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华军
(哈尔滨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
袁炜、严讷、李春芳与郭朴这四人是明嘉靖暮年的内阁大学士,他们均精于青词,因此,袁炜四人在当时有“青词宰相”的称呼。作为嘉靖晚期内阁政治的一个重要现象,后世学者对其有不同的看法。其中,卜健认为“青词宰相”的泛起是嘉靖晚年朝政“以斋醮挤兑国务、视内阁如同文秘的集中体现”[1],袁炜四人最终能够位极人臣的原因是依靠撰写青词来谄媚明世宗的结果。但姜德成则认为袁炜等“青词宰相”能够顺利入阁,是内阁首辅徐阶为实现“会同票拟与多员共政”,“改良内阁内部运行现状,恢复内阁‘三杨模式’的集体操作方式”[2]而进行的努力。由此可见,学界对青词是不是袁炜四人顺利入阁的最关键因素存有异议。本文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承认袁炜四人在位极人臣的过程中确实与青词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但袁炜四人得以进入内阁则更多的应是嘉靖晚年各政治势力角逐的结果。
作为嘉靖晚期内阁政治的一个重要现象,“青词宰相”的出现必然有其独特的政治环境。嘉靖后期,与世宗和朝臣频繁的斋醮活动相比,内阁中长期只有严嵩与徐阶二人,世宗并不急于增补阁臣;与此同时,在嘉靖晚年特有的政治生态下,朝臣撰写青词成为一种常态,世宗不缺乏撰写青词的臣子。从这两方面来看,袁炜、李春芳、严讷与郭朴这四人的入阁恐怕绝非一份青词就可以让世宗动用特简之权来选取阁臣。
《明史·袁炜传》中记载促使袁炜入阁的直接导火索是“日食”事件。其记载为:嘉靖四十年二月发生了日食,袁炜主张不用救护。礼部尚书吴山不赞成这一建议,被世宗罢免。袁炜凭借其发言得到世宗赏识而代替吴山担任礼部尚书。七月,日食再次发生,时间是一分五秒,按例也不用救护百姓。袁炜随即相应帝意,上书说日食仅一分的原因是世宗像对待父亲那样侍奉天,像侍奉兄长那样对待太阳,所以日食时间很短,与其他日食不同。世宗听说后很高兴,在冬天就让袁炜入阁参预机务,袁炜成为第一个“青词宰相”[3]。
而对于这次“日食”事件,《明史·吴山传》记载得更为详细。内容为:
明年二月朔,日当食,微阴。历官言:“日食不见,即同不食。”嵩以为天眷,趣部急上贺,侍郎袁炜亦为言。山仰首曰:“日方亏,将谁欺耶?”仍救护如常仪。帝大怒,山引罪。帝谓山守礼无罪,而责礼科对状。给事中李东华等震惧,劾山,请与同罪。帝乃责山卖直沽名,停东华俸。嵩言罪在部臣。帝乃贳东华等,命姑识山罪。吏科梁梦龙等见帝怒山甚,又恶专劾山,乃并吏部尚书吴鹏劾之。诏鹏致仕,山冠带闲住。时皆惜山而深快鹏之去[4]。
从上述内容来看,我们能得出:一、日食爆发的时间短,严嵩认为是天的眷顾,命令群臣上书祝贺,袁炜也上书祝贺;二、礼部尚书吴山不同意严嵩的观点,仍像平常一样采取救护措施,世宗虽大怒,但并不认为吴山有罪,反而责备礼部给事中李东华。即使有给事中李东华的弹劾,加之严嵩的言论,世宗仍不认为吴山有罪。世宗这种厌恶吴山但又讨厌臣子只弹劾吴山的情感被吏科给事中梁梦龙发觉,梦龙便顺应世宗心意,将吴山与礼部尚书吴鹏一块弹劾。于是,世宗命吴鹏致仕,吴山为带职暂退。
