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仁
惊现大宗毒品
元旦这一天,临泉县禁毒办主任、临泉县公安局政委蔡煜正在值班,突然接到一个紧急电话。
给蔡煜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是禁毒大队查缉中队的民警高林:“报告蔡政委,我们在缉查一辆客车时,发现一包毒品。”
蔡煜站了起来,赶忙问道:“嫌疑人锁定了吗?”
“还没有。”高林答。
早上八点多钟,高林带领队员来到了102省道关庙镇路段例行检查。在对临泉开往天津市的长途汽车进行检查时,民警发现行李架上一个黑色的女式双肩布包里,藏匿着一包冰毒,数量巨大。当民警询问包的主人是谁时,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毒品外面用红色的绒布包裹着,最里层是用半张《颍州晚报》包裹着,外面又用胶带缠了两圈,大约35千克。
双肩包放在车厢后面倒数第三排上面的行李架上,该行李架下面的座位上坐的全是男性,都说不是自己的包,也没有人看到是谁放的。
高林问车主:“你卖票时有没有看到是谁放的包?”
车主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我只顾着能多带几个乘客,哪有心思注意行李的事。”车主是个中年妇女,又矮又胖,大嗓门,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脸上写满了生意人的精明。
蔡政委对高林命令道:“案情重大,你们先把客车开到查缉中队,在没有搞清嫌疑人是谁之前,一个人都不能放行!我马上赶过去。”挂了电话,他一边乘车赶往查缉中队,一边向省厅禁毒专班报告。
禁毒专班指派了朱魁前去指导、协助办理此案。
朱魁和蔡煜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查缉中队。
朱魁刚迈进大门,车主就挡住了去路:“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大领导,你快放我们走吧,我们的客运生意哪耽误得起。我是包人家的车,今天跑不成,不但赚不到钱,我还要倒贴呢!”她的话还没落音,几个乘客就冲了过来,纷纷抱怨、起哄:“耽误了我们的时间,要赔偿我们的损失!”“毒品又不是我们放的,凭啥不让我们走?”“你们再不让走,误了我们的事,我要告你们去!”……几个乘客的孩子也在一旁哇哇哭叫着,闹着要走。院子里一时乱得像一锅粥。
朱魁面带微笑向大家耐心地解释:“请大家少安毋躁,我们会尽快让大家回去。”
蔡煜把相关民警召集到了会议室。高林首先简单介绍了前期调查的情况:“我们把客车带到了查缉中队后,分别对五十三名车乘人员进行了询问和调查,但没能找到嫌疑人和目击者。欣慰的是我们在对双肩包进一步搜查时,发现了一张纸条,是一个叫潘拉拉的人在农行开户时打印的一张凭证。”
朱魁赶忙问道:“凭证这条线索派人核查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开展。”高林应道。
朱魁站起来说:“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兵分两路,我带人去调查凭证的线索,蔡政委在这里继续对乘客进行调查。”
蔡政委点点头说:“好办法,分头行动,加快速度。”
朱魁带着查缉中队民警邱天等前往县农行开展调查工作。
敲山震虎
該客车上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无法通过录像资料查证是谁的包。初步判定双肩包的主人一定在车上,绝对在五十三名车乘人员中,甄别出包的主人是下一步调查工作的关键。蔡煜突然心生一计,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把高林喊了过来,小声耳语一番,高林信心满满地领命而去。
高林把所有的车乘人员召集到了一起,亮开嗓门说道:“首先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在没有搞清嫌疑人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里。为了尽快确定嫌疑人,我们决定对车上所有的人员进行指纹采集,然后与双肩包上留下的指纹进行比对,真相很快就会大白。在高科技面前,谁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蔡煜背着手,补充道:“我们在指纹采集之前再给这个双肩包的主人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能站出来、主动认领,我们将视为投案自首,算作立功情节,可以从轻处理。如果你执迷不悟,依然抱着侥幸心理,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我们要郑重地告诉你,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这一包毒品的重量足以让你脑袋搬几次家。”
高林观察了一会,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认领这个特殊的行李,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进行指纹采集了。指纹采集之前,请大家提前到院内把两只手冲洗干净,然后排队到指纹采集室采集指纹,采集完毕后在院内等候结果。”
蔡煜拉了一把椅子端坐在指纹采集室的办公桌前,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个被采集人员的表情。
轮到第五十三名人员时,蔡煜发现这名男子神情异常,在采集指纹时,两手有些发抖。就在这时,查缉中队的一名民警把蔡煜喊了出去,悄悄地说:“刚才按照您的指示,对车上每一个人员洗手的情况进行了观察和记录,发现就是这个正在采集指纹的小伙子,没有去洗手。”
蔡煜会意地点点头,又返回了指纹采集室。全部人员采集完毕,蔡煜心里也明亮起来,这个没有去洗手的小伙子的嫌疑最大。如果心中没有鬼,为什么蒙混过关不洗手?采集指纹时为何神情紧张两手发抖?蔡煜的敲山震虎之计终于达到预期效果。其实装毒品的布包上根本采集不了指纹,更谈不上指纹比对,这只不过是用了一个心理战术,就让嫌疑人浮出了水面。
蔡煜和高林迅速地对这名男子展开了讯问和调查。
审讯是在查缉中队审讯室进行的。
“把你的姓名、年龄、住址说一下。”高林首先发问。
“我叫谷朗,二十八岁,是临泉县瓦店镇人。”谷朗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说道。
“去天津做什么?”
“打工,我在天津一家夜总会当服务生。”
“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没有?”
“没有。一直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谷朗个子不高,胖墩墩的,牛仔裤像小了一号。
“在做指纹采集时,你为什么不去洗手?”蔡煜问道。
“我、我忘了。”谷朗有些结巴。
“你是一个人到车站的吗?”蔡煜再次发问。
“是的,就我一个人。”谷朗肯定地答道。
“有没有人送你到车站?”
