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我家曾闹过鼠患,领头造反的是一只肥硕的母鼠。它能上天入地,并能带领部下将我家的米袋咬得千疮百孔,吃完米就在袋子里留下许多老鼠屎。更神的是,老鼠能把妈妈留着待客的葵花子嗑得只剩下一堆壳,就像是来过一群极有耐心的客人。这还不算,老鼠们还新生出一种半夜散步的习惯,排着队在房间内跑来跑去,也许是吃多了米和葵花子需要出来消消食吧。
妈妈对老鼠是恨之入骨,对付老鼠的办法想了一套又一套。先是上老鼠夹,在夹子上夹一长截油条。第二天早上,油条不见了,却不见老鼠被夹住。后来又用了剧毒的老鼠药,拌在芝麻中,可老鼠一点不为之心动。老鼠居然精灵到如此地步,妈也只好叹气,说那母鼠也许成精了,听得懂人话。
我对这些说法坚信不移,确实,妈在拌鼠药时特意关照我们别去碰那芝麻团;当时要是相互咬耳朵,不让母鼠听见,也许就不会除不掉老鼠了。
心里虽这么懊恼,可我从不在家里说老鼠的坏话,既然母鼠是听得懂人语的,万一激怒它,在半夜散步时找我算账可怎么好。我怕老鼠怕得很凶,它虽是一种小动物,可模样猥琐,又能传染可怕的鼠疫,反正实在可怖,就连有时在垃圾桶边看到死鼠,我也会汗毛直竖,恐惧得想反胃。所以那一阵我死活不肯单独在家中,而且一进家门,就能感觉老鼠的小眼睛在暗中监视我。我甚至希望快快搬家,把老鼠留给新房客。
妈见我整天像惊弓之鸟,却猜不透是什么原因,问我,我什么也不说。
不久,发生了老鼠咬破昂贵的牛皮箱事件。它们在那上面打了个洞,干脆住了进去。妈发现了这个秘密,就把那洞堵死,说这下可以把老鼠一网打尽。
弟弟们手执棍棒守在箱子边,妈则烧一壶开水要往洞口中浇。我躲开了,怀着一种很怪的心情,觉得假如老鼠死在箱子内,以后那箱子也成了可怖的东西。
媽把开水灌进牛皮箱,把箱子都烫得歪歪扭扭,末了,打开箱子,只有一窝烫死的小老鼠,却不见那本领通天的老鼠英雄。
母鼠从那天起就失踪了,不知是痛恨我们太残酷了,还是怕引起伤感的回忆,反正,它一去不回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