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燕
(南充广播电视大学,四川 南充 637000)
在我国,每个朝代都有特定的文学艺术表达形式。在封建社会后期,商业经济的发展,人们观念的松动,使得很多的女性成为文学表现的主题。在这方面,元代的杂剧,可谓应运而生。诞生了诸如《西厢记》、《墙头马上》等在后世博得大名的著作。两部作品风格迥异,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也存在差异。本文以两部著作中的女性形象崔莺莺和李千金的性格特征进行比较,以求能够对当时女性形象的塑造进行更好的了解。
《西厢记》叙述了书生张君瑞和相国小姐崔莺莺在寺院里邂逅相遇、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文中着力塑造了莺莺为争取婚姻自由,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禁锢。敢于反抗封建婚姻制度,勇于追求美好爱情这一形象。
《西厢记》是一部现实主义剧作,在塑造女主人公崔莺莺时,作者用写实主义的笔法,加以艺术的创造,刻画出了一个活脱脱的青年女子形象。她情窦初开,渴望爱情,但又不肯轻易流露真情,她不满包办婚姻,想追求自由幸福,但又瞻前顾后,不敢彻底背叛封建礼法……作者从人物爱情追求的真实感上下功夫,从热烈的爱情、犹豫的心理、勇敢的反抗等方面体现出人物真实性。
《西厢记》是我国古典戏剧中成就最高、流传最广的作品之一。剧作家通过剧中人的口,对莺莺美丽的体态容貌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在张生的眼里,莺莺更是美到了不能再美。他一会儿说莺莺是“水月观音”,一会儿说她是“神仙”,一会儿说她是“湘陵妃子”、“月殿嫦娥”……莺莺的确美如天仙,但莺莺又与观音、神仙等等不同,因为她既不是木雕、泥胎,也不是超尘出世,只存在于人间世界之外的幻想中的神灵。莺莺是人,她是生活在人世间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莺莺有着人间的爱与恨、欢乐与忧愁。
莺莺是聪明的,“诗词书算,无不能者”。聪明本是好事,但在封建社会里,这又成了罪过。妇女处于从属的地位,服侍并依附于丈夫,独立生活的权利被社会剥夺了。她们的天职就是生儿育女、针织女工。明人陈继儒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代表了封建社会普遍的观念。而莺莺也确实是以她的聪明、以她能诗能文的才华,做着有悖封建“妇德”的事情。
崔莺莺不同于那些木讷的千金小姐,她是一个对生活有憧憬的青春烂漫的少女。尽管她一出场就唱出“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的无限忧愁,但仍能够坦然面对现实,她在寺中游玩,在花前微笑如许,“亸着香肩,只将花笑捻”。她对未来也有美好的憧憬。她在月下烧香,一愿先人早升天界,二愿母亲平安无事,三愿觅得如意郎君,她的孝顺、善良由此可见,她的追求也可见。她早已订下亲事,照理说不该再有其他想法,尤其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而她显然不满意这门亲事,而是渴望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意中人,所以当张生隔墙高吟一首时,她不禁心神一动,依韵而和。笔者认为崔莺莺在此时流露出对张生的爱意。
莺莺是一个孝女。莺莺的孝,乃是在家庭生活中晚辈对父母长辈的尊敬,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等等,对长辈在身体上、生活中的照顾,这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是莺莺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结果,是她受正统的家庭教育的结果。没有这一点,莺莺岂非成了身份忤逆之人,哪里还是王实甫所塑造的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但是,莺莺不是唯父母之命是从的愚孝,更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与维护封建统治的“忠”相结合的所谓“大孝”。
裴少俊和李千金两人是一见钟情。裴少俊骑马去洛阳购买花苗,经过洛阳总管李世杰家的后花园。李世杰的女儿李千金正在花园游玩,她从墙头向园外张望,不期而遇裴少俊的目光,两人一见钟情。裴少俊驰骋才情。当即在马上赋诗相赠。李千金则让自己的丫鬟梅香把自己的答诗送给裴少俊。这实际是一封约会情书。夜晚裴少俊如约赴会,两人在李千金闺房海誓山盟。然而这一对情人的约会却被总管家老妈妈发现。李千金又是央求,又是要自刎上吊,老妈妈只得同意他们两人私下逃走。将来裴少俊得个一官半职再回来认亲。
