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这是我们中医药人的一件大喜事。大家一定要知道它是为了继承和弘扬中医药,没有继承就没有创新啊,继承什么?继承它的文化、精神、质量。创新是什么?创新是发展。过去我制造药片儿,一个小时我能切二斤,现在我能切二百斤了。在保证质量上进行创新,我认为是这样。所以说通过这法以后,今后我们中医药更有很大的发展了。我现在主要带学生,我有四句箴言:“热爱中药事业,恪守职业道德,继承传统文化,发扬优秀精华。”所以说,中医中药是我一个热爱的事业。
赶紧把裤子脱了一瞧,都是燎泡
我在学徒期间,老师傅总说这句话,“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在你工作期间,你是个中药工作人员,无论做炮制还是做制剂,你没当着顾客。我认为德是立身之本,我们一切行为、工作都离不开德。说实在的,我一个做工人的,我一个搞制剂、搞炮制的,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那太有关系了。让你炒药,应该炒成炭,你给炒成灰了,应该焦麦芽,你给炒成炭了,那就不行啊。我记得同仁堂有一个店训:“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
炮制虽然说是繁琐,该怎么做怎么做,“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这更明确一些了。牛黄贵,配这安宫牛黄丸的时候,应该搁二两你搁一两了,那你是减了物力了。你知道安宫牛黄丸干什么用的?抢救的,治疗高烧不退,是挽救生命的。我们中药工作面对的是什么?并不是一般群众,我们不是副食商店百货公司,我们中药行业是一个特殊行业,它特殊在什么地方?我们面对的顾客是病人,病人吃药不仅是解决痛苦,更是抢救生命。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所以说做这项工作,必须得有德。
我认为这行是受人尊敬的,工作77年,我没有过念头要改行,如果我要是选择了这项工作了,我就是笃志意坚。我从14岁学徒,中药业里的学徒挺艰苦的,一年12个月每天都是要工作12个小时以上,劳动强度还大。我举个例子,这炒药是用铁锅炒,我个儿矮,炒药的时候,那个灶台旁边还得给我垫两块砖。首先我够不着,我得使用大铲,我得和弄,我还得掌握火候。这锅用什么烧呢?用柴火烧,不用煤。那柴火哪来的呢?就是来药的时候的席包,无论席包、荆条包、竹包。得多热啊!夏天出汗就甭說了,特别炒炮姜炭,把生姜搁在里头,立刻连呛带热马上出汗,由脊梁上头往下流黄水,炒炮姜道最后得炒黑,再出汗就黑水了。除去热,还不断有事故,什么手烫了,什么脚烫了,那都不当回事。有一次我就焯杏仁,大概没掌握好,这锅里的开水洒了,洒在我腿上了,这还了得,赶紧把裤子脱了一瞧,都是燎泡,怎么办?照样干。
一共考8道题,我今天还记得5道
在工作当中,劳累固然是挺困难的,但是我也有机遇。在我们学徒的那年,北京市卫生局举办一个中药讲习所,这中药讲习所的所长是谁呢?北京四大名医汪逢春。人家一般的药店都知道这是一次好机会,但是有些东西我是真不理解,不理解也得学,也得背,这是我一次学习机会,把我的医学底子砸得很深。学习4年了,这么长时间,按说我得挣俩钱了吧,还不行,这一个月的工资买不了一双鞋,因此我辞职,又找一份工作,专门是搞代客买卖,专门搞原料药材。在这期间,我又有了个学习机会。北京市中医预备会学习班成立了,通过这次学习,我把我过去学的不理解的东西都理解了。
1956年1月1日,叫全北京市中药行业人员一起来,北京市一共3600人,3600人要6个干部,其中有我。在这期间,北京市举办一个中医人员大考,我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我有这底子。我到了考场,本来就去晚了,到那一瞧,这人怎么都没有了?都考完走了?后来我一打听,原来考生都不会。我一瞧这题,两个钟头8道题,我今天还记得5道,我记得有“《伤寒论》,《金匮要略》何谓四饮?《温病条辨》桑菊饮何药组成?水肿胀满凶恶之症是什么?”我心想这我都念过呀,这“水肿胀满凶恶之症”,好多人都不知道,那就是“肿起四肢后入腹,利旋满肿腹筋青,唇黑脐突阴囊腐,缺盆脊背足心平”,就是这个,我就把这个原文给答上了。
我现在没有一天不学习
后来通知我考上了,我们的经理当时就告诉我,你可走不了,我这没有懂医懂药的人。我当时就这样,根据工作需要吧,不走就不走,我搞工作,我搞中药也是我的基本功。留下来就成立一个研究室,让我管药品质量,就是药监科的前身。我既然管质量,就得到必要的地方,常用药材的地方,全国我得跑跑。我可以说,由北部的寒冷黑龙江到南部的四季常青海南岛,从西部的青藏高原到东部的沿海,我都去过,我到全国各省后都深入产地,深入药农。我记得我到内蒙古路过一个山粱,叫十八盘梁,路过这山梁的时候,马路不宽,很窄,过一辆汽车就很紧张。我坐着汽车,快到这个山粱上边了,汽车走不动了,让旅客都下来。司机说,没法走了,这后轱辘要往下掉。我这么一瞧,如果这一掉一翻车,整个是滚到山底下,就会有危险。
后来由于中医药界没人,怎么办?药材公司和北京市卫生局一商量,要成立学校,就把我调到北京卫生学校,创建中药专业。我哪懂教学呀,您说买点黄连我倒懂,买点人参我倒懂,这个我不懂。但是不懂也得去,既没教学计划也没教学大纲,也没有教材,我就跟着3个老药工去了,把这摊就支起来了。
在“文革”过程当中,我也没闲着,我写了一本专著—《中成药的合理使用》,这是为什么呢?关于中成药,很多的中医不太清楚,特别是西医,更不清楚,可是大量应用有很多都用错了。我就利用我这点医学知识,通过4年的艰苦写作,我写了一本书。通过十多年的教学,我培养过1200个学生,为北京市中药业缺人的问题和卫校做过贡献。我退休的年龄,什么岁数退休?我81岁才退休。工作这77年,我自己也受益很多,我现在没有一天不学习。躺在那儿睡觉,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个我不清楚,赶紧起来写个条儿,我明天好学习这段儿。
中医中药是一个理论系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二者都蕴含着很深厚的文化基础。几千年来,中医中药为我国历代人民防病、治病、养生保健,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李雪源据央视综合频道《开讲啦》节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