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战线视角下“特朗普现象”成因新探

韩志宏

摘要：特朗普在竞选中的一系列言行均可通过广义的统一战线理论加以剖析。特朗普在竞选中能够正确区分“敌”“我”“友”，明确“联合”与“斗争”的具体对象；熟练运用新媒体的即时互动性和广泛影响力，通过包容“多样性”来谋求与多数中间选民的“一致性”，打好“求同存异”牌，展现了个人“真诚”的形象，宣传了竞选理念；从经济、政治、安全、族裔平等诸方面提出了照顾“同盟者”利益的策略，为成功竞选和就任奠定了坚实基础。

关键词：统一战线；“特朗普现象”；美国总统选举；国际话语权

中图分类号：D6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18）01-0097-08

2016年，在美国总统竞选中出现了一个令人瞩目却始料未及的重要事件——“特朗普现象”。它是指在第58届美国总统竞选过程中，无任何从政经验的商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一反美国总统选举常态而战胜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问鼎白宫的传奇现象。这一现象具有深刻的内涵。一是在政治层面上，它是当下美国政治生态的一个缩影，显现了民主政治危机尤其是西方选举民主的弊端。依据福山的观点，以前的民主是通过争论求得更加理性的选择，而如今的民主是为了“否定”而加以“否定”。这种演变是由于美国人对本国旧有政治体制和传统政客的长期不满、厌倦，集中反映了美国中下层民众的“反建制派”“本土主义”和“反智主义”价值取向。二是在经济层面上，它实际是世界范围内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经济发展关系内在矛盾的突出反映，是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与生产社会化这一矛盾不可调和的必然产物。三是在社会层面上，它凸显了美国贫富悬殊、底层固化、族群分化等诸多深层次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是社会各阶层之间日益加剧的群体矛盾和主流社会价值的式微，特别是底层白人对自身社会地位等长期得不到应有重视的集中爆发。

一、“特朗普现象”的研究现状

国内外诸多学者从政治学、经济学、传播学、语言学、管理学等不同学科领域，以多维视角对“特朗普现象”进行了专业分析。一是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这是美国民主体制失败和政治衰退的表现。福山认为，这是由政府被过度制衡、对促进公共利益无所作为所导致的，是美国政治衰退的表现[1]；叶自成认为这不仅反映了美国政治的衰退，也表明了美国全民政治的娱乐特性[2]；叶鹏飞指出，该现象是美国民主体制的失败，标志着美国民众开始质疑体制合法性，倾向于独裁主义[3]；尹霞认为，这是美国社会中已经严重贫富分化的精英阶层与中下层民众之间利益对立和博弈的结果[4]；李默认为，这种现象反映了美国政治中的反传统倾向及其当下社会矛盾突出[5]。二是从国际政治学的角度来看，这是由美国政治外交困境所导致的结果。刁大明认为，这一现象是一次美国资本主义制度面临问题的自我暴露，是美国社会试图实现制度变革的再次尝试[6]；达巍认为，这一现象是当前美国民众对国内国际环境等不满而直接导致的强烈的“本土主义”倾向，是美国初选制度、政治生态、媒体议程设置以及个人特质等综合因素强化的结果，凸显了美国的政治与外交困境[7]；约瑟夫·奈指出，这一现象可能是经济和文化双重怨恨造成的[8]；张腾军分析，這一现象既是美国民众对政府感到愤怒，又是对外来非法移民感到忧虑，对外国竞争感到不安等的结果[9]；王恩铭强调，这一现象源自美国社会结构变化带来的机会，更因为美国中下层白人对当权者的失望，迫切希望“局外人”恢复“伟大美国”[10]。三是从新闻传播学的角度来看，这是特朗普善于运用新媒体宣传自己的结果。韩运荣指出，美国选举政治是运用“政治营销”的典型代表[11]；李硕认为，特朗普具有丰富的媒体经验，善于顺应新媒体发展大潮，利用众多社交媒体为自己竞选造势，赢得了广大选民的关注与好感[12]；有媒体人认为，这是由于特朗普善于使用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吸引民众的注意力[13]。四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是特朗普运用商业思维的成功范例。陈海燕认为，特朗普能运用商人的思维应对政治，其商业价值观更能谋和美国民众朴素的利弊观[14]；孙涤认为，这是经济全球化发展太快带来的文化认同差异，特朗普敏锐地捕捉到这种割裂，对平民大众予以同情[15]。五是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特朗普与美国民众政治诉求有诸多契合点，是美国民众不理智的政治诉求[16]。六是从管理学角度来看，特朗普有自己独特的竞选策略，虽然这些策略带来了部分反对者，但也带来了更高的支持率[17]。总体而言，上述研究各有道理，值得深入学习和借鉴。但仍需用一种全新而独特的范式——广义的统一战线理论来分析“特朗普现象”产生的深层原因。狭义统一战线是无产阶级与其他一切社会政治力量的联盟或合作。而广义统一战线是指不同的社会政治力量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为了实现一定的共同目标，在某些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组成的政治联盟。

