫折的人生际遇感伤无尽。可以说,这种托物言志的写法,委婉曲折的抒情方式一直是唐诗咏花诗的一大特点。
反观日本,咏花诗极少有中国咏花诗借花抒发政治理想抱负的托物言志之作,也鲜少有通过咏花来表达对美好爱情的祝愿的作品。[2]日本的咏花诗多是通过描摹花之美态来抒写风雅闲适额生活情趣,诗语平易,诗意浓厚。这就是日本汉诗与唐诗的咏花诗所表达的思想感情的不同之处。
三.咏花诗所体现的美学特征的比较
日本的汉诗是中国诗歌域外传播的产物。早起的日本汉诗大多是对中国诗歌的追随与模仿,所以早期的日本汉诗与唐诗汉诗在美学特征方面也存在相似之处。
首先,写花均喜欢描绘花的恬淡香气,以花香衬托花美。唐诗中有“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等描写花香的诗句。在日本汉诗中则有“送吹香投牖,迎光影拂扉”(和气广世《奉和落梅花》)等诗句,都是通过写花的芬芳馥郁来烘托出花的美,给人以美的享受的。
其次,咏花也喜欢表现花朵的繁茂,以鲜花盛开时花团锦簇的景象为美。面对那满树繁花堆积的景象,杜甫有“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描绘,日本汉诗中则有“上月风和满树开”(嵯峨天皇《庭前早梅》)等诗句。这种勃勃生机之美一直是中国与日本诗人所欣赏和喜爱的。
而关于诗的美学,李元洛先生曾在他的著作《诗美学》中提到:“诗美,是审美客体的生活与审美主体的心灵美之综合艺术表现。要感受,提升和表现生活之美,作为诗人这一审美主体的审美心理素质具有决定性作用。”[3]从这句话我们不难看出,诗歌的美学很大程度上是受诗人主体的审美心理影响的,而每一位诗人的审美心理很大程度上也是本民族美学观念的具体体现。民族美学观念的不同,导致了中国和日本在咏花诗的美学特征的不同。突出的变现就是日本的“物哀”审美追求。
“物哀”这个观念最早由本居宣长提出:“每当有所见所闻,心即有所动。看到、听到那些稀罕的事物,奇怪的事物,有趣的事物,悲痛的事物,不只是心有所动,还想与别人交流与分享,或者说出来,或者写出来,都是同样。对所见所闻,感慨之,悲叹之,就是心有所动。而心有所动,就是‘知物哀。而日本著名的作家川端康成也曾说过:“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悲与美是相通的。”由此可见,“物哀”的审美观念对日本人的审美倾向影响之深。而这种“物哀”的审美意识体现在咏花汉诗上就是较之于鲜花怒放时的娇艳,日本的诗人更倾向于描摹花的凋零之美,更钟情于体味花朵零落之际的落寞情怀。因此,日本汉诗中咏落花的诗的数量远远超过咏盛开的鲜花的数量。而这些咏落花的诗所寄托的哀伤,凄婉的情感已经与中国的诗歌中“感物”所强调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大有不同了。
唐诗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瑰宝,其魅力和影响力是巨大的。而日本汉诗则是日本人在学习唐诗中的独立创造。将唐诗与日本的汉诗进行比较研究,目的是为了对两者有更深入的了解,为往圣而继绝学,这也是对它们进行比较研究的意义之所在。
参考文献:
[1]杨芬霞.论日本汉诗中梅和樱的意象[J].唐都学刊,2005(03):31-35.
[2]杨芬霞.浅谈日本汉诗中的咏花情结[J].唐都学刊,2013,29(02):53-56.
[3]李元洛.詩美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4]张海华.菅原道真咏物诗研究[D].青岛大学,2014.
[5]蒋义乔.菅原道真的咏物诗与杜甫诗歌的关联[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8(02):119-127.
[6]本居宣长.日本物哀[M].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