“没有,就我一个。”谷朗重复道。
“据我们调查,是一个女孩把你送上车的。”蔡煜盯着他的眼睛。
“我、我,是我刚交的一个女朋友,所以不好意思……”谷朗的目光左右躲闪。
“女朋友有啥不便说的?”蔡煜步步紧逼。
“这事有些张不开口,我已婚,孩子都五岁多了,前不久通过QQ结识了这个女孩,后来……”谷朗抬头看着蔡煜,“不说你们也明白……我不想因为这事再把人家牵扯进去。”谷朗低下头,摆弄起手指。
“经过比对,双肩包上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蔡煜巧用心理战术。
谷朗觉得抵赖不过去,只好说:“那包是我偷的,我在车站门口看到一个男的只顾玩手机,就顺手牵羊把他的包拎走了,还没来得及看包里有啥東西就上了车。”
朱魁带着邱天等民警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着调查工作。
侦查员来到了县农行某储蓄所,调阅了潘拉拉办理农行开户的相关资料。资料显示,潘拉拉,女,十七岁,临泉县庞营镇人。
侦查员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很快找到潘拉拉的家。通过外围了解,潘拉拉是县城某寄宿中学的一名高三年级的学生,现在学校读书。
客车行李架上的那个女式双肩包是潘拉拉的吗?如果是她的怎么会出现在长途客车上的呢?送谷朗上车的那个女孩是潘拉拉吗?许多问号在侦查员眼前晃动,等待着他们去破解。
侦查员赶到了该寄宿中学,找到了校领导,通过班主任把潘拉拉喊到了办公室。
潘拉拉身材高挑,扎着一个长马尾,穿着浅蓝色的学生服,一脸的清纯和稚气。
邱天掏出那张农行开户凭证,递给了她:“这是你在农行办理的开户凭证吗?”
潘拉拉接过凭证,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点点头说:“是的,是我的。”
邱天打开手机,又递给了她:“这是你的包吗?”邱天给车上的双肩包拍了几张照片。
潘拉拉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是,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书包。”
这张凭证又是怎么跑进那个双肩包里的呢?
“你把在农行办卡的经过说说吧。”邱天为消除姑娘的紧张情绪,温和地说。
潘拉拉拽了拽略显瘦小的上衣,开始讲述办卡的经过。
“那还是我上高一的事情了。我爸在外地打工,要给我汇点生活费,让我办张银行卡。一个下午我们没有课,我就喊着韦韦一块去农行办了一张卡。韦韦是我高一时的同班同学,还住在一个宿舍,上下铺。我们都是一个乡镇的,她上学比较晚,比我大三岁。韦韦六岁的时候,她爸妈在一次车祸中都去世了,后来她跟着奶奶生活。高一暑假的时候,韦韦的奶奶在去田里干农活时,不小心把腿摔断了,韦韦只好退学回家了。后来,她在县城一家叫‘鼎泰的足疗店做技师,我没事的时候经常找她玩,一起聊天,逛街。”
潘拉拉有些紧张,鼻尖有细细的汗珠。
“我就近在一个农行储蓄所办了一张银行卡,因为那天我穿的是一件连衣裙,没有口袋,办好手续后,我把卡和那张凭证给了韦韦,让她代为保管一下。韦韦当时背着书包,她顺手把卡和凭证都塞到她的双肩包里了。”
“韦韦为什么要背着一个书包出去?”朱魁打断了潘拉拉的话。
“她出去时想买点东西回来,所以就背着空书包。”潘拉拉接着说,“走出储蓄所,我们到街上逛了一会,买了点生活用品就回了学校。到了宿舍,她把银行卡交给了我。因为凭证也没有啥用,我也就没有再要。”
邱天把手机再次递给潘拉拉,说:“韦韦当时背的是这个双肩包吗?”
潘拉拉眨了眨眼看了又看,又抬起头说:“好像是。”
朱魁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蔡煜打来的:“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朱魁见接电话不便,就手持电话看了一眼邱天,走出了房间,说:“我们已找到了那张凭证上的潘拉拉,现在正询问呢。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这边已经确定了一个重大嫌疑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名字叫谷朗,正在进一步调查。”
“那太好了,你把嫌疑人谷朗的照片传过来。”蔡煜发来的几张照片,有谷朗正面的、侧面的,拍摄得很清晰。
朱魁把照片让潘拉拉辨认一番后,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潘拉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认识。”
复 仇
潘拉拉的确认识谷朗,她对警察撒了谎。她不愿回忆那段不光彩的经历,不想再与那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
为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潘拉拉曾在歌厅陪唱。
去歌舞厅上班的第一个晚上,她就认识了谷朗。
那天晚上,谷朗和几个朋友去歌厅玩,每人点了一个小姐,谷朗点了她的台。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潘拉拉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傻傻地坐在沙发上。谷朗请她跳舞,她说她不会。谷朗请唱歌,她说她也不会。谷朗就不高兴了,板着脸说:“我们花钱来消费,你啥都不会,那你出来干嘛?”
潘拉拉看客人生气了,就赶忙赔不是:“对不起,我真的不会,我还是一个学生,今天是第一次上班。”
谷朗阴沉的脸又露出了笑容:“噢,原来是这样。”说完,他倒了两杯啤酒,然后端了一杯递给潘拉拉:“不会跳不会唱,你总不会说也不会喝吧?”
潘拉拉本来想说她真不会,也从没喝过酒。但本想拒绝的手,却接过了酒杯。看着客人殷切的目光,她不想再扫客人的兴,就皱着眉头,喝下了半杯啤酒。放下杯子,她不停地吹气,以手作扇状地扇着嘴,像喝了一口滚烫的开水。
谷朗看她没喝完,就举起杯子,亮了一下底,说:“既然端起杯子,就要喝完,否则就是对人家的不尊重啊!”
