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与《子不语》中狐鬼形象的异质书写

2018-02-08 19:01:24程彩彩
淄博师专论丛 2018年4期
关键词:不语袁枚蒲松龄

程彩彩

(白城师范学院文学院吉林白城;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一、狐鬼形象的类型区别

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亦正亦邪。魏晋南北朝以前的狐仙故事少有积极意义,之后狐才开始被赋予人情特征。唐宋时期狐仙小说长盛不衰并出现以狐为主题的庙宇。明时,谈狐的作品渐少。至清代,《聊斋志异》《子不语》《阅微草堂笔记》等狐鬼小说再次兴盛。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到“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怪,诞而不情”[1](P162),而《聊斋志异》不但叙述详尽,而且书中狐鬼多平易近人、与人无异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1](P162)。《子不语》为“随园戏编”,主要以袁枚听说的奇闻异事为素材进行加工改造,其狐鬼形象以凶残为主,多喜荒僻之地且面目可憎,有仇必报,又多害人。

(一)与人分忧与乱人心智

蒲松龄十九岁时参加秀才考试,大获考官施闰章赏识,三试第一,顺利成为秀才,但此后参加举人考试却全部落榜,仅在72岁时取得岁贡生头衔。为维持生计,他在同县毕姓人家中做塾师,空闲之余便著写《聊斋》。“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2](P2),正反映了蒲松龄深夜独处时的悲凉寂寞。他把这种寂寞和怀才不遇带来的苦闷全部宣泄在书中,使得才华横溢、正直善良的书生频频出现在其笔下,并且在这些书生身边又总有美好纯洁的狐鬼陪伴。这些狐鬼多以知己的身份出现。比如有在书生挑灯夜读时嘘寒问暖的,如《绿衣女》中的绿衣女。她在书生夜半勤读时不请自来,初见便对张生大加赞赏:“勤读哉!”此后无夕不至,缓解了书生独自攻读的孤独压抑。对音律的了解使她与书生产生精神上的共鸣,自度一曲,唱到“不怨绣鞋湿,只恐郎无伴”,表明她陪伴在其左右的决心。后来大概不便或不能再幻化人形,用身体蘸取墨汁在茶几上写成“谢”字,使委婉的故事多了一层情韵。比如,有在书生穷困潦倒时倾囊相助的,如《丑狐》写丑狐资助穷困书生一家的生活;也有在书生遭遇危难时奔走营救的,如《小谢》中的小谢和秋容在陶生被冤入狱时四处奔波,想方设法解救陶生。总之,这些狐鬼给予书生极大的精神抚慰,她们是蒲松龄常年寄居在外落寞生活的幻影。

比起蒲松龄的寂寥苦闷,袁枚一生则要顺利得多。他自幼生长在女人环绕的大家庭里,先后受其祖母和母亲影响,具有较先进的妇女观,并且对长久以来的人和事采取怀疑否定的态度。他在《子不语》中刻画的女鬼形象,多借美好的假面迷惑男子,引诱成功后便露出凶狠面目,挑战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佳话,抨击贪恋女色的书生。如《西园女怪》,女怪在二更时化作丽人在西园吟诗,成功迷惑陈姓少年,少年出门寻找后不见丽人踪影,只有树间一妇人首向其索命。《鬼圈》中的女鬼背对人坐,等人走近后便回首露出狰狞面目。《子不语》中写狐不如写鬼纯粹。如《斧断狐尾》中的狐仙长期蛊惑邻家女,使其状如白痴、气息奄奄,但又与丁某结为兄弟,颇为义气,反倒是丁某不讲情谊,加害狐仙。袁枚借丁某形象抨击了现实中不重情义、恩将仇报的人。另如《狐仙冒充观音三年》,写狐仙求人向张天师说情得到三年人间香火,后来却违背了约定并且恩将仇报,作者批判了狐仙的不守信用和忘恩负义。

(二)亲人与惧人

蒲松龄在现实中屡遭挫折,内心期望已久的功名没有降落到自己身上,生活中又难有知音作伴,于是他把心中极度渴望拥有的功名和知己寄托在狐鬼身上。这些狐鬼在与人接触时多亲切友好,并且不拘泥于世俗礼节。如《小谢》中的小谢与秋容一出场就对陶生百般戏弄,“长者翘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生觉心摇摇若不自持,即急肃然端念,卒不顾。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轻批颐颊作小响,少者益笑。”[2](P294)二鬼女皆以戏弄陶生为乐却又本性善良、活泼可爱,为陶生淘米做饭更如平常人家,使人忘其为鬼。再如《酒友》写狐生与车生因同爱喝酒结为酒友的故事。车生难寻酒友正如蒲松龄写文章难觅知音,车生因狐生突然出现而欣喜,从侧面透出了蒲松龄内心对知己的渴望。除了刻画知己形象,蒲松龄笔下的狐鬼形象还突破了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表现女子的聪慧和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如《狐谐》,狐女从远处私奔到万福所在的酒家追随万福,与万福朋友的几次“过招”显示出她的伶牙俐齿、诙谐幽默,随自己朋友离去时又非常洒脱,丝毫没有留恋之意。

