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哲平
新闻之“新”、传播之“快”的内在规定性,要求新闻传播教育“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把握开放共享、创新驱动的时代特征,运用互联网、智能移动终端、大数据及云平台进行知识习得、问题探讨、信息整合、真相辨析、资源拓展和社会交往,造就具有“新质”的卓越新闻传播人才,是时代赋予新闻传播教育的重要使命。
第四次科技革命浪潮席卷全球、经济社会与国际深刻变革导致高等教育更加强调与经济社会的联结和互嵌,更加强调对经济社会发展的驱动和引领,由此也带来我国新闻传播教育理念和格局的重塑,跨媒体、跨学科、跨文化成为新闻传播教育改革的着力点和突破口。
进入21世纪,传媒技术的迭代周期已从传统媒体时代的几十年甚至更长压缩为5~10年,且有加速趋势。以报纸、广播、电视为代表的传统媒体的接触率持续走低,手机、Pad等移动终端的接触率则保持高速增长;移动智能终端和新闻类APP形成了对传统媒体的实质性冲击,改变了受众的阅读和收听、收视习惯。据统计,截至2017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到7.51亿,占全球网民总数的1/5。互联网普及率为54.3%,超过全球平均水平4.6个百分点。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7.24亿,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由2016年年底的95.1%提升至96.3%,[1]移动互联网的主导地位进一步增强。由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催生的“美国十大新兴新闻岗位,包括受众分析员、应用技术创新引导员、社交媒体和社区编辑、社会发现总监、移动项目经理、消费体验总监、直播编辑、创新实验室主任、虚拟现实编辑和拼接员等”,[2]让人们对未来传媒职场的角色分工充满了想象的空间。
诚如“互联网之父”温特·瑟夫(Vint Cerf)所言:“社交网络革命、互联网革命和移动革命正在人们身边发生,并逐步改变着人际关系、家庭、工作等各方面的游戏规则。人们的社会生活已经从原先联系紧密的家庭、邻里社区和群体关系转向了更加广泛、松散、多元化的个人网络。”[3]媒介融合使得新闻传播从原来单一的大众传播模式逐渐转化为融大众传播、组织传播、群体传播和人际传播于一体的多模态全媒体传播模式,新闻传播的主体也不再局限于新闻机构、政府部门或社会组织,越来越多的个人参与到新闻信息的生产、发布和传播中来。有人预计,“未来的20年,互联网与各种行业的跨界和渗透会更加深入,所产生的机会和市场空间会远远超过现在的互联网规模”。[4]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呈现出既高度细分又高度融合的显著特征。“构建多学科集成与交叉的培养环境与机制,培养未来能够解决综合性重大科技和社会问题的复合型创新人才,已经成为世界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共识和趋势”。[5]
从知识生产角度看,多元聚合俨然是新闻传播学科知识版图的鲜明特色。无论是克雷格(Craig)和罗伯特(Robert)声称传播研究内含了修辞学、符号学、现象学、控制论、社会心理学、社会文化、批判理论等七大传统,还是“近年来国内学者开始努力通过跨学科的传播研究,推动理论创新和学科发展……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研究成果”,[6]抑或是风头正劲的数据挖掘、数据可视化、计算新闻学、机器人写作,无不表明新闻传播学科的知识体系和理论范式极具张力和活力,它与其他学科特别是与自然科学保持着深入互动和深度融合。