潘拉拉哪懂这些江湖的规矩,于是又端起杯子,皱着眉头,喝完了剩下的酒。
谷朗一把将潘拉拉揽到怀里,连连称赞道:“好样的!”
从没与异性有身体接触的潘拉拉像触电似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气顺着脊背迅速袭击着全身每一个部位。
谷朗又倒了两杯啤酒,没等他开口说话,潘拉拉就婉言拒绝道:“我真不能喝了。”
谷朗说:“哪能只喝一杯酒呢?好事成双嘛。”说完,他一仰脖把自己的那杯喝干了,又亮亮杯底:“你要是不喝,可就是看不起我啊!”
潘拉拉面带难色,几乎是哀求:“我真不能喝了。”
谷朗立马变了脸,把酒杯朝桌上一蹾,说:“你可以不喝,那我可要换人了。”
潘拉拉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杯,喝完那杯酒。她想今天豁出去了,也权当试试自己的酒量,干这一行不能喝酒哪行呢?
谷朗的几个朋友都在唱歌、跳舞、喝酒。
谷朗就坐在沙发上和潘拉拉聊天。
谷朗问她为啥到歌厅做小姐。
涉世不深的潘拉拉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实际情况,一股脑地告诉了他,好像酒进了肚,胆子就大了,话也多了一些。
谷朗对她的处境表示很同情,还说自己是一个大老板,在天津有几个工地,这几天回老家看看,顺便也想找点项目投资,为家乡经济作点贡献。
潘拉拉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大老板。
潘拉拉那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杯啤酒,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像是坐在一艘行驶的轮船上,颠簸在风雨飘摇的大海里。
快要结束的时候,谷朗伏在潘拉拉耳边说:“你出台吗?”
潘拉拉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睛望着他问:“什么是出台呀?”
谷朗坏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用色迷迷的小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那目光就能扒光她的衣服。
潘拉拉一下就明白了,赶忙摇起小手,以示作答。
谷朗于是就伸出一个指头,看着她。
潘拉拉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意思?”
谷朗试探道:“给你一万?”
潘拉拉摇着头说:“给十万也不去。”
谷朗笑了,突然又变换了战术:“我还没对象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潘拉拉说:“切,你有没有搞错,我还在上学呢!”
“我可以等你啊。”谷朗点上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她,“我掏钱供你上学,你就不要再到这样的地方坐台了!”
潘拉拉沉默了,低着头沉思着,父亲拖着病弱的身体在工地打工的一幕幕仿佛又闪现在眼前……
后来,她啥也记不清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赤身裸体躺在一个宾馆的房间里,泪水喷涌而出……这时,谷朗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把她揽在怀里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包在我身上了。”他把手机号和QQ号都告诉了她,还说:“你要是有困难就打我电话,或在QQ上给我留言。”
后来,潘拉拉再也没去过歌厅,她想,认识了一个有钱的哥哥,就不愁生活费了。
谷朗想她的时候就打她的手机,或给她发信息,多数都是在宾馆房间里见的面……
潘拉拉从没主动向他要过钱,也张不开这个口,既然谷朗答应过了,她想他不会食言的。可谷朗从不提钱的事,只是常把“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这句话挂在嘴边。
两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潘拉拉没有收到谷朗一分钱,还倒贴了几次打的费。
有一天,班主任让学生买学习资料,潘拉拉没有钱,只好鼓足勇气向谷朗开了口:“学校让买资料,我爸还没寄钱来,你能借我五百块钱吗?”
谷朗答应得很爽快:“小事一桩,明天就给你送去。”
潘拉拉很感动。
第二天,她一直没有见到谷朗的影子。潘拉拉觉得他是一个大老板,肯定很忙,所以就没主动再给他打电话。
三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他的音讯,于是,潘拉拉就又拨打了他的手机,没想到谷朗竟把她拉入了黑名单,已无法联系。她又跑到网吧,给他的QQ留言,发现也被他拉黑。
潘拉拉这下傻了,知道上了当,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
潘拉拉去足疗店找到了韦韦,哭诉着她的受骗经过。
“你太单纯了,谁的话都能信。你没听说吗?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张嘴。现在知道社会险恶了吧?”韦韦安慰拉拉说,“别难过了,我来替你报仇。”
潘拉拉抹了一把眼泪说:“我都找不到他,你咋替我报仇?”她迷惑地望着韦韦。
“我就是对‘色鬼有办法,一下套一个准。”韦韦柳眉微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把他的QQ号给我,你就等着瞧好吧。”
潘拉拉临走时,韦韦还塞给她五百块钱,说:“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那里没有好人。如果需要钱的话,到我这儿来拿吧。”
潘拉拉推辭了几下说:“我咋好意思用你的钱。”
“没事,就算你借我的,等你大学毕业了,将来当上了大老板,你连本加息一起还我吧。”韦韦笑着说。
潘拉拉只好收下了,手里攥着钱,不好意思地说:“这钱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
后来,在经济上,韦韦给了潘拉拉很大的帮助。
同时,韦韦也帮拉拉出了一口恶气。她很快就勾搭上了谷朗,并施计让谷朗老婆狠狠教训了他。
循线追踪
很显然,尽快找到潘拉拉的同学——韦韦,是下一步侦查工作的关键。
为了不打草惊蛇,蔡煜让潘拉拉打电话,问韦韦现在在哪儿。
潘拉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按照警察的要求拨通了韦韦的手机:“你在店里吗?”
“不在店,在老家呢。你有事吗?”韦韦说。
“没事,那算了。”潘拉拉说完,就匆忙挂了电话。
朱魁问:“你知道韦韦的家在哪吗?”