与蒲松龄笔下“亲人”的狐鬼形象相比,袁枚笔下的许多狐鬼在骇人的同时又以惧人的形象出现,这跟他幼年受到的启蒙和经历有关。幼年时期袁枚祖母和家中长辈对他的宠溺使他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中成长,变得自信豁达甚至有些自负,所以他笔下的狐鬼并不都是无恶不作的形象,而是在作恶的同时畏惧那些勇敢坚毅之人。加上受其母亲影响,袁枚对鬼神采取的态度是“不持斋,不佞佛,不信阴阳祈祷之事”[3](P134)。如《捉鬼》,写汪启明与站在其床前吓人的鬼搏斗,将其捉住并烧死,称“鬼党虚吓人尔,奚能为?”借汪启明的话反映出袁枚对狐鬼的认识,即只能吓人而不能实际作恶。《鬼畏人拼命》则讲述鬼与狂放不羁之人的三次博弈,最后以鬼的失败告终,表现出勇敢之人可以战胜鬼神的壮志豪情。袁枚在写这些恶鬼之外还描写了一类如市井细民般畏畏缩缩的鬼,如《鬼避人如人避烟》写鬼在街上要避开人走,若被人冲散须等一盏茶的工夫才能恢复原貌。还有一类先贤的鬼魂,如《鬼闻鸡鸣则缩》写两鬼观看讨论司马所作之文时忽然鸡鸣,二鬼越缩越短最后消失。

(三)善良无私与恐怖凶残

蒲松龄生活于明末清初,天灾人祸层出不穷。1640年山东发生蝗灾导致庄稼颗粒无收,随之引发饥荒,盗贼也紧跟着猖獗起来。1644年,起义军进入北京后很快又被清兵赶走,此后几年中国处于“无政府”状态。1648年清兵统治稍微稳定,山东又发生地震,逃亡难民众多,饿殍遍野,几乎到了“人人相食”的地步。在这种背景下,社会风气变差,人们变得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这种情况在《聊斋志异》里也有所体现,如《种梨》和《崂山道士》。前者描写卖梨人对道士的吝啬傲慢,后者刻画了急功近利、心术不正的求道者形象。生活在不如意的世界,蒲松龄只能通过书中狐鬼的善良无私来表现对现实社会的失望。如《王六郎》中的王六郎因为同情替死者怀中的婴儿,放弃了投生机会。从可怜婴儿,不忍残害两条生命可以看出他怀有恻隐之心,一句“更代不知何期”更衬托出他为放过妇女所做出的牺牲。蒲松龄借许姓渔民之口感叹“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下文的“前一念恻隐,果达天帝”也表达了作者对像王六郎这样善良真诚之人的美好祝愿。像这样表现狐鬼善良品性的还有《灵官》和《王成》。《灵官》中的狐翁在被灵官追逐鞭打侥幸逃脱后仍不忘置身于危险处境中的道友,返回道观告诫道士说“大劫将来,此非福地也”,表现了他的有情有义。《王成》中的狐仙与王成祖先王柬情谊深厚,不忍看其子孙忍受穷困之苦,于是帮助王成夫妇摆脱贫困。

相较于《聊斋志异》中善良无私的狐鬼形象,《子不语》中出现的狐鬼则多以凶狠残暴示人。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异,或许是由于袁枚生活于相对安定的年代,生活中虽有小的曲折但总体来说过得十分顺利。这种安适恬淡的生活对思想叛逆的袁枚来说了无生趣,所以他平时更偏向于搜寻惊悚奇异的故事和传闻,笔下的狐鬼也就更加恐怖凌厉。如《李通判》写二鬼寻找老仆时的场面。首先二鬼从形貌上就非常骇人,绿眼睛、深眼窝,全身短毛,身长二尺,头像车轮那么大,目光闪闪盯着老仆,边盯边绕着棺材打转,又用牙齿咬棺材缝隙处。当寻老仆不得时,二鬼面貌就变得更加狰狞,寻得老仆时“大喜”,这样便将二鬼欲加害老仆时的急切心理描摹得淋漓尽致。《南昌士人》写长者暴卒,死后魂魄央求少者处理身后事,言毕魂走,魄却未离开,“两眼瞠视,貌渐丑败”,阴森可怖;少者由催促其离开至拍床大呼,表现出少者内心恐惧逐步加深,再到后来少年往外跑则尸体在后面追的情形更令人毛骨悚然。还有《蝴蝶怪》中的蝴蝶怪化出原形时“口吐黑气,与雷相触,舌长丈余,色如朱砂”[4](P70),深夜对着苍头垂涎欲滴和抱头啃咬时的情景也非常恐怖凶残。