裴少俊在洛阳办完事,就带着李千金回到长安自己家中。他和李千金秘密住在后花园中,很快李千金为裴少俊生下一儿一女。裴尚书满脑子封建道德纲常,他顽固地认为“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他严厉谴责李千金,说她是私奔的淫妇。李千金则勇敢捍卫自己大胆追求来的幸福,一句句批驳尚书的谬论。裴尚书恼怒起来竟然无理要挟李千金,如果李千金能够把头上戴的簪子在石头上磨成针,用空中的游丝能够系住银瓶打水,就留下,否则便马上离开尚书府。结果自然是李千金不能完成,于是尚书逼迫裴少俊写了休书,把李千金一人赶出家门。然后让裴少俊立即赴京赶考。
李千金孤身一人回到洛阳,父母已经去世,她孤苦无依苦度岁月。裴少俊赶考得中状元,任职洛阳县尹,到李家迎接李千金,但是李千金恨他当初写下休书,不肯接纳。后来裴尚书领着孙子、孙女来接李千金,李千金再次奚落尚书,不肯跟他们回去。这时两个孩子哭求千金,千金这才消气,与裴少俊破镜重圆。第四折结尾李千金所唱两曲——表达了李千金为争取自己幸福爱情的坚定信念以及她对普天下男女都能获得美满婚姻的祝福。
李千金这样一个具有强烈反抗精神的妇女形象。她在争取爱情的斗争中所表现的热情、果敢、坚强的性格,在元杂剧里的大家闺秀中是最为突出的。她一上场,就在观画、游园时表现了青春的觉醒和在封建礼教压迫之下的幽怨与愤懑,渴望能“招得个风流女婿”。她和裴少俊在墙头马上一见钟情,对爱情的追求十分积极主动,她大胆地表白:“既待要暗偷期,咱先有意,爱别人可舍了自己。”她首先约裴少俊花园相会,当被发现之后,嬷嬷要拉裴少俊见官,李千金即锯下缕带腰刀,以死相胁,“为你逼的我紧也便自伤残害,颠倒把你娘来赖。”这种泼赖劲是一般大家闺秀办不到的,也体现出了李千金的赌徒性格特征。将自己的一生全部押在了裴少俊身上,将自己的幸福押在了这份爱情上。后来老嬷嬷提出两个方案,一是要裴少俊得官后来娶千金,若不得官,则嫁与别人;二是随裴少俊私奔。少俊得官后再来认亲,李千金不顾亲人的责怪,众人的嘲笑,大胆地随裴少俊私奔了。
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当面和裴尚书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同时也谴责了裴少俊在父亲的压力下写休书的怯懦行为。当裴少俊得官后与其父到李家认亲时,她蔑视功名,严词拒绝,并用卓文君私奔的故事再次证明婚姻自主的合理性。封建伪造者退让认输了,李千金的斗争以胜利而告终。李千金的性格具有大胆主动、刚强泼辣、坚定不屈的特点,这样一个崭新的、光彩照人的妇女形象的出现是《墙头马上》的最大成就。
两人都是出生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在困难和挫折面前,她们都能挺身自卫,努力捍卫自己的爱情。
崔莺莺:内心纠结、复杂,既向往美好爱情;又有古代封建小姐的虚伪、矫情。不过最终还是勇敢突破思想枷锁,努力追寻自由和爱情。
李千金:有独立的性格。大胆的追求自己的爱情,被发现后,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自己就是想追求美好爱情何错之有。李千金被撵回家后就独立居住,最后也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同意回家。公公和丈夫的认错并没有获得她的谅解,由此可以看出她的独立大胆。
在《西厢记》中,老夫人的赖婚像一道天河,使张生和莺莺近在咫尺不能相聚。张生托红娘捎回的书信,红娘也不敢轻交,因她深知“俺小姐有许多假处”,只好偷偷地放在妆盒里。当莺莺梳装时发觉后,故作羞怒……甚至她明明暗约张生月下相会,当张生真的来了,她又无端一顿抢白,展示她复杂矛盾的心理。她娇羞、含蓄、矜持。想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李千金则显得果敢、直爽。她与少俊隔墙相望,一见倾心。她对少俊的传书递简非但不嗔不恼,反而赋诗相答。当梅香问“诗中意怎生”、“着我寄于谁”时,李千金毫不掩羞地说:“你道是情词寄于谁,我道来新诗权做媒。”这“新诗权做媒”不仅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胆否定,同时也使她的叛逆思想比莺莺高出许多。
在《西厢记》中,老夫人一句“俺三辈不招白衣女婿”,便把张生撵向京城赶考。莺莺虽然有“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的鲜明态度,但她对老夫人的家长淫威却丝毫不能违拗,只好忍别离之苦,受独衾之寒。在这个问题上莺莺是向老夫人做了妥协的,恰恰相反,《墙头马上》中的嬷嬷却向李千金让了步。