潘拉拉点点头。
朱魁看着邱天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韦韦家。”
邱天说:“行,让潘拉拉给我们带路吧,庞营镇也不远。”
潘拉拉木呆呆地跟着民警上了车。
路上,朱魁和邱天两人小声嘀咕了一番,如果直接去韦韦家,把她带走,这样不妥。一是万一韦韦家人或村民出面阻拦,事情就会被动;二是如果韦韦家人也涉毒,案件就会跑风漏气,给抓捕其他涉毒人员带来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韦韦秘密带走。
来到韦韦家的村头,潘拉拉按照警方的要求如是说:“韦韦,我到你们村东头的老槐树下了。”
“真的还是假的?”韦韦有些不相信。
“你出来一下,有件事要给你说。”
“你又不是不认识俺家,到家里来吧。”
“你还是出来吧,去不方便,真的。”潘拉拉的语调有些乞求的意思。
“好的,我这就去。”韦韦无奈地说。
不一会,韦韦到了。她有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皮肤白皙,身体曲线优美,一套性感的牛仔服更衬出她的婀娜风姿。韦韦与潘拉拉年龄相仿,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的却是成熟干练。
韦韦走到轿车跟前,看到车上潘拉拉怪异的神情,正感到纳闷,朱魁便下了车,亮出了警官证,说:“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事?”韦韦疑惑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朱魁把车门主动给她打开。
“我回去跟奶奶说一声吧,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你先跟我们去公安局,会有人通知你的家人。”朱魁做出一个让她上车的手势。
韦韦瞟了潘拉拉一眼,犹豫地上了车。
到了县局,缉毒民警把韦韦带到了禁毒大队审讯室。
“你认识这个包吗?”朱魁再次打开手机相册。
韦韦双手抱臂交叉在胸前,身体侧向着朱魁,顺手撩拨一下刘海,一阵香风飘过,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的包。”
“这个包现在在哪儿?”
“我借给了一个朋友。”
“你把这个情况给我们说说吧。”蔡煜和邱天对视一下,觉得有戏。
韦韦点点头。
韦韦上次帮潘拉拉向谷朗出气,就一直与他有来往。
昨天下午,韦韦正在足疗店上班,谷朗打来电话,约韦韦喝咖啡。
他们在咖啡店闲聊时,谷朗突然接了一个电话,通完话后,他对韦韦说:“天津的一个朋友让我帮他捎点东西,你陪我去一趟吧!”
于是他们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巷口。等了一会,只见从巷子深处走来一个青年,戴着墨镜,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瓶空了的“农夫山泉”。谷朗主动迎了过去,问道:“东西带来没有?”
那男子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了谷朗。
谷朗接过那个包裹,转身走了。
出了巷口,他把那包东西递给韦韦说:“我没带包,先放你包里吧。”
韦韦顺手就把那包东西塞到了包里。韦韦当时背的是一个布袋款的女式包。
韦韦问谷朗:“是什么东西?”
他说:“你不要问这么多。”
第二天一大早,韦韦打谷朗的手机,问他几点走。
他说他马上就去长途汽车站。
于是,韦韦简单地洗漱,又找了一个上学时用的旧包,把那包东西放了进去,拎着就去了车站。
到了车站,谷朗已坐在车上了,车上人不多,三五个。韦韦把包递给谷朗,谷朗接过来,顺手就放在了行李架上。谷朗还问了韦韦一句:“你这包还用吗?”韦韦说:“一个旧包,不用了,送给你作礼物吧。”谷朗笑着说:“你真大方,等下次来,我还你一个新包。”
韦韦说完,就看着朱魁和邱天,不再言语。
朱魁说:“包里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韦韦说,“外面是一个红绒布,里面用报纸裹了一层,外面又用胶带缠着,我也就没多看。”
韦韦反映的情况和现场遗留的物证是相吻合的。
从目前调查情况来看,可以肯定这包就是谷朗带上车的,其他乘客可以放行,重点工作要围绕谷朗开展。想到此,朱魁把他们这边的调查情况向蔡煜进行了汇报。
蔡煜说:“我们这边也锁定了这名嫌疑人,我觉得客车可以放行了,把谷朗带到县局进一步审讯吧!”
朱魁说:“行,我们在县局禁毒大队会合,碰个头,再开展下步工作吧。”同时,他把情况向贺副厅长也作了汇报。贺副厅长说:“我马上赶过去。”
蔡煜让高林把谷朗的手机等随身携带的物品暂且扣押,同时做好案件证据的固定和车乘人员的善后工作。
高林来到院里,再次向车乘人员表示歉意,对大家的配合表示感谢。
最后,蔡煜拍拍谷朗的肩膀说:“跟我们走一趟吧,你的女朋友韦韦在县公安局等着你呢。”
谷朗听到“韦韦”的名字后,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一丝侥幸心理瞬间瓦解。在去县局的路上,谷朗就主动开了口。
“那不是我的,是姜宝的,他让我捎的。”
“具体说说。”
“姜宝是我老乡,是我在拉客人的时候认识的,几天前,姜宝去深度酒吧,问我啥时回老家。我说就这两天吧。他让我回来时帮他捎样东西。我说小事一桩。这次回来之前,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他怎么给你说的?”
“姜宝让我到了县城再给他打电话,他会让人把东西送过去。我问他什么东西,他叫我不要问那么多,绝对不是炸药。”
“给你多少好处费?”朱魁看着谷朗。
“一分也没有,都是老乡,他这么照顾我们酒吧的生意,我还能说啥。”谷朗犹豫了一下说,“他曾经答应过,要给我换部苹果手机,到现在还没有兑现。”
“你给姜宝捎的什么东西?”蔡煜单刀直入。
“不清楚,我还没来得及看呢!”谷朗故作镇静地说。
“你的手机最后一條短信发给谁的?”蔡煜突然转移了话题。他已查阅了谷朗的手机信息,在客车开往查缉中队的途中,谷朗给姜宝发了一条短信:“冰肌玉骨,心如蛇蝎,背景离乡,茶禅一味。”看上去没有关联的四个成语,在蔡煜看来却暗藏玄机。
“我、我想不起来了。”谷朗支支吾吾。
“我告诉你吧,你是发给姜宝的。”
谷朗低头不语。
“你发的啥内容应该还记得吧?”
