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吴
威风凛凛的大炮,在小米加步枪的艰苦抗战时期,可谓是指战员们梦寐以求的重型火器。新四军十六旅四十八团曾经有过一门威震敌胆的大炮,说起它的故事,还真是传奇中的传奇。
那一年,十六旅四十八团驻在苏浙皖交界的仰峰堪、温塘村一带山地里,每天都在进行四大技术——投弹、刺杀、格斗、射击训练,战士们憋着一股劲,要把杀敌本领练得好上加好,准备去狠狠打击小鬼子。当时,《游击队之歌》刚刚传唱,“没有枪,没有炮,自有那敌人给我们造……”大伙儿唱着歌,心里都在盼望着能尽早从敌人手里弄到一门真正的大炮。
一天中午,团部接到情报说:日军南浦旅团的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大队,正沿广(德)宜(兴)公路前进。刘别生团长抓住战机,命令各连在一小时内开饭完毕,整装出发,在丘陵起伏、竹林丛生的杭村一带设下了伏击圈,准备打一个歼灭战。
各就各位,埋伏就绪,每一片竹林草丛,每一个小山包,每一个坟堆,都隐蔽着新四军指战员,紧紧地注视着出现在公路上的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日军,队伍最后是伪军。让新四军官兵眼睛发亮的是在日军队伍里有一门三匹洋马拉着的九二步兵炮。这门崭新的大炮,顿时使得指战员们心里直痒痒,大家多想立即把它夺过来,改善自己落后的武器装备啊!
当敌人全部进入了包围圈,四面八方的枪声瞬时狂鸣,伴随着枪声,抗日的勇士们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扑向敌人。敌人的队伍顿时乱了套,步兵像一群受了惊的鸭子,涌向西南的一个小山包。大炮被丢在公路上,六七个敌军炮手在死命地用鞭子、枪托抽打牲口,想把牲口拢在一起,赶紧逃跑。可是敌炮手愈发急,打得愈重,三匹洋马愈是昂头长嘶,四蹄乱踢,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大炮仿佛被颠得在连连向新四军点头求救。敌炮手好不容易把三匹洋马拢在一起,走不多远,炮轮子又陷在水沟里了。一个敌炮手埋头在马屁股旁边,用手推动炮轮,马尾巴扫来,打落了他的军帽,那个敌兵也无暇把它拣起,马尾巴就在他的光脑袋上掸来掸去。
经过激烈的厮杀,南浦旅团的小林中队全部被歼,无一漏网。伪军也被歼大部。正在这时,三营教导员郑大方看到了那门陷在水沟里的大炮,有力地挥动着驳壳枪,大声高呼:“同志们,要缴获大炮的冲啊!”九连二排的战士们一听喊声,如利箭离弦,飞也似的沿着盛开的油菜花地斜插过去,迎头拦住了大炮。鬼子炮手慌忙丢掉鞭子,想举枪顽抗,却被战士们一顿乱枪打得人仰马翻,只有那个光脑袋的腿部受了伤,没有打死。他坐在地上,一手把住炮轮子,一手舞动着刺刀,嗷嗷吼叫,不让人靠近。六班三个战士猛扑过去,想把他活擒,冷不防这个敌人打了个滚,泥鳅一样的滑了出来,举刀向一个战士的屁股刺去。就在这刹那间,不知谁开了一枪,恰好打中了他的光脑袋。于是,这门昂然挺立的九二步兵炮就此归入了新四军的队伍,成为江南敌后轰动一时的战利品。
日军“扫荡”,遭到新四军的奇兵伏击,落得一个中队全军覆没,并且在江南第一次丢失了大炮,顿觉又恼又羞。于是纠集了郎溪、广德、周城、天王寺等据点的4000余名日伪军,对郎广地区进行报复,扬言不找回大炮誓不收兵。
敌进我退,新四军四十八团迅速跳到外线机动作战。这门在官兵们心中被视为“重中之重”的大炮因为携带不便,只得暂时把它分解开来,隐蔽埋藏在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林里。敌人大概也风闻到一点消息,异想天开地成天押着大批老百姓到處盲目挖掘,今天上这个山挖几个洞,明天到那个山掏几个坑,群山连绵,原野茫茫,这无异于海底捞针!敌人也感到毫无希望,接着又想出了另一个花样。日本鬼子兵贴出了布告,还派汉奸利诱群众说:“皇军钞票多来西,只要你说一声大炮埋在哪里,要多少给多少。”