李千金也曾希望裴少俊“折一枝丹桂群儒骇”。可是裴尚书粗暴干涉他们婚姻的严酷现实深深教育了她,使她对裴尚书嫉恶如仇,而且对裴少俊在父母威逼面前写休书、求宽恕也表示了愤慨。所以,尽管裴少俊后来得了官,又除授洛阳县尹,李千金也不去媚眼奉迎。她嘲讽少俊“谈天口喷珠玉,一剗的者也之乎……读五车书会写休书”。不管裴少俊怎样表白:“小姐,我如今得了官也”、“依旧和你相好”、“我则今日就搬将行李来”,李千金还是一口拒绝“我这里住不得。”不仅使裴少俊吃了闭门羹,就连公公裴尚书做小伏低来认亲时,她也“断然不认”。这种视功名如草芥、对恶势力毫不妥协的坚强性格,又一次使她的形象放射出灿烂的光辉。
《西厢记》描述的是情感的自然发展,更多的是表达“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的美好愿望,而《牡丹亭》则特别突出了情(欲)与理(礼)的冲突,强调了情的客观性与合理性。这种不同,是历史时代的差异造成的。
《西厢记》是一部现实主义剧作,在塑造女主人公崔莺莺时,作者王实甫用写实主义的笔法,加以艺术的创造,刻画出了一个活脱脱的青年女子形象。她情窦初开,渴望爱情,但又不肯轻易流露真情,不乏少女特有的羞涩;她不满包办婚姻,想追求自由幸福,但又瞻前顾后,顾虑重重,不敢彻底背叛封建礼法……作者从人物爱情追求的真实感上下功夫,从热烈的爱情、犹豫的心理、勇敢的反抗等方面体现其现实性。
崔莺莺是位深情、温柔、貌美,精于“针黹女工,诗词书算”的千金小姐,从小生长在相国府中。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平日所受的是封建伦理道德的教育和熏陶,这些都在她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懂得封建“家法”的厉害,因此筑起了一道礼教的堤防,养成了一种深沉内向的性格,“贞慎自保,虽所尊不可以非语犯之”,她关起了心扉,拒绝任何人窥测,思想活动是隐蔽的。即使在她与张生私自结合以后,也是“待张之意甚厚,然未尝以词继之”。她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行规步矩的家庭环境里。
莺莺是正常的人,有着人的正当要求和欲望。因此便形成与“愚孝”、“大孝”以及礼教之间的尖锐矛盾。在矛盾冲突中,崔莺莺做出了种种违背封建孝道、违背封建礼教的行动。她要在个人的终身大事——婚姻问题上,自己支配自己,而不受封建家长的支配;她要求自由、自主,而反对包办、代替和专制。这是莺莺反抗精神、叛逆精神的表现。在她与张生私合的问题暴露之后,老夫人曾经感叹说:“我不合养了这个不肖之女!”从这个意义上说,崔莺莺又是封建阶级的逆子,是封建家庭的“不肖女”。
李千金的私奔更是显示出了自身的精神苏醒。私奔后他们在裴家后花园偷偷住下,过了七年甜蜜的生活,并生下一双孩儿。后来裴少俊的父亲裴尚书发现了他们。这种所谓败坏门庭、有伤大雅的事使裴尚书非常恼怒。他认为李千金是出自“娼优洒肆之家”,他以败坏风俗、女嫁三夫之名让裴少俊写休书。李干金据理力争,说自已是出身仕宦人家,且只嫁少俊一个,这姻缘也是天赐的。裴尚书说不过李千金,便出题刁难。尽管李千金小心翼翼去做,结果还是簪折瓶坠,被休回家。
李千金虽然重感情,但她也是一位很刚强的人。裴少俊中举后来找千金,千金想到他写休书时的软弱行为,嘲讽他“读五年书,会写休书”、“兀的不笑杀汉相如”。裴尚书知道千金的身世后,前来道歉认亲,李千金用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数落裴尚书:“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怎将我墙头马上,偏输却沽洒当垆。”善良的李千金最后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与丈夫团聚,并认了公婆。
李千金虽然也是一个追求婚姻自由的大家闺秀,但她不同于崔莺莺等形象的地方,在于她身上显示了一种新的性格因素,这就是她的感情方式和行动方式带有民间女子的大胆豪爽、泼辣的特征。这是宋元时代市民社会力量壮大,市民意识影响扩大的现象在文学作品中的反映。
综上所述,李千金和崔莺莺两人同是典型叛逆女性,在性格上却有着很大差异。李千金是理想化的叛逆女性,而崔莺莺则是现实化的叛逆女性,其性格的塑造更为成功,故崔莺莺的形象在百姓中印象更为生动深刻,更容易为平常人所接受,这也使得《西厢记》盛演不衰,经历了时间和空间的检验,其无穷的魅力在中国戏曲史上将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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