“我、我随便发着玩的。”
蔡煜瞥了谷朗一眼,说:“我帮你破解这首‘藏头诗吧。第一个取首字‘冰,第二个取词意‘毒,第三个取首字‘背的谐音,第四个也是同样的方法取首字‘茶的谐音,连起来就是冰毒被(背)查(茶)。”
谷朗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不仅知道是冰毒,还提前给姜宝通风报信,这要罪加一等。”蔡煜语气虽然很平和,但很有分量,“你这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我错了。”谷朗脸色苍白,心跳加快。
“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蔡煜给谷朗指明了一条道,“积极检举揭发他人犯罪,协助我们尽快抓获姜宝。”
“是、是,我一定好好配合。”谷朗坐在两个民警中间,脸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滴,“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他说他叫姜宝,家是姜寨的,其他情况我不清楚。”
“再想想,还有啥情况吗?”蔡煜提示道,“比如姜宝相貌有啥特征?”
谷朗挠了挠头,想了想说:“我在敬他酒时,发现他是一个左撇子。”
车子疾驶在乡村的小路上。
蔡煜摇开车窗,一阵凉风吹来,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姜还是老的辣
贺副厅长早已来到了县局,在公安局长宋国光的办公室里等着朱魁他们。
朱魁、蔡煜一前一后来到了县局,分别把三名嫌疑人带到三个房间,简单地碰了下头,就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宋国光的办公室。然后把案情进度向贺副厅长和宋局长作了汇报。
听完汇报后,贺副厅长作了指示:“一是组织警力在全县范围内查找姜宝这个人。从你们介绍的情况来分析,这个所谓的姜宝应该是早有预谋,‘姜宝这个姓名真假参半,但左撇子一定是事实,所以要在全县范围内凡是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左撇子都排查出来,一一进行筛选。”
朱魁他们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二是不能小看韦韦这个足疗技师,要在她身上多动动脑筋,寻找案件的突破口。毒品放在韦韦住处一夜,她却说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不符合常理。要尽快查清韦韦和谷朗之间深层的关系。她在足疗店当技师,接触的人比较复杂,也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不要小看了这个女人;三是把嫌疑人的手机号提交给技侦和情报研判组进行深度研判,从中获取有价值的信息;四是尽快与天津警方联系,取得他们的支持和配合。”
他们三人不住点头,似乎拨去了眼前重重迷雾,对案件的侦办更有信心了。
贺副厅长最后补充道:“潘拉拉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快要参加高考了,如果没有发现其他问题,抓紧让她回到学校,尽量不要影响她的高考,耽误孩子的前途。在调查潘拉拉时要注意方式方法,秘密进行,不要声张。我们侦查破案不能只强调法律效果,还要注意社会效果,既要严格执法,也要有人性的温情。”
宋国光放下笔,主动提出:“组织在全县范围内排查左撇子以及与天津警方联络的工作由我来具体负责。”
“其他工作我和蔡政委具体落实。”朱魁当场向领导表明态度,“也请贺厅长放心,有您的点拨,我们更有信心把这起案件办好。”
贺副厅长站起身来,充满期待地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引蛇出洞
潘拉拉被悄悄地送回了学校。
谷朗和韦韦分别被刑事拘留。
韦韦拒绝在《刑事拘留证》上签名,态度很不配合:“你们凭什么拘留我?”
“凭你涉嫌运输贩毒。”朱魁严正地说。
“证据呢?”韦韦杏眼圆睁。
“你把毒品从住处送到车站还不够吗?”
“我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韦韦辩解道。
“这正是我们需要调查的,如果你确实不知情,我们会依法释放你的。”
“如果我不签字呢?”韦韦瞟了朱魁一眼。
“签与不签都不影响执行结果。你不签,我们在《刑事拘留证》备注一下就行了。”朱魁心平气和地说。
韦韦最终还是拒绝签字。
把韦韦送进看守所后,连晚饭也没来得及吃,朱魁和蔡煜带人又赶到韦韦的出租屋处,进行搜查。
出租屋在县城南关辖区,仁和小区的3栋401室,离韦韦的鼎泰足疗店不远。对面邻居的防盗门上粘贴着一个崭新的“喜”字,看样子是结婚不久的一对新婚夫妇。蔡煜敲了敲门,一个年轻女人探出了头,蔡煜很客气地说道:“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警察,马上对401室进行搜查,请你做个见证人好吗?”
年轻女子点点头。
出租屋二室一厅,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朱魁、蔡煜认真搜查着每一个房间。
朱魁走进存放杂物的房间,环视四周,突然在墙角一处杂物堆前停了下来,他掏出强光手电筒照了照,俯下身子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立即把蔡煜叫了过来。朱魁用手电照了照眼前一处杂物说:“蔡政委,你可看到了什么?”
蔡煜推想朱魁一定发现了重要的物证,于是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杂物,片刻,他捡起半张报纸,兴奋地说:“4月4日的《颍州晚报》,没错!是包裹冰毒的另一半报纸。”他把那张报纸在手里抖了抖,“太好了,这下韦韦不要说没有证据了。”
“她说她不知道双肩包里是什么,显然是在撒谎。”朱魁说,“抓紧拍照取证。”
朱魁和蔡煜抑制住心头的激动,继续扩大搜查战果。
蔡煜拿起枕頭旁边的一本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突然目光定格在一张照片上。这照片显然是韦韦过生日时拍摄的,她坐在饭桌的主宾位置,戴着卡通生日帽,十来个朋友围坐四周,饭桌中间还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蔡煜走到朱魁跟前,把相册递上去,说:“你看看这张照片。”
朱魁手捧相册端详着照片中的每一个人,当看到一个小伙子正用左手夹菜时,喜不自禁说:“咦,这个左撇子会不会是姜宝?”
