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联盟化工 陈晓霞
她在他的描述里逐渐现出轮廓:长发、中性、神情冷峻。那是20年前,县城的大街小巷正流行甜腻的港台风,她却一身夹克长靴来到研修班上,放吉他时不忘将垂下的头发及时伸手归拢上去。那是他见她的第一眼。只一眼,她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一下洞穿了他的心。
此后的念想全部来自那一眼。曾经上帝关照,让他有过一次阴差阳错的相亲,见面的对象,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握着湿漉漉的手指,担心她动心的只是他音协会员的身份,果然,一见面,她眼里的星光就黯淡下去。姑娘清高得很,她找的人不仅要与她志趣相投,还要在音乐上引领自己,而他的演奏水平,在那时只算平平。于是客气分手,本来也没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爱上她,可走出很远,他发现自己居然是在雨里。沮丧来得铺天盖地,那一晚,他抽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香烟。
小城生活终究要现实。两年过去,他结婚生子,同时开始创业,而她仍然守着自己的光阴,等待独具慧眼的人来发现她。他有时猜测,这女人最后会去哪里?嫁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自己成为艺术家?无论如何,从她的起点望出去,似乎只有一条艺术人生可以走。尽管,这在小县城里,实现起来非常困难。
他的事业不断扩展,大部分时间,他在北京、南京、西宁、鄂尔多斯。但每年都会拿出一段时间外出进修。他还记得她的眼睛是怎样黯淡下去,似乎这些年他进修、参加音乐会,都与这黯淡下去的目光有关。
他从未打听过她的消息,他宁愿保留这个谜。
但还是见面了,在一次协会聚会上。她照例匆匆而来,长发不见了,皮衣换成了家常短袄。她大咧咧冲他一笑,眼角的皱纹瞬间诉说了这些年的辛苦沧桑。她大方告诉他,单位倒闭了,她靠四处打工为生。人仍单着,但已不再等谁。她早就明白了,人生,其实没多少光阴可以等。
他一时有些恍惚。这些年他拼命朝前赶,是以为她远远走在自己的前面。却不料一朝相见,她还留在原地,他却已经走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