当代美国早已形成了利益冲突激烈的精英群体、中下层群体等不同的社会阶层。不同政党代表不同阶层选民的利益，各阶层之间的对立和矛盾在大选之中愈发凸显。在有些选区，各政党的影响力存在交叉或空白，是需要极力争取的重要部分。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共和党反建制派，为当选总统而提出的经济政治等目标中的一部分正好符合广大中产阶级和中下层白人等阶层的利益诉求，这促使他们之间形成了共同利益。特朗普通过充分运用新媒体等手段、宣传一系列竞选主张、承诺照顾支持其选民的利益，以谋求广泛的一致性。可见，特朗普与其选民之间具有结成政治联盟的主观愿望和客观条件。因此，从广义统一战线的角度来理解“特朗普现象”，可以使我们深入地挖掘并认识这一现象产生的深层原因。作为“一门专门科学”[18]的统一战线学，在某些方面与国际联盟理论具有一定的相通之处。我们应运用中国特色的统一战线理论来深入阐释国内外的各种政治现象，既要对中国的政治现象予以重点观照，也要深刻把握和分析国外尤其是西方国家的政治现象。基于统一战线视角，“特朗普现象”出现的深层原因有如下几点。

二、分清“敌”“我”“友”，为在总统竞选中明确endprint

“联合”与“斗争”的对象奠定基础

凡参与竞争性活动，只有首先正确区分“朋友”和“敌人”的范围或界限，才能使“联合”与“斗争”的对象清晰化，才能在工作中更加有的放矢。

（一）分清总统竞选中的同盟者和对手是首要问题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19]毛泽东一语道破了在革命中必先分清“朋友”与“敌人”这一基本但重大的现实问题的根本。对特朗普而言，在总统竞选中分清哪些群体是自己的基本盘（“我”），哪些是可以争取的中间选民（“朋友”），哪些是竞争对方及其坚定的支持者（“敌人”），同样是首先要搞清楚的一个现实而紧迫的问题。唯有如此，才能为稳固自己原有的坚定支持者、争取并“联合”广大中间选民、认清并“斗争”竞争者明确目标，为顺利开展后续竞选活动打下基础。