这次日食事件,《明实录》则记载为:
嘉靖四十年二月辛卯朔日食,是日微阴。钦天监官言:“日食不见,即同不食”, 上悦以为天眷。已而礼部尚书吴山以救护礼毕报忤旨山引罪, 上曰:“尔等守礼不必引罪,该科官如何不参令以状对?”礼科都给事中李东华等惶恐,言:“圣德当阳,祥云护日,当食不食,此诚至敬格,天之所致也。”山等不知题,请恭谢玄恩。乃如常救护罪不可逭臣等一时失于参正罪亦难辞。上曰:“天眷人君,若君之于臣有不知感,国典不容,况圣人事天敢不钦戴?章内不曰称贺曰谢玄,奸巧孰甚马山前执白鹿殊祥。殿庙强告原,父天眷玄嗣所致。昨阴云中监观候甚明非测言比乃如常救护谓宁尽!已诚不可失正,是则是矣,然不敬天意,卖直沽名亦不可也,科首住俸余各夺半年已。”大学士严嵩言:“日食云阴,即同不食,不当救护人所共知而。是日行礼如故,乃部臣之罪,不当专责言官。”上曰:“卿此言敬天慎礼,正法之谓,本在尊官,东华改罚俸两月,余宥之部臣姑记罪。”[5]
从《明实录》的记载来看,世宗虽在日食事件上对吴山的处理方式有怨言,但并不认为吴山有罪,反而责备礼部给事中李东华与吴山将此事归于世宗修玄的谄媚。即使严嵩为李东华求情,东华仍受世宗惩罚。可见此时的世宗虽然修玄,但仍有正常的是非判断能力。因此,吴山被世宗罢免,不是因为世宗不认同吴山对日食的处理,而是吴山人云亦云,谄媚世宗修玄所致。
与此同时,《明通鉴》有云:“初,山与严嵩乡里,嵩子世藩欲与为婚姻,不可,遂与嵩父子有隙,上欲用山内阁,嵩阴沮之。”[6]737从这里可看出,世宗此时对吴山非常欣赏,甚至准备命其入阁,这既是世宗虽对吴山有怨气,却依旧保护吴山的原因;也是原本就与吴山有隙的严嵩,为保住自身权力而全力攻击吴山的缘由。
嘉靖晚年,长期受宠的严嵩也因个人原因开始受到世宗的猜疑。夏言被杀后,严嵩出于对世宗的恐惧虽请增补阁臣,以避夏言之祸;但之后世宗对严嵩的极度信任,使严嵩的心态慢慢地发生了改变,严嵩父子开始利用世宗的这种“感情”狐假虎威,打击异己。杨继盛被杀后,严嵩的这种狐假虎威可谓达到极盛,“俨然以丞相自居”也。世宗虽默许严嵩父子的专权,但决不意味着世宗允许严嵩从“虚相”成为“实相”,威胁自己的地位。因此面对严嵩父子在嘉靖后期的专权事实,内心仍不愿彻底与严嵩决裂的世宗决定对严嵩的权力进行限制,于是就有了“上欲用山内阁”的政治风声。而面对世宗的冷漠与猜忌,尤其是世宗准备选择与自己有矛盾的吴山入阁以限制自己的权力时,严嵩决定排斥异己吴山,选择自己的心腹进入内阁,以期与世宗达成新的妥协,于是才会有“日食”事件中严嵩与其党羽极力攻击吴山的情形。
面对严嵩与其党羽借“日食”事件对吴山的极力攻击,世宗对严嵩的不满进一步加剧。于是,世宗虽讨厌吴山不遵从自己的旨意,但一直不认为吴山有罪,反而责备李东华等人。世宗的这种暧昧行为,最终被吏科给事中梁梦龙发觉,梦龙便顺应世宗心意,将吴山与礼部尚书吴鹏一块弹劾。于是,世宗让吴鹏致仕,吴山为带职暂退。吴鹏是严嵩的党羽,其任吏部尚书期间,“凡百官进退,一听命于世藩,中外人心,无不鄙薄愤恨”[6]1737。
由上可知,吴山的致仕绝非仅仅是因为在对待日食的态度上与世宗相异,而是其背后隐藏着明廷的内部权力斗争。这次权力斗争中,严嵩党羽吴鹏虽被罢,但其竞争者吴山也因此事致仕,而不久严嵩的另一位党羽欧阳必进顺利递补吴鹏,担任吏部尚书,可以说严嵩最终获得了权力斗争的胜利,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另外,世宗将吴山、吴鹏二人一同罢免,在顺应以严嵩为首的群臣要求的同时,未必没有警示严嵩的政治含义。吴山致仕后,世宗特简了精于青词,顺应帝意,又非严嵩党羽的袁炜担任礼部尚书,而不久后的又一次日食,袁炜完全迎合了世宗对日食的态度,世宗对袁炜更加赏识。