一天早晨,游说队伍前面敲锣怪叫,后面挑着一担一担的钞票。这回悬赏的条件更提高了,只要提供一丝线索,也赏给成担的钞票。敌人有他们的如意算盘: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钱,人们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国格、信仰以及一切。他们满以为群众看到那么多花花绿绿的钞票一定会动心,可是他们又失算了,老百姓一个也不为所动,谁也没有理睬他们。敌人又使出了最后的手段:烧、杀、打。他们疯狗似的到处杀人,到处吊打威逼群众,到处点火烧房,但是人民决不屈服!群众讽刺得好:“谁缴你们的大炮,你们有本事去找他们要,打我们老百姓有屁用!”敌人大动干戈一个多月,丢失的大炮仍如石沉大海,他们只好灰溜溜地退回了驻守的据点。
这时候,国民党顽固派也派了特务四处探问:“新四军缴到大炮是真的吗?这门炮口径有多大?有多少炮弹?……”群众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回答说:“这门炮可大哩!三十匹马也拖不动,炮口有水缸粗,好几个晚上才把炮弹运完!”接着,群众又反问说:“新四军缴到了大炮,你们缴到什么啊?”一句反问,直问得特务们哭笑不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极了。
这一年的7月,新四军四十八团攻打泗(安)长(兴)公路上的重要据点自鱼埠。据点内驻有伪军一个营部、一个步兵连和一个机炮连。伪军仗着工事坚固,企图固守待援,拒不投降。他们看新四军攻打了一夜还没有拿下,到黎明时分,就得意忘形地喊道:“天亮啦,你们的机枪打不穿炮楼,不要痴心妄想了,快回去吧!”伪营长还厚颜无耻地带着一个烫着头发、搽着口红、花枝招展的妓女抛头露面,居然得意忘形地从炮楼上探出身来,指手划脚地说笑着。
刘别生团长背着一支崭新的快慢机,走到炮楼前面,警告伪营长说:“你知道鬼子小林中队被全歼吗?你知道杭村缴炮的老虎团吗?别以为你的炮楼固若金汤,我们可以用大炮把你轰得粉碎!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你饱饱眼福,开开眼界。”
多次和新四军交过手的伪营长以为刘团长这次是在用计谋,冷笑不言。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扑嗤一笑,妖声怪气地问:“你们新四军也有大炮?说破天,也没人相信!”
只见刘团长一挥手,炮楼前一家民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了,如同一场大戏,主角开始登台亮相:正是那门日伪军苦苦寻找了多日的九二步兵炮。只见炮口高昂瞄准了炮楼,炮手拉着火绳,只等团长一声令下,炮弹就会呼啸而出,把炮楼轰个底儿朝天稀巴烂。
耳闻不如眼见。伪营长也算见多识广,认出了眼前出现的正是被新四军缴获的那门日本兵的大炮,顿时吓得面色惨白。那女人也哇地惊叫了一声,直往伪营长的胳肢窝里钻,估计要有个地缝,她也会一头钻进去。
刘团长严厉地下了命令:“限你们五分钟投降,否则,让大炮说话!”
那个女人抖作一团,嘴里喊着:“别,别,别……别开炮!”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伪营长蓦然醒悟,突然一个立正,向刘团长一鞠躬,磕磕巴巴地说:“是,是,司令员,我投降,我投降……”吓破了胆的伪营长,把新四军的刘团长误认为司令员,第一个走出炮楼,在他带领下,炮楼里的伪军们哆哆嗦嗦鱼贯而出,纷纷缴枪投降。
大炮威武展雄风,一炮未发敌胆寒。炮手们一边拆炮,一边不满地嘀咕:“真不过瘾,忙了半天却没发一炮!这些伪军真是脓疱,他们胆敢再硬五分钟,我们的大炮就可以发言了。”
看来,打仗如同一场活剧,大炮就是王牌。真正的王牌哪怕只需登台亮相,不出声表演也是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