（二）力争代表中间选民的利益，反对和孤立竞选对手

统一战线的主要策略之一是“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反对顽固势力”[20]。从美国选举政治的传统来看，民主党和共和党除了要发展和巩固“进步势力”，还要尽可能地争取广大摇摆不定的“中间势力”。当下，中间选民和中下阶层对传统精英政治极度失望，希望出现一个全新的反建制派领导者。而特朗普“非传统”总统候选人的特色使之成为广大中间选民和中下阶层的不二人选。特朗普的票仓主要是教育程度中等和偏下的白人男性群体。美国大量家庭生活在贫困线上下，其中教育程度中等或偏下的白人家庭境况更为堪忧。他们的优越感正在褪去，意味着美国社会原本存在的身份认同危机将进一步加剧，使其自觉强化了“同盟者”意识。这必将导致美国社会中“同盟者”与“敌人”的矛盾日益加大。虽然特朗普本人属于精英阶层，也不排斥精英政治，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特朗普代表了广大“草根”阶层的利益，敢于通过极端言行就敏感话题替中下阶层民众宣泄他们内心对美国精英政治的厌恶。比如，2016年4月27日，特朗普在华盛顿发表演讲，抨击奥巴马政府的外交政策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缺乏远见，无目的、无方向、无策略”；批评奥巴马在经济治理方面的无能，“使经济不景气，连带着削弱军事力量。浪费性支出、巨额债务、低增长、巨额赤字以及开放性边界，这一切都已经将我们拖垮”。这就为发展自己的同盟者做好了铺垫。在美国，代表和反映不同阶层利益的精英群体和大众群体严重对立、互相攻讦，一方面是极力维护现有体制、政治传统和既得利益的精英阶层；一方面是对现状极为不满，希望通过大选进行变革的中下层民众。特朗普顺势把他们分成“同盟者”和“敌人”两个阶层。因为“敌人”把持着当下政治，导致了“同盟者”的焦虑，所以特朗普要挑战既有的不公平秩序，以保证“领导者”与“同盟者”的共同利益。特朗普在竞选中大胆抨击和“斗争”“敌人”，“联合”广大“同盟者”，以争取人心、凝聚力量。

三、善于求同存异，主动谋求与广大选民的一致性

统一战线是一个“同”和“异”的矛盾统一体。“同”是其内部关系和谐的总称，强调事物差异中的一致性。统一战线不排斥其内部的“异”，注重在一致性基础上的多样性[21]。统一战线的基本原则是坚持“求同存异”，在多样性的基础上发现和谋求尽可能广泛的一致性。特朗普在明确“异”的基础上，主要利用新媒体主动挖掘同广大中间选民在经济、政治、文化、移民、角色定位等方面的一致性，以谋求广泛的支持。

（一）坚持“美国优先”政策，符合中下层群体的经济利益

一直以来，美国在经济上是一个以中产阶级为中流砥柱的橄榄形国家。但是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精英阶层从中受益颇多，普通民众获益极少甚至受到剥削。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美国产业结构调整导致制造业下滑、移民人数上升、就业困难、贫富悬殊扩大、社会阶级结构重组等诸多经济领域的矛盾和问题，使中下阶层的经济利益受到沉重打击。作为商人的特朗普，无疑也从经济全球化中广为受益，但他宣称“美国人的利益将再次回归首位”，今后要坚持“美国优先”政策，注重在本土投资建厂，并将该主张传播给美国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受害者”——中产阶级和以蓝领工人和小业主为主体的中下层白人，得到了他们的强烈响应。他指出：“我将通过美国利益的镜头观看世界。我将成为美国最伟大的守护者，也是最忠实的拥护者。”特朗普在演讲中多次强调：“我们必须让美国再次受人尊敬，我们必须让美国再次强大。”当特朗普“让美国再次强大”的口号提出时，这些群体心中改变经济现状的激情油然而生。特朗普提出的坚持“美国优先”政策，将自己成功塑造为美国广大民众经济利益的“代言人”，赢得了大量中间选民和中下层白人的支持。

（二）挑战“政治正确”传统，迎合中下层白人的政治利益诉求

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美国涌起了一股“政治正确”的潮流。作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政治正确”是美国文化马克思主义的一个词语，指的是在学术观点、政治、社會生活中遵循扶持黑人、同性恋和妇女等弱势与边缘群体，尊重各少数族裔文化的理念[22]。这一理念虽无明文加以规定，却内化于大众心中，时刻约束着人们的言行。虽然“政治正确”在美国已经成为主流意识，但对它的争议从未停止。在这种意识形态的笼罩下，许多美国人尤其是中下层白人，在与别人交流时心惊胆战，唯恐因用词不当而被扣上“政治不正确”的帽子。但是特朗普置之不理、特立独行，谴责该意识形态极大地限制了民众的思想自由和言论表达。针对盟国没有承担公平的份额，他说“我们保护的那些国家必须要为这种国防付钱，如果他们不付，美国应立即让他们自生自灭”。他对“政治正确”的质疑与挑战，获得了对此大为不满或强烈反感的中下层白人群体的赞同。因为特朗普表达了他们一直以来敢怒不敢言的真正心里话，使他们的政治利益诉求有望得以表达。