“但愿是姜宝。”蔡煜兴奋地说,“要尽快核实该男子的身份。”
“连夜把这个左撇子的照片单独截取出来,让谷朗辨认一下。”朱魁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看守所提讯谷朗。”
次日,在看守所提讯室里,当谷朗看到照片中的左撇子时,毫不含糊地说:“是,就是姜宝。扒了他的皮,我都能认出他的骨头。”
朱魁和蔡煜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在专班驻地,贺副厅长听完朱魁关于案件进展工作汇报后,却面色凝重,望着朱魁和蔡煜问道:“你们说说下步工作打算。”
蔡煜迫不及待地说:“立即提讯韦韦,查明姜宝的身份,尽快实施抓捕。”
“如果韦韦拒不交代姜宝的真实身份呢?”
“生日晚餐又不是她一个人,她不交代,我们可以走访了解其他人员。”朱魁直言不讳。
“其他人员如果也不了解这个左撇子的真实身份怎么办?”后来事实证明贺副厅长的判断是正确的,其他人员确实不了解该男子的真实身份。
“我相信生日晚餐中除了韦韦之外,一定会有人认识那个男子。”蔡煜信心满满地说,“坐在一桌吃饭喝酒,怎么可能相互都不认识呢?”
“侦查办案不能光凭经验。正确的决心来源于正确的判断。一旦大前题错了,结果很难正确。”贺副厅长顿了顿说,“我们必须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要想到,才能有的放矢,拿出有效的对策。”
“如果审讯韦韦的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再等等宋局的排查结果?”朱魁望着贺副厅长向他征询。
“目前宋局那边的排查工作还没有实质性进展。毕竟全县200多万人口,要从中排查出嫌疑人,其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的。”贺副厅长眉头微皱,“我们的技侦和情报研判部门,以及天津那边也没有信息。对姜宝的手机号也进行了调查,是用一个假身份证购买的,通话记录也只有谷朗一个人。这个毒贩子很狡猾,所以我们要多管齐下,各想各的办法,要苦干加巧干,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朱魁已领悟出了贺副厅长的弦外之音,立马就迸发出一个灵感来:“引蛇出洞?”
“英雄所见略同!”贺副厅长说完,哈哈大笑,“既然你也想到了,那就快去执行吧。”
韦韦从看守所里被释放。
释放后,韦韦连续睡了两天。
第三天,她走出了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悄悄去了县城北关的一个居民小区,敲开了一家住户的门……一直过了午饭的时间,她才晃晃悠悠地走出小区。
这一情况被盯梢的民警发现后,及时向朱魁进行了报告。
警方围绕韦韦去的这家住户迅速展开调查。
经查,这家人是一对新婚夫妇,男的叫沈安,在外地打工;女的叫吕昕,在一家超市上班,是韦韦的初中同学,平时联系不多。很快,沈安和吕昕均被排除有涉毒的嫌疑。
这一调查结果让蔡煜大失所望,朱魁却不以为然。韦韦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不会直接与姜宝联系,更不可能傻到取保期间就公然朝同伙家里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想到这儿,朱魁大胆作了一个推想:韦韦有可能通过吕昕把信息传递过去。如果此推断成立,那么吕昕一定认识姜宝,甚至可能有着特殊的关系。
朱魁说出了这一想法,蔡煜很赞同:“把吕昕夫妻倆的社会关系全面排查一遍,看看其亲属和朋友圈里有无左撇子这样的人。”
“还要秘密监控了解吕昕近期通过各种方式联络的人员。”朱魁补充道。
蔡煜立即进行了部署。
部署工作安排下去后,很快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吕昕的哥哥就是警方要找的左撇子,其实他不叫姜宝,真实的名字叫吕田,三十岁,高中毕业,也不是姜寨镇人,是庞营乡人。
禁毒专班经过秘密侦查发现,吕田已返回阜阳市区。
进一步核查,获悉吕田现躲藏在颍河小区他的一个姘妇的出租屋里。
抓捕吕田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当确定了吕田的具体位置后,在阜阳市局特警的配合下,朱魁带着荷枪实弹的民警冲上了三楼。
“开门!开门!”伴着一阵“嗵嗵”的敲门声,民警厉声喊道。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朱魁猛地将枪栓一拉,随着“哗啦”一声响,子弹便上了膛。
“开门,再不开门就开枪了!”
他的声音特别响亮,顿时就听到屋里有一个女人发出一声惊叫,接着那扇门就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
“把手举起来!”
那女人的脸色吓得跟泥巴的颜色似的,正犹豫间,朱魁已一个闪身冲进了屋里。
其他民警也一跃而起,迅速地涌了进去。
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左手夹着香烟,望着冲进来的警察发愣。
朱魁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警方要抓捕的对象——吕田!
“不许动!”朱魁迅速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冲进来的民警扑上去,将他摁倒在地,把他的双手扭到身后,用一条皮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朱魁收回了枪,弯下腰在吕田裤子的兜里搜出一把匕首。
落网后的供述
蔡煜打量着吕田,他看上去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很难把他与毒贩子联系起来。
“说说吧。”蔡煜投石问路。这也是审讯技巧。
“说什么?”吕田翻了翻白眼。
“随便,想说啥就说啥。”
“我要不听信我妹妹的话,你根本抓不到我。”吕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话怎讲?”蔡煜装糊涂。
“她说韦韦都出来了,你别在外面东躲西藏了,回来吧,爸妈都很想你。”吕田后悔当初听了妹妹吕昕的话。
“法网恢恢。你躲了初一,能躲掉十五吗?”