就人才规格角度而言,多元复合是新闻传播从业者素质能力培养的内在要求。在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开列的第一批专业方向和课程中,既包括报纸加工、报纸文本形式、报业管理等技能性课程,也不乏逻辑学、经济学、政治学、历史学等基础课程。威拉德·G·布莱尔(Willard G. Bleyer)要求威斯康星大学的新闻专业课程设置须由25%的新闻专业课程加75%的人文社会科学课程构成。在他看来,经由人文社会科学知识内化的批判性思维,可以帮助学生在新闻采访与报道课程中怎样发现新闻、在编辑课程中怎样评价一则新闻、在新闻写作课程中如何用“仔细的、逻辑的”手法取代“流利的但粗浅的”写作。[7]
互联网和移动智能终端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进行社会交往和文化联系的工具,并使通信手段或工具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伴随着社会的信息化和网络化,无论是企业还是国家都更加注重提升品牌形象,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增强人们对其的了解程度”。[8]为了巩固国际传播中的主导权和话语权,美国新闻传播院系着力调整和优化课程体系,增加跨文化传播知识和技能的传授,如宾夕法尼亚大学传播学院开设《国际大众传播学》《世界媒介系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新闻学院新增《全球化博客》《拉丁美洲的国际报道文化》;北卡莱罗纳州立大学传播学院增列《跨文化传播》《跨国与跨文化》《传播与全球化》《国际与跨文化传播》;明尼苏达大学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设置《全球传播》《媒介与全球化》《全球传播系统》。
数据显示,“全世界每天传播的国际新闻中,96%的新闻由美联社、路透社、塔斯社、法新社和合众国际社等五大通讯社发布,而其中仅有10%~30%的新闻用来报道发展中国家。这种巨大的‘信息逆差’直接或间接影响了我国对外交往和参与国际事务的主动权”。[9]面对新的传播环境和历史使命,我国的新闻传媒要实现从“向中国(受众)介绍世界”和“向世界(受众)说明中国”的双向沟通转向“向世界报导世界”——即从中国的立场出发在总体上把握和阐释世界局势的风云变幻,[10]改变跨文化传播中的“不对称”、不平等和“单向度”的局面,亟须我们培养和造就一大批具有多元文化理解能力和“文化协同”意识的全球化人才。
“万物皆媒,人机共生”的智媒时代,昭示我们按传统媒介类别来设置专业方向和课程体系或单一学科的培养模式,既不适应现代科技发展综合化和工程实践复杂化的趋势,也不符合新闻传播教育改革的基本走向。如何以网络化思维改造新闻传播学的专业设置、课程体系、教学方式和教学内容[11]显得尤为迫切。
基于跨媒体、跨学科、跨文化战略定位的新闻传播教育改革,十分重要的是,要深刻把握“卓越新闻传播人才”培养的要求和规律,以创新模式为载体,以提高能力为重点,以符合专业认证标准为导向,提升专业教育的整体水平和核心竞争力。
一是明确培养目标。“培养目标是大学与社会连接的纽带”。[12]新闻传播教育改革的首要方面是根据社会需求和学校的办学特色、目标与定位,培养“卓越新闻传播人才”——拥有健全的人格、个人心灵和意志的自主性、批判性思维能力、连接社会的公共表达能力和国际视野,受过扎实的专业理论和专业技能训练,其行为活动能体现工具价值与理性价值、职业角色与社会角色的内在统一。
二是制定人才标准。就通用标准而言,培养方案以人文社会科学为基本知识框架、以交叉性学科为主流的专业教育模式,有助于学生的人文精神、审美意蕴、价值判断等通识素养的建构;从职业标准来说,着重提升全媒体新闻信息采集、整合、策划处理实务能力和创造性解决媒介行业实际问题能力,[13]是媒介融合环境下传媒发展对人才规格的必然要求。
三是优化学分配置。移动互联网的出现,意味着大学生拥有更多的信息接近渠道、更多的选择可能和选择权利。科学设定本科专业的总学分要求,合理配置必修课与选修课、理论课与实践课之间的学分比例,依据认知规律和教育经验有效安排各学年、各学期所修学分的比例,尊重并满足学生个性发展的需要,让其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能力自由地选择专业、课程和教师,对于实现卓越人才的培养目标至关重要。