（三）过于“信口开河”，贴近美国尤其是中下阶层的政治文化

政治文化是一个政治系统中人们对政治现象的取向模式，主要表现为“大众政治文化与精英政治文化的分野”[23]等。特朗普在竞选过程中，因满口的粗话、脏话和俗话而“闻名于世”，被美国主流政治精英指责为美国政治文化庸俗化的始作俑者，污染了美国公共领域话语环境。与其说是特朗普致使美国公共领域话语环境粗俗化，不如说是他在迎合已经低俗化了的美国政治文化。从20世纪60年代美国兴起反主流文化运动以来，美国传统文化价值观和伦理道德均受到严重冲击，主要体现在观念上发生巨大变化的两性、毒品、婚姻、诚信等方面。一些传统的报刊和新兴网络媒体，共同营造了一个品位低下、趣味低级的政治文化环境。原来被认为是越轨的行为和出格的言论，现在均被当作正常的言行。比如特朗普说：“我绝对不支持奥巴马的TPP，我要让民主党的奥巴马和希拉里变成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笨蛋。”“我们的商人不敢去中东和非洲做生意，在巴西奥运会不敢打国旗，在中东石油产区只要承认自己是美国人，直接是作死的行为。”因此，在这样的政治文化生态环境之下，本就口无遮拦的特朗普，自然贴近已经粗俗、平庸的美国政治文化，从而赢得了美国中下阶层对其政治文化的强烈共鸣。endprint

（四）重视和激化移民问题，获得本土中下层白人的种族认同

移民问题长期困扰着美国政府和社会。由于该问题十分敏感，涉及种族平等、族裔地位、人口构成、文化多样性等争议性话题，传统政客们不愿直面这些棘手问题。自从1986年里根政府对美国境内约320万非法移民进行大赦和加强边界管控之后，美国政府至今仍未采取任何针对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问题的有效举措。而特朗普公开谴责移民问题，“我们必须停止无意义的移民政策，很多刚进入我们边境的人都是恐怖主义者”，宣称自己若当选总统，将在美墨边界修建一道高墙来阻止墨西哥非法移民。这个主意恰好迎合了许多反对非法移民或对移民持强烈保留态度的中下层白人的好感与支持。因为人数不断增加的移民特别是非法移民，不仅加大了美国就业市场和社会福利的压力，而且对美国传统民族特性构成了严重威胁，加深了“本土人”与“外来者”之间的隔阂与猜忌，激化了两者的矛盾与冲突。因此，特朗普在移民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尽管在道德上受到谴责，但颇受中下层白人的赞同。

（五）“政治素人”角色和“真诚”的个人形象，广受中间选民爱戴

美国传统政治精英严重脱离底层大众，不反映民众关切，使大量选民对美国当下政治体制感到失望，近半数选民倾向“体制外”的人选。因此，“政治素人”和反建制身份的特朗普，正好符合美国多数民众的这一要求。他从宣布参加竞选时起就明确提出不依赖政治献金，强调“总统竞争者中，我是唯一一个知道问题并清楚如何解决的人”。这一点对长期厌倦“金钱主导政治”的美国民众有着极强的吸引力。部分选民认为特朗普仗义执言，是可以信任、敢于担当的强人，与传统精英政客的虚伪狡诈形象构成鲜明对比。有选民这样评价特朗普：“他说话就像我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24]。特朗普指出，要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确保就业机会不被非法移民夺走，把被外国人抢走的生意夺回来等。这些主张虽然被传统政治精英视为“幼稚”言论，并且无具体可行的方案，但体现了美国中下层民众的真实想法。在“超级星期二”之后，特朗普的支持者数量除了教育程度较高的群体之外，几乎在其他所有群体中均超越了希拉里。因此，特朗普的角色和形象符合多数中下层选民的期望。