“我妹妹如果不给我打那个电话,我想你们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我。”吕田后悔接了妹妹的那个电话。
“你很聪明,可惜没用上正道。”蔡煜望着吕田说。
“我把所有的细节都想过了,甚至连韦韦生日聚餐的那张照片我都想到了。”吕田被抓后一直琢磨着问题出在哪个环节,“韦韦过生日那天我是中途才去的,也是提前走的,我可以肯定,桌上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韦韦不认识你?”
吕田冷笑一声:“她不会傻到这种程度,我们有言在先,她把我供出来就等于把自己送上了绞刑架。”
“你这下把韦韦坑害了。”
“我?切!我说是她坑害的我呢!不是她说能搞到货(冰毒),我也不会求爹爹拜奶奶,费心劳力地借这么多钱。这下好了,生意没成,钱也砸进去了。”
此时,吕田才恍然,不知不觉竟上了蔡煜的当,钻进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不过,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唉,算了,都无所谓了,我啥都说了吧。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还有什么不能查出来的。再说了,我不交代,万一韦韦要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那不更被动。”
“争取一个好态度,对你还是有好处的。”蔡煜和颜悦色地说。
“你们捆得太紧了,能不能给我松一松?”吕田抖了抖肩膀,呲着牙,“我的手臂都麻木了。”
蔡煜向高林扬了扬下颏:“把绳子解掉,换上手铐吧。”
松了绑的吕田甩了甩胳膊,一脸痛苦状:“我不会跑的,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嘛。”吕田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已不是第一次“光顾”公安机关了,曾经因敲诈勒索罪被判刑两年。
戴上手铐的吕田重新坐到了审讯椅上。
“继续说吧。”蔡煜说。
“警官,能给一根烟抽吗?”吕田得寸进尺,皮笑肉不笑地说。
“可以。”蔡煜点上一支烟,递给了他。
吕田接过烟说:“谢谢。”他深深地吸了两口,鼻孔里很快喷出两股浓浓的烟雾,“警官,您想听啥?”
“你是怎么认识韦韦的。”
“她是我妹妹的同学,过去常找我妹妹玩,就这样认识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吕田咂咂嘴,“怎么说呢?我曾经追求过她。”
“你喜欢韦韦?”蔡煜问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为了追求她,我可没少费劲。”吕田用手捏着烟屁股,紧吸了两口,“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我都用上了。韦韦是一个很有定力的女人,可谓‘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她哪里吸引的你?”蔡煜欠了欠身子。
“颜值呗。”吕田用了一个网络热词。
“没追到手?”蔡煜看着他的眼睛。
“怎么可能呢。只要你用心去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吕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看过电视剧《永不瞑目》吧?欧阳兰兰为了征服肖童用一个办法——引诱他吸毒,这给了我一个启发。”
“你的手段太卑鄙了。”蔡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一部正能量的电视剧,你的收获却是害人伎俩。”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吕田厚颜无耻地说,“有些时候,为了得到某种东西,你必须不择手段。”
“你是怎么诱惑她吸毒的?”
“韦韦喜欢唱歌蹦迪,我就經常请她到歌吧迪厅。为了增加刺激,我就给她买了一些摇头丸。她开始拒绝,说那会上瘾的。我说摇头丸和冰毒都是新型毒品的一种,和传统毒品鸦片、海洛因不同,这种东西有瘾随时可以戒掉,没有那么可怕。演艺界的好多明星大腕不也‘溜冰嘛,那是时尚的标志。”
“她信了吗?”蔡煜很惊讶。
“一次不信,两次不信,谎言讲了一百遍就成真理了。后来她还是被我说动了。”吕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吸毒吗?”蔡煜反问道。
“我从来不沾那玩意,伤风败俗。再说了一朝吸毒,终生戒毒。”吕田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能不能再给一根吸?我不吸毒,但烟瘾特别大,平时一天要两包烟。”
蔡煜又点上了一支香烟,递给了他。
吕田吸了一口,接着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韦韦很快就上了瘾。后来不是我主动找她了,而是她经常骚扰我。她毒瘾一来就给我打电话,我就给她搞点‘小零包满足她的需求。一个女人一旦有了毒瘾,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很快就水到渠成,她跟我上了床……”
“得到了应该好好珍惜。”蔡煜说。
“人有时很贱,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却不知道珍惜。”吕田感喟道,“同时,我还悟出一个道理,你不能拿女人当回事,否则你就下不了狠心,也得不到这个女人。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玩腻了就扔掉,绝不能感情用事。”
蔡煜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吕田:“你太无耻了!”
“我承认我无耻。”吕田把头低了下来,为自己找理由,“我总不能找一个吸毒的女人当老婆吧。”
“你不仅让韦韦吸了毒,还把她拉上了贩毒的道路。”蔡煜剑眉倒竖,目光冷峻。
“这个事也不能全怪我。当初她天天追着我要毒品,为了躲避她,我离开了临泉,去了天津。我有几个狱友在天津混得不赖,一来去散散心,二来是想找点发财的门路。”
“赚钱的生意千千万,你为什么非得选择贩毒?”蔡煜挪了挪椅子。
“我到了天津,韦韦还是三天两头打电话纠缠我。我就气愤地说我哪有那么多钱供你吸毒!她说你咋不想点办法做点生意呢?我知道她说的生意是指贩毒。我就反问她,你咋不去做生意?她说她没有本钱。我就半真半假地说,你如果能搞到货源,资金和后期销售我来负责。她说真的?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韦韦在哪搞到这么多冰毒?”蔡煜问道。
吕田笑了一下:“我当时也不相信她能买到货,买‘小零包倒不难,搞到大宗货源也不是吹口气的事。没想到过几天,她竟打来了电话说联系好了,问我需要多少?一不做,二不休,我张口就说三五公斤都行。”
吕田很配合,交代得很彻底,竹筒倒豆子——一个都不剩。
“咱们临泉人贩毒有个不成文的风俗,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反正50克是个死,5000克也是一个死。逮着算你运气差,逮不到就大赚一笔。临泉人不把贩毒当犯罪,而当成生意去做,是生意就有风险,风险与利润成正比嘛。”
“呃,好一个生意。”蔡煜略略加重了语气,“你哪弄来这么多钱?”
