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
我喜欢买书。现在家中藏书上万册,主要是文史哲三类。我认为,书分真理之书、灵魂之书和生活之书。有的书,用于求知和修身;有的书,用于休闲。比如,我家中也有两三百本侦探小说。这些书,虽然对我的小说创作——特别是学习编织情节方面——有些帮助,但大多时候,是用于打发时间,读一遍就放下了。但像《老子》、“四书”,二三十年间,我年年在读,累计下来,可能都已不下100遍。
我读书,附加条件比较多。一般需要一间安静的屋子,一张干净的书桌。读书之前,摆上茶水,放点音乐,那是最好的。桌上摆上文具与笔记本是必要的。读侦探小说等休闲读物,我会坐在沙发上,甚至是躺在床上。而读经典,我必做评点、摘录,所以一定是正襟危坐,好好地用功。对于好的文章,我会诵读出声。有些书,我还会写书评。《老子》一书,我读过无数的版本,喜欢就这本书与别人讨论,也抄写过其中的段落。每个版本的《老子》,几乎都被我画出许多标记、写下许多评语。同一本书,以不同的层次和角度去读,就仿佛是玩一场思维的游戏,其善,莫大焉,妙,不可言焉。
最开始,我喜欢读文学书。年轻的时候,我以小说家自居,非文学书不看,尤其喜欢现代小说、先锋小说。我曾经买过一本很low(低端)的文学教材——《西方现代派文学500题》。这本书我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然后根据教材的介绍,按图索骥,买来其中提及的名篇细细研究,边研究边与教材印证。我的体验偶尔会与教材的观点有分歧,但这样的方式收获多矣!其关键是,我了解了文学世界之大、之深、之美,也探触到了西方现代文学的走向和脉搏。
因为喜爱文学,我发展了对哲学与历史的兴趣。一个热爱西方现代文学的人,绝不可能缺乏对西方哲学的喜爱,因为西方现代派的文学作品,往往就是一种哲学思潮的通俗版。西方哲学家其实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数学家出身,比如笛卡尔、罗素之类;一种是诗人、艺术家出身,比如尼采、萨特等。我是从诗人哲学家开始进入西方哲学,随后慢慢向传统的西方哲学靠近。当我读过笛卡尔、休谟、康德、胡塞尔等哲学家的著作,又回到诗人哲学家尼采、萨特的时候,发现我的思维已经经过了科学的改造。但幸运的是,我仍然具有想象力,拥有良好的视野和自由意识。我发现在我的心里,“真”与“美”已经融合在一起了。
历史,我主要学习的是中国历史。读中国历史,学习中国的传统文化,使我保持了对“善”的追求,并把它当作宗教来信仰。历史是中国人民的宗教,传统文化是中国人民的性命。每一个觉醒了的中国人,都会在历史长河与传统文化中,寻求安身立命的支点,最后把个人的使命与历史的使命结合起来,走向一个文化意义上的归宿。一个觉醒的人,其终极目的,并非成就自我,而是成就“时间中的我”“世界中的我”“文化传统中的我”。
所以,我觉得我读书,并非读一本本有形有质的书,而是读生命、人生、生活的大书。
要把这样的书读好,真不容易。
对于一个写作者或者需要练习写作的学生来说,阅读可以给我们带来无穷的益处。首先,阅读能使我们增长知识,获得很多写作的素材与灵感。其次,阅读可以让我们积累更多的词汇、掌握更多的写作技巧,还可培养好的语感。再次,阅读能充实和“改造”我们的灵魂与思维方式;真正优秀的写作者,必然是拥有“独特”心灵与思想境界的人。
对于不写作的人来说,读书,也不失一种开阔眼界、提升修为与境界的极佳途径。毕竟,我们处于生活的鸡毛蒜皮之中,崇高的灵魂难得一见;周边充斥凡夫俗子,“大雅”亦不知所踪。而书,能使我们透过卑微的生活,接近崇高的灵魂,并使我们从习以为常的生活中,发现令人惊叹而深刻的美。
宋朝的黄庭坚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诚然,我们一旦领略了书中那真正的崇高之美,便会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当然,对于中学生来说,因为阅读、欣赏能力有限,所以暂时不能好高骛远,而要先打好自己的基础。书要大量地读,但读不懂的可先放下,不要勉强。说句不怕见笑的话,别看我前面的话说得那么“高大上”,其实我也一直在打基础——现在摆在我案头的,经常是《咬文嚼字》《语法修辞讲话》之类的基础“教材”,还有一些知识普及方面的书。
(妙不可言:原名尹亿民,诗人、小说家。出版诗集《多雨的早晨》《镜中之海》,小说集《普林镇》,与人合著评论集《我们想和韩寒谈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