（六）充分利用新媒体，与广大选民交流互动并宣传其施政理念

新媒体特别是自媒体可以实现即时、便捷、广泛的交流互动，报纸、电视等传统媒体的受众日渐萎缩且主要是精英群体。广大民众主要利用新媒体来获取信息和进行交流。因此，谁能够顺应和运用好新媒体，谁就易于与多数选民进行沟通，进而可能得到支持。特朗普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善用新媒体发表施政言论，与选民实现即时互动。据统计，目前特朗普在Twitter上拥有680余万粉丝，Facebook上拥有630万粉丝，YouTube上拥有410万粉丝，在Vine、Instagram和Periscope等社交媒体中拥有庞大的阵地。他平均每月要发371.6条推文，是活跃用户发表推文的3倍。快速的发文速度与出格的言论，让他稳居媒体头条[25]。正如特朗普所言，新的社交媒体极好，就像他拥有了一份永远不会失去的报纸。每当特朗普需要提升曝光率或回应对方的攻击时，他就利用新媒体及时发布和传播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言论。此举不仅为他节省了巨额竞选费用，而且快速、广泛地传播了其施政理念，为争取广大选民的支持发挥了重要作用。

统一战线的实质是不同社会政治力量的联盟。在共同的目标下，实现不同社会力量的整合是统一战线的应然功能[26]。特朗普之所以能成为美国新一届总统，既得益于美国社会结构变化带来的机遇，又受益于美国中下层白人对当权者的极度不满。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明白精英阶层与大众阶层之间长期而激烈的对立与矛盾，善于针对现状进行政治整合，极力谋求与广大中间选民之间的广泛一致性。

四、以照顾同盟者利益为着力点，提出将对中间选民

和中下层白人的利益加以保护

“争取人心，凝聚力量”是统一战线的根本任务。想要顺利完成这项任务，首先必须尊重、维护和照顾同盟者的利益。特朗普深知照顾支持其选民的利益的极端重要性，提出将对他们的经济、政治、安全和族裔平等等各种利益予以保障。

（一）在经济上拟提高中下层白人的收入水平

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中，许多人面临较大经济压力，对美国经济现状深感不安。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中下层白人成为主要受害者，多数人面临失业压力，中产阶级人数比例和数量持续缩减，不仅部分蓝领阶层难以上升为中产阶级，而且许多原来的中产阶级滑到了社会底层。美国商务部和国家统计局2015年联合公布的《2014年全美收入和贫困》调查报告显示，在占美国人口61.8%的白人中，有42.1%正陷入贫困。尽管美国社会面临贫富差距拉大、中产阶级缩水、白人中下階层“被剥夺感”强烈等诸多问题，但是政府未采取有效措施来帮助他们摆脱贫困，这导致许多中下层白人对生活绝望。针对美国的经济现状，特朗普指出：“我们将保留我们的工作机会，并引进新的工作机会。对于那些离开美国只是为了利用美国的公司来说，会有惩罚性后果的。”“我们也将改变贸易、移民和经济政策来使我们的经济再次强大——让美国人再次成为世界第一。这将保证我们的工人能够得到工作，获得高薪，这将使税收增长，从而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我的对手想让我们国家的矿业公司倒闭，让钢铁工人失去工作——这是我当总统绝不会发生的。我要让工厂重新开工，工人重新就业。”他在竞选中提出，拟通过采取反对企业外流、岗位外包和自由贸易等多种措施，来改善就业困难的现状，这使中下层白人对提高经济收入充满了期待。

（二）在政治上拟维护中下层民众的政治权益

共同的政治理想和参政议政空间，是统一战线各主体团结合作的基础。目前，美国中下层白人政治参与空间极小，利益诉求得不到政府重视。布鲁金斯学会学者达雷尔·韦斯特调查显示：在美国“1%富豪”中，密切关注政治的比例是84%，其中68%为政治人物的竞选活动筹款，而普通民众中这一比例仅为14%[27]。马丁·季伦思和本杰明·佩奇通过梳理1981年至2002年间的1 779项政策动议发现，美国财富精英几乎是所有政策的主导者。由于政治精英与社会底层的长期严重脱节，他们无法体会普通民众的感受，普通民众在政策制定上基本无任何话语权[28]。特朗普指出：“政治正确，我们再也承受不起”，“我们的政治体制因为缺乏意愿、勇气或尊严，无法坚定执法——甚至更糟的是，政治体制被大企业说客所收买，造成无辜的人受苦”。他敏锐地洞察到，美国广大中下阶层将政治体制等问题归因于传统政治精英的短视和无能。于是他在演讲中对“那群努力工作却无法发声的人”——下岗工人承诺，不久“我就是你们的声音”，并继而呼吁摒弃“政治正确”的传统理念，强调拟对美国政治体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让渴望打破政治体制现状的众多中下层民众看到了参政议政的机会和空间。endprint