嵩党吴鹏的致仕后,严嵩并未从中吸取教训,反而又推荐其另一名心腹欧阳必进担任吏部尚书。世宗虽批准这一请求,但“帝渐有疑嵩意”,在严嵩政敌徐阶的作用下,世宗与严嵩长达20多年的君臣之情开始趋于瓦解的同时,也促成了袁炜的最终入阁。
嘉靖四十年,已经83岁的严嵩对世宗“辞纸深奥”的“手诏”已不能适应,这种情况在严世藩不在其身边时更加明显,“大抵故步皆失”。内阁大学士李本离职后,面对严嵩的年老体衰,世宗不得不考虑增加阁臣、以协助其处理全国政务。吴山事件后,“帝渐有疑嵩意”,而严世藩的淫纵行为以及道士蓝道行的谶语又加剧了这种疑心,于是世宗开始向徐阶寻求意见。《明史纪事本末》载:“时渐有疑嵩意,密谕徐阶举堪辅政者。阶密奏曰:‘人君以论相为职,陛下断自宸衷,则窥伺阴阻之私自塞矣。’”[7]徐阶的密奏虽未语严嵩,但其意直指严嵩及其党羽,这进一步强化了世宗处理严嵩党羽的决心。于是,严嵩两大心腹党羽欧阳必进与赵文华很快就被世宗罢免,与此同时,世宗最终选择了以“撰青词最称旨”且非嵩党的袁炜入阁参预机务。
需要注意的是,在这次明廷的权力斗争中,袁炜并未直接卷进严嵩攻击吴山的一系列活动,其相关活动仅是单纯的对世宗的谄媚。是以,我们可以说“日食”事件确实促使袁炜入阁,但袁炜只是事件的获益者,而非参与者。
自袁炜入阁后,嘉靖晚年的政局发生急剧变化:一方面是严嵩集团的倾覆,内阁进入首辅徐阶时代;另一方面,“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8]。这成为内阁首辅徐阶时代的主要内容。随着“三语”政纲的实施,李春芳、严讷与郭朴三人也随之入阁。
自嘉靖四十年日食事件后,世宗与严嵩的关系就急转直下。先是世宗逼迫欧阳必进与赵文华等严嵩党羽致仕,后又特简非严嵩党的袁炜入阁参预机务。万寿宫被焚后,世宗因“壬寅宫变”的阴影而拒绝廷臣请求其返归大内的建议。面对世宗的强硬态度,事前未与严世藩商量的严嵩又向世宗提出了“请徙南内”的建议。由于英宗曾被景泰帝禁锢在南宫,冷漠猜疑的世宗惧怕成为第二位英宗,于是“大不乐”,君臣间隙进一步扩大。嘉靖四十一年,严嵩最终被世宗罢免并遣归故里。严嵩集团的最终覆灭,虽有徐阶的作用,但更多的是世宗认为严嵩父子的行为已威胁到皇权。因此,徐阶接替严嵩担任内阁首辅后,为避免夏言与严嵩之祸,徐阶在提出“三语政纲”后,首要任务就是积极向世宗奏请增补阁臣。
早在严嵩被世宗罢免后,徐阶与袁炜二人便奏请世宗增补阁员,但世宗以敷衍的方式拒绝了徐阶的请求。嘉靖四十三年,袁炜因疾笃而被迫退休,内阁只有徐阶一人,于是徐阶再次请求增补阁臣。面对徐阶的奏请,世宗虽未答应,但态度较之前已有所放缓,提出了向效仿成祖之制的看法。徐阶在看到世宗态度趋于缓和后,趁热打铁,以成祖之制为切入点再次上奏。内容为:
祖宗时每用四三员,盖本不欲权有所专,而阁中先臣每事皆商榷,亦无敢专者。自夏某暴狠,人莫敢犯,继以嵩受制逆子,欲便其私。于是事皆独断,而权始有所专也。今皇上有意复成祖之制,诚乃揽乾纲收政柄之要务。然臣以为此官不但宜多,其员数须择廉静平实畏谨者而用之,方可望其不专肆,至于居首者一员,但仍三五年尤须容令解职[9]。