四是强化实践创新。实践是新闻传播学专业的内在要求,创新是传媒发展的不竭动力。高校新闻传播教育亟须加强对业界的认识与把握,业界也有待专业人才和理论知识对实践经验的提升,并根据学科专业特点,充分整合、挖掘和利用传媒基地及实践类课程资源,尽可能多地设置多类型、多层次、交叉型的技能训练和实践项目,协力培养“卓越新闻传播人才”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创新能力。
课程是人才培养的基本载体,课程质量的保证是实现人才培养目标的关键,而课程质量主要体现在课程资源的建设程度及其配置水平上。新闻传播教育能否根据媒介环境和培养目标及时更新、调整和完善课程体系,不断优化和科学配置课程要素,如课程目标、课程内容、课程组织、课程条件等,将直接影响到社会对人才培养质量的评价。
评判新闻传播教育的课程质量,通常可以需求、结构、内容、条件、实施等要素为考察依据:[14]一是需求,即课程的期望值和有益程度。新闻传播类专业的课程设置,一方面要充分关注学生对课程的兴趣和需求,以满足他们的“期待视野”;另一方面还应密切关注传媒职场对课程的要求和反馈,以体现与行业实践的适配性。罔顾知识目标在层次需求上的变化、知识结构与实际运用的有效联结,其课程质量很难有所保障。二是结构,即课程之间的组合关系。着眼于学生的职业发展潜力,史论课程须遵循人文主义取向,坚持固本强基,培养学生的人文情怀、批判性思维。着眼于学生的首岗胜任能力;实务课程应依照行为主义取向,紧扣传媒变迁,锻造学生的媒体表达能力和操作技能。三是内容,即课程指向的知识和技能。例如有关媒介融合,首先是课程内容的融合,为了避免知识重复、体系分割等问题,需要打破课程壁垒,使课程内容相互贯穿渗透,实现策、采、写、编、评、播整体化运作;其次是教学模块的融合,根据目前媒介融合的趋势,实现平面媒体课程群、电子媒体课程群、网络媒体课程群、实战应用课程群有机融合。[15]四是条件,即实施课程所需要的支持要素。鉴于新闻传播学课程突出的实践性特征,课程开设前需要论证的条件保障包括:是否具有全媒体生产从业经验的师资?教材及教学参考资料是否体现了教学内容和教学改革的基本要求?是否有能够接受一定数量的学生进行见习或实习的教学基地,等等。五是实施,即师生角色的投入状态。通过对教师的课程大纲、备课教案、督导听课、同行评价和学生评教等环节,考察教师的“乐教”情况;通过对学生的课堂专注度、讨论表现、作业质量、试卷分析等要素,判断学生的“乐学”程度。
所谓“专业建在学科之上”,说的是学科与专业的关联性和支撑度将直接影响专业建设的质量。强化学科和科研对专业教育的支撑和引领,是高校新闻传播学科建设的重要使命。
一是方向引领。学科的要务是问题发现、知识生产和理论创新,以及依照专业分殊履行人才培养的使命。专业则“通过对学科动向的把握,保持应对市场变化的敏捷性,适时调整人才培养方向,因而,对专业培养目标的考察,应视其是否反映相关学科前沿发展状况和趋势,以保证专业设置和人才培养符合国家和地区、行业经济建设的需要,适应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的需要”。[16]
二是科研反哺。学科的本质是学术和学理。优势特色学科、高层次人才、原创性学术成果、课题和科研获奖数量以及对政府决策的影响力等,不仅是一流大学享有盛誉的根基,也会对人才培养产生直接而显著的影响。科研成果对专业教学的反哺,一方面深化了教学内容,扩展了知识扇面,使学生可以在更高的层次上驾驭所学;另一方面可能激发学生的学术兴趣,使其学会捕捉并反思生活中出现的重大问题,锤炼其创新思维能力。
三是平台聚合。人才培养、科技创新和服务社会是学科平台的主要功能。“优势特色学科建设以产出一流学术成果与吸纳最优秀的科研人才为基础,以具有雄厚资金、人员、设备的学术平台为依托”。[17]一流学科、博士后流动站/博士点/硕士点、创新团队、教学团队、重点实验室、研究基地、高端智库、工作室等各级各类平台是创新人才培养的摇篮、科研成果生产的基地。学科平台与人才培养相辅相成,互相依存。离开了学科平台的支撑,人才培养无异于缘木求鱼。
办学资源紧缺是高校普遍面临的难题。“随着新闻传播学科向更广泛领域的渗透,新闻传播教育改革也比以往更加需要外部的支持……对资源的整合利用是新闻传播教育与时俱进的必要条件”。[18]时下,新闻传播教育亟须的社会资源主要包括:
一是智力资源。积极运用政策杠杆撬动社会智力资源供给,往往成效显著。如以“海外引智”项目、“国际教授工作室”“暑期国际化课程”等为载体,聘请世界一流大学的学者担任客座教授;借助不为所有、但为所用的柔性引进机制,聘请国内知名学者、专家担任兼职教授/业界导师。此外,还可以邀请业界精英、杰出校友来校讲座,缩短学界与业界、名人与学子间的距离,加深职场认知。二是课程资源。互联网和移动智能终端为优质教育资源共享提供了现实的可能。主动对接互联网,探索“互联网+”的教育新模式,使新闻传播教育与新媒体新技术高度融合,有助于课堂教学“活”起来,从而提高教学的实效性。在用好用足课堂教学主渠道的同时,积极开发和利用“网络示范课程”“精品资源共享课”“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慕课(MOOC)课程及新闻传媒公众号等,以有效延伸和补充课堂主渠道。三是实训资源。加强高校与媒体、政府、社会之间的互动合作,是从根本上缓解实训资源供需矛盾的重要途径。“部校共建”新闻院系开启了校媒合作的“旋转门”,扩大了新闻传播专业教学与实践的空间和半径,也为解决长期困扰新闻传播教育的瓶颈问题——“双师型”师资和教学实践基地匮乏——提供了新思路。产学政研合作机制的深化,促进和加大了新闻传播教育对传媒业态的快速反应、新闻传播理论对实践经验的阐释张力。
注释:
[1]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第4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708/t20170803_69444.htm
[2]陈昌凤.工具理性vs价值理性:智能算法时代的信息价值观[EB/OL].中国传媒领袖大讲堂,2017-08-03
[3]李·雷尼,巴里·威尔曼.超越孤独:移动互联时代的生存之道[M].杨伯溆,高崇,等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5[4]曹政.中国互联网二十年啪啪打脸简史[J].大象阅读,2017-04-15
[5]高磊.研究型大学学科交叉研究生培养研究[D].上海:上海交通大学,2014
[6]陈韬文,黄煜,等.14位主编对谈学术期刊如何引领传播研究的趋势[R].中大新传CUHKJourComm,2017-08-04
[7]Carolyn Bronstein,Stephen Vaughn. Willard G. Bleyer and the relevance of Journalism Education.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on Monographs. Jun 1998,Iss.166:38
[8]渡边靖.美国文化中心: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M].金琮轩,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2
[9]高晓虹,赵晨,赵希婧.中国特色国际新闻传播人才培养模式与创新[J].对外传播,2015,(6)
[10]史安斌.论我国对外传播事业的“短板”与国际新闻传播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J].新闻界,2012,(14)
[11]黄旦.重造新闻学——网络化关系的视角[J].国际新闻界,2015(1)
[12]邬大光.大学分化的复杂性及其价值[J].教育研究,2010(12)
[13]李荣.职业标准与通识素养的价值平衡——媒介融合环境下新闻传播专业硕士培养模式探[J].教育研究,2016(5)
[14]徐国庆.高职教育课程质量评价指标研究[J].中国高教研究,2013(2)
[15]周鹍鹏.媒介融合背景下卓越新闻传播人才培养模式探析[J].传媒,2014(21)
[16]宋孝金.大学专业评价:以学科支撑论品质[J].教育评论,2014(10)
[17]闵祥鹏.国际学术机构、一流研究成果与优势特色学科建设——基于全球主要学科评价标准的分析[J].教育现代化,2016(15)
[18]蔡雯.新闻传播教育的使命与创新[J].青年记者,20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