“钱都是找朋友七拼八凑的。”吕田继续交代,“至于销路,天津的几个狱友答应到时给帮忙。”
“你们为什么让谷朗帮着搞运输?”
“谷朗也是韦韦物色的。做毒品生意最大的风险就是运输环节。我们原来也打算花钱雇个马仔运输毒品,思来想去觉得一旦马仔中途出了事,最后还不是把我们给卖了。”吕田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我就提出一个想法,能不能找一个既能帮我们运货,出了事又能撇清我们俩的人。韦韦就推荐了这个叫谷朗的人,还把他的情况介绍了一番。我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我们俩合谋演了一出双簧戏,把谷朗巧妙地拉进了我们的队伍。”
“机关算尽啊。”蔡煜感叹说。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吕田一声叹息,“再精明也精明不過你们警察。”
“这个浅显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可还是有些人自作聪明,心存侥幸,铤而走险。”蔡煜欠了欠身子,换一个语调说。
吕田沉默了,把头埋得很低……
零口供
韦韦在吕田被抓获的当天夜里,同时被收监。面对审讯,韦韦始终没有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
“我不认识吕田。”韦韦自始至终就是这么一句话,“你们让我交代啥?”
正当韦韦的审讯工作陷入僵局时,专班在侦破另一起特大贩毒案件中,获取了她的重要犯罪证据,主犯交代了卖给韦韦3100克冰毒的犯罪经过。
后来,韦韦最终以“零口供”被法院判为死刑。
潘拉拉真正知道韦韦涉嫌贩毒,还是韦韦第二次被公安机关带走的一周后。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拖了堂,下了课,潘拉拉就拿着饭盒,急匆匆地去了食堂。
在食堂门口,她看到了朱魁。
朱魁也看到了她,走上前去说:“潘拉拉,我们还有点事要找你。”
潘拉拉有点懵,不知哪儿又出了问题。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朱魁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是韦韦的事想请你帮忙。”
“等我吃过午饭,下午还有课呢。”潘拉拉有些不情愿。她想,警察找上门能有啥好事。
“你能请我品尝一下你们学校的伙食吗?”朱魁很认真地说,“我们边吃边聊行吗?”
“我们学校伙食差,您不一定能吃习惯。”潘拉拉涨红了脸。
“我们上高中时候,哪有你们现在学校的条件好。”说完,他就跟着她走进了食堂。
打好饭菜,他们选择了一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
“韦韦吸毒你知道吗?”朱魁边吃边说。
“她吸毒吗?”潘拉拉瞪大了眼睛,显然她不知情。
“在你眼中,韦韦是一个怎样的人?”朱魁又换了一个话题。
“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她想了想,眨了眨大眼睛,“脾气倔起来,谁也说不通。”
“乐于助人?”朱魁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家里经济困难,她经常帮助我。”
潘拉拉把家里情况向朱魁介绍了一番。
“她家经济条件好吗?”朱魁反问道。
“不好,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中途辍学。”潘拉拉顿了顿,“她很聪明,其实学习成绩比我还好呢。”她又叹了一口气,“她的命其实也挺苦的,爸妈去世得早,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奶奶的腿又摔断了……不然她也不会退学。”
朱魁把自己饭盒里一块红烧肉夹给了她:“看你瘦的,你要多吃点肉补补。”
“谢谢。”潘拉拉没有拒绝,这让她回想起和韦韦在一起的日子,“过去和韦韦一块吃饭时,她也常这么说。”
“她没有钱又是怎么帮的你呢?”朱魁问道。
“她退了学,就去了足疗店打工,每个月都有几千块钱的收入。”潘拉拉喝了一口稀饭,抬起头说,“我对韦韦说过,在足疗店工作将来会影响她找男朋友,她说先挣点钱再说吧,不能让奶奶再操心了。”
“都是毒品害的她。”朱魁同情地说。
“叔叔,韦韦啥时候能出来?”潘拉拉一眼不眨地望着朱魁。
“她涉嫌贩毒数量较大,啥时能出来这要看法院最后怎么判了。”朱魁作了含糊的回答,不想惊吓到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我们想请你帮忙把韦韦租的房子给退了,把她的东西送回老家。我们知道你是她的好朋友。”说完,把房门钥匙递给了她。
潘拉拉接过钥匙预感到情况严重,眼泪就流了出来,喃喃地说:“都是我害的她,我对不起她。”
“怎么是你害的她呢?就是你不带我们去她家,我们也会找到她的。”朱魁明白潘拉拉内疚的原因,“只怪她自己没有把握好自己,触犯了法律,咎由自取吧。”
快要结束谈话时,朱魁说:“你还有什么话要捎给韦韦吗?”
“她还不恨死我。”潘拉拉犹豫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有一张我们的合影照片,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帮我带给她吧。她要能原谅我的话,或许她能接受。要是不能原谅我的话,让她把照片撕掉,唉,权当解解恨吧。”
朱魁跟着她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在一楼的传达室旁边等着她去取照片。
潘拉拉很快就把照片送了下来。
潘拉拉看着朱魁走远了,听到传达室的阿姨喊:“小姑娘,刚才是你爸爸吧?”
潘拉拉红着脸说:“不是,不是。”
“他刚才给你留了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让我交给你。”
“啊?”
朱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潘拉拉像一根木棍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责任编辑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