在奏折中,徐阶先阐述了成祖时内阁多元议政而没有出现阁臣专权的先例,随后又引夏言与严嵩两位权臣的反例,正反例并存,以此来证明多元议政的好处。在此前提下,徐阶提出择取“择廉静平实畏谨”的朝臣进入内阁来共同参预机务,同时让内阁首辅三五年一换,以此来巩固皇权。徐阶奏折呈递给世宗后,世宗虽有不满,但也未直接拒绝徐阶的建议。于是,徐阶连上数道奏折,最终迫使世宗的立场开始改变,而世宗的退让,又使徐阶进一步奏请增补阁员。徐阶的这种坚持,终使世宗于当年四月特简严讷与李春芳进入内阁参预机务。
但又需注意的是,世宗在同意徐阶增补阁臣时,提出了“廷推”的选拔方式。面对世宗的所提出的意见,徐阶则对曰:
臣惟人臣之罪,莫大于专,臣自壬戌之夏,大书壁间云:“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又每事必与炜同计,盖颇有见于此。今必欲添官避自自专之心,委不能无,仰惟皇上真明同日月无所不照矣[10]。
从徐阶的奏折内容看,徐阶虽希望递补的阁臣,但并不希望采用廷推的方法。对于廷推这种选拔方式,清人夏夔云:“廷推为有明一代弊政,始则以宰辅之任,而言路持其是非;甚且因结纳之私,而奄党司其黜陟。”[11]嘉靖晚年的内阁,已失去了连接皇帝与外廷的媒介作用,彻底成为皇权的附庸,并与言官和外廷诸臣高度对立。一旦阁臣由廷推的方式进入内阁,不仅可能重新形成大礼议时阁臣领导外廷与皇帝对立的局面,而且可能出现廷推的阁臣利用自己与外廷的密切关系挤掉原来的内阁首辅。前者对于以强势、冷漠闻名的世宗而言,出现的可能不大;但后者的这种情况,对于以特简方式进入内阁、与外廷联系并不紧密的徐阶而言,出现的概率极大。因此,这才是徐阶为何会拒绝世宗意见的原因。徐阶希望增补的是“择廉静平实畏谨”的阁臣,又不欲以廷推的方式选拔阁臣,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徐阶想增补的阁臣,是那种既可以明面上牵制徐阶、使其不用背负“附内传外”的恶名,又不能在实质上威胁徐阶权力的阁臣。
世宗的强势与冷漠,迫使朝臣需顺应其心意,才能有机会进入内阁;而内阁首辅徐阶虽以“三语政纲”标榜,但实际上又不愿阁臣瓜分其权力。世宗与首辅徐阶的双重标准,致使有机会进入内阁的朝臣只能是既可以陪同世宗进行修玄活动,又需其性格“廉静平实畏谨”,对权力的渴求欲较小。
面对世宗与首辅徐阶的双重标准,严讷三人在当时的朝臣中占有特别的优势。早在嘉靖三十五年,李春芳、严讷就已进入西苑陪伴世宗进行斋醮活动,二人“所撰青词皆称旨”[12];同时,二人在仕途上皆有在礼部历练的背景,李春芳与严讷的这种际遇,实质上反映了世宗对他们的喜爱,是其他朝臣所不能媲美的。而在性格上,李春芳待人恭谨,“不以势欺人”[13],严讷也“雅意自饬”。无论是政治经历,还是性格,李春芳与严讷二人皆符合世宗与首辅徐阶的阁臣择取标准,何况在袁炜致仕时,二人分别担任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进入内阁合情合理。因此在袁炜致仕后,世宗在徐阶屡次奏请增补阁臣的请求下,便特简李春芳与严讷二人入阁参预机务。