（三）在安全上拟保障中下层民众的基本人身需要

面对奥巴马政府在打击极端组织问题上的不力，美国民众普遍对其外交、国际安全以及反恐怖活动的多项政策表示不满。有关调查显示，在这三个议题上持“不满意”选项的美国民众比例分别为52%、58%和54%[29]。可见，美国民众对奥巴马治下的本土安全环境并不乐观。事实上，对恐怖主义威胁的应对，始终是美国民众关注的首要议题。特朗普在竞选中，发表了一些关于宗教、种族方面的离谱言论，虽然这些观点饱受争议，但说到了中下层民众的内心深处。他说：“我的计划将以国内安全起步——这意味着安全的社区环境、安全的边境以及针对恐怖主义的种种措施。”“我们将建起巨大的边境墙，去阻挡非法移民，去阻挡黑帮与暴力，去阻挡毒品涌入我们的社区。”“我们需要长期的计划来阻止伊斯兰激进努力的传递和扩散。”他主张关闭美国的清真寺，登记注册所有穆斯林人员，增强对穆斯林活动的监视等。国防部五角大楼发言人库克说，特朗普的这种言论是在帮助“伊斯兰国”进行政治宣传，完全不利于美国国家安全[30]。虽然遭到了多方面的强烈谴责，但特朗普主要是基于安抚美国民众害怕再度发生恐怖袭击的心理，让选民觉得他在为普通民众的安全利益考虑。

（四）在族裔权益上拟重视中下层白人的平等地位

近年来，美国政府为了维护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平等权益，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相关政策，但此矫枉过正的举措损害了非少数族裔人群的平等权益。族裔多元化冲突，令广大非少数族裔中下层民众深感焦虑。2010年美国人口普查显示：在人口数量上，激增的拉美裔人口已经明显超出非洲裔人口，成为美国第一大少数族裔[31]。非白人族裔激增的重要原因是非美国本土出生移民数量的快速增长：1970年为970万（4.7%），至2013年为4 130万（13.1%），这一比例预计在2065年将增至18%[32]。族裔多元化等多种因素导致同性婚姻、堕胎、枪支管制等传统争议性议题进一步复杂化，诱发诸多社会矛盾和问题。2015年2月，CNN的一項民调显示，有39%的公众认为在奥巴马任内白人与非洲裔的关系愈发恶化，认为关系好转者仅为15%[33]。这些事件加剧了白人群体与少数族裔群体之间的紧张关系，塑造了白人保守派的强烈敌对情绪。特朗普以强硬的新姿态出现，表示“移民已经造成了本国国民的低薪与高失业率，尤其是非裔美国人和拉美裔工人。我们将有一个移民系统，一个为美国人服务的移民系统”。他提出要制订重视非少数族裔利益的政策来保障他们的平等权益。

五、结 语

统一战线兼具战略性和策略性，而特朗普主要是在策略性上进行使用，这不代表统一战线的全部和精华。统一战线的战略性和策略性在狭义统一战线中得到了高度统一和发展。从广义统一战线的视角来分析“特朗普现象”产生的深层原因，我们能够对该现象有一个更加全面透彻的了解。由于在竞选过程中，特朗普被诸多传统建制派政治精英所阻碍和抵制，他提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将来能否得以顺利通过并实施，目前并不得而知。如果特朗普在任内长期不能兑现其在竞选时对同盟者的承诺，那么其民众基础就有可能发生不同程度的动摇。因此，就任总统之后的特朗普，能否做到长期、稳定和富有成效地执政，要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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