嘉靖四十四年,担任阁臣不敷一年的严讷便因病乞归。严讷乞归后,吏部尚书郭朴在徐阶推荐下增补为阁臣。郭朴的经历大致与春芳、严讷类似,均是世宗所宠信之臣,严嵩党羽欧阳必进被世宗罢免后,郭朴便代欧阳必进担任吏部尚书,只是因父亲去世而辞官守丧。严讷入阁后,内阁首辅徐阶不愿“为人贪狡无行”但又“方受帝眷”的董份担任吏部尚书,便奏请让郭朴官复原职。面对官复原职的诱惑,郭朴却向世宗请求让其遵守丁忧之礼,可见其为人绝非后世史书所载的“小人”。嘉靖四十四年六月,颇受世宗宠信的礼部尚书董份因“有传其(严世藩)贿份为之营解”,而遭给事中欧阳一敬以“纵令家仆揽商网利”[14]的理由弹劾,最终被世宗罢免。于是,严讷因病乞归后,在徐阶的推荐下,郭朴*对于郭朴“事阶稍倨”的情形,发生于郭朴入阁之后,且是高拱的原因。而史书中并未记载郭朴入阁前与徐阶发生矛盾的情形,反倒有董份被徐阶讨厌的记载,可见在郭朴入阁前,郭朴在徐阶心中仍属“廉静平实畏谨”之人。于嘉靖四十五年入阁参预机务。
当然,我们还应注意到,李春芳、严讷与郭朴在入阁前就已担任六部尚书职务,并因功分别加封太子太保,已经具有了入阁议政的资格。与此同时,李春芳等三人在担任尚书期间,无论是宗藩则例,还是清除严嵩余党,均显示出他们的积极作为。因此,李春芳等三人进入内阁,除因世宗赏识和首辅徐阶认可其“不争”性格外,其个人的行政能力也应值得我们注意。
综上所述,袁炜、李春芳四人凭借“青词”与自身的行政能力,确实具备入阁参预机务的资格,但在促使袁炜四人顺利进入内阁的一系列事件中,隐藏着嘉靖晚年朝局中各政治势力的角逐。嘉靖晚年,一方面,长期与世宗共事的内阁首辅严嵩年老体衰,在处理明王朝的庞杂事务时渐渐力不从心;另一方面,严嵩依靠嘉靖时期所形成的奇特内阁政治而“附内专外”,俨然由虚相变为实相,并开始对皇权产生威胁。在此情况下,世宗决定增补阁臣吴山,在帮助严嵩处理政务的同时,与次辅徐阶一起对严嵩形成牵制,但遭到严嵩的抵制,于是,“日食”事件爆发。严嵩在“日食”事件中成功迫使吴山致仕,暂时阻止了世宗增补阁臣的行为,至此,君臣矛盾彻底激化。世宗与严嵩关系的转变,随即被意欲扳倒严嵩的次辅徐阶发现,在徐阶的有意推动下,世宗坚定了限制严嵩权力的决心。于是,世宗先是有意在政治上疏远严嵩,并在不久之后强势罢免严嵩党羽欧阳必进与赵文华,最后决定特简非嵩党的袁炜担任内阁大学士,进行辅政。因此,袁炜的入阁更重要的原因是世宗清理严嵩党羽的衍生品。而袁炜的入阁,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内阁首辅严嵩时代开始走向结束。
严嵩集团覆灭后,为避夏言与严嵩之祸,也为使内阁摆脱作为皇权的附庸,徐阶决定增补阁臣以避首辅之专。徐阶虽积极奏请世宗增补阁臣,但也不愿真正使自己的权力受到限制,因此,徐阶希望世宗特简一批“廉静平实畏谨”之人入阁参预机务。对世宗而言,世宗绝不愿意徐阶成为下一个严嵩,因此,世宗希望新进阁臣能像袁炜一样牵制徐阶。既要避免世宗对自己的猜忌,又不能在实际上阻碍自己,徐阶最终推荐了以青词闻名、陪伴世宗俢玄,又有实际行政处理能力,并且性格平实畏谨的李春芳、严讷入阁,严讷乞归后,徐阶又推荐了与李、严类似的郭朴入阁。因此,李春芳三人的入阁,可以说是世宗与徐阶彼此妥协的政治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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