(四)以恩报德与以怨抱怨

蒲松龄一方面使笔下的狐鬼冲破封建伦理道德的约束,大胆追求自由和爱情,一方面又深受儒家“以恩报德”等文化的影响,对传统道德大加赞扬。他笔下的狐鬼多具人情,在受人恩惠后总会想方设法偿还。偿还的方式主要分为以物偿还和以婚姻偿还。前者如《王六郎》和《酒友》。《王六郎》中的王六郎为报答酹尊之恩,暗地里为许姓渔民驱鱼。《酒友》里的狐生为偿还酒资指点车生积聚钱财。这类小说多描写同性之间的深厚情谊,而以婚姻报恩的小说则多表现男女之间的爱恋,如《小翠》《聂小倩》《鲁公女》。 《小翠》写小翠为报救母之恩嫁进王府,先为王家铲除政敌,又治好了王元丰的愚痴,最后帮助王元丰接受钟家小姐,留下玉玦以示永诀。小翠处处为王家谋划,呕心泣血,因被误解而身受公婆诟骂,犹忍气吞声、无怨无悔,直至功成身退,凸显了狐的知恩图报。《聂小倩》中的宁采臣帮助聂小倩逃离老妖的控制,聂小倩为报恩主动侍奉宁母、承担家务,后来与宁采臣成婚,塑造了一个善良、温婉、勤劳的女鬼形象。《鲁公女》写鲁公女为报张生倾慕之情,死后与其相见,并在投生前与张生许下十五年之约,十五年后两人历经一番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比较而言,袁枚在写《子不语》时批判了社会中不公平的事,借狐鬼报仇倡导善恶有报。如《严秉玠》写严氏偷看狐仙所居之屋,见室内有美妇人梳妆打扮遂起嫉妒之心率众婢女持棍棒殴打,严秉玠则在妇人身上盖印使其现出原形。妇人死后又加害其腹中两小狐,最后把大小狐一起投火焚烧,刻画出了严氏的善妒与严秉玠的狠毒。从严氏窥见美妇人后的举动就能看出她的不明事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冲动行事,殴打怀孕中的妇人显示出她的狠毒暴戾。严秉玠不但不阻止还在一旁帮衬,显示出他的冷酷无情,对腹中小狐的虐杀及焚尸更进一步说明夫妻二人的残忍。后来严氏因怀孕生出的婴儿极似被害小狐而被吓死,严秉玠也因痛惜妻子去世而病故,生下小儿终不育,严氏夫妇的下场可谓是恶有恶报。《骷髅报仇》则写了一个喜欢怠慢鬼神的人因侮辱骷髅而被骷髅报复身亡,反映了袁枚在对待鬼神的态度上主张“敬鬼神”之立场。

二、创作动机的区别:孤愤之书与游戏之作

从《聊斋自志》与《子不语序》可以看出蒲松龄与袁枚创作动机的不同。《聊斋自志》大体可以表现出蒲松龄不同时期的两个创作动机,前期是“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2](P2)蒲松龄最初写书是因为喜欢狐鬼故事,对谈狐说鬼的强烈喜好使他提笔写《聊斋志异》,淄川县喜谈狐说鬼的大环境也使他能更好地搜集狐鬼素材。后来蒲松龄想要中举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他对科举制的不满远盛于初期,过得也是穷困潦倒。在这种情况下,他对现实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愤愤不平的情绪愈加强烈,在创作狐鬼故事时也就有意无意地加入他的主观感受,借狐鬼故事来影射现实、抒发孤愤。《聊斋志异》中最能体现其孤愤的是那些与科举考试有关的小说,他在小说中对鬼书生形象的塑造体现了他的郁郁不得志。如《叶生》里满腹诗书却生不逢时的贫寒书生叶生。小说写叶生生前才华横溢,但官场的黑暗和科举制的弊端使他始终不能中举,他死后教的学生却官运亨通。后来他也中了举人,衣锦还乡,到家后正因家中萧条之景黯然神伤,妻子却说“君死已久,何复言贵”,落魄书生的美好幻想就此彻底破灭。整篇小说虽写叶生,字里行间却更像蒲松龄的自述,尤其是开头所写的文章辞赋冠绝当时,而时运不济,科场屡试不第,与蒲松龄自身的情况如出一辙。叶生认为自己“生不逢时”,也从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蒲松龄对屡次落榜的不甘。蒲松龄在小说末尾更是感叹说人一旦落榜,那么文章处处都有瑕疵,表现了他的压抑愤懑。另外,蒲松龄对狐女与鬼女形象的描写一方面是为了宣泄他长期寄居在外的孤独愁闷之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表现他理想中的女性形象。《聊斋志异》里的狐鬼多以女子形象示人,她们既有出众的外貌,又有过人的才智,这种才智可以体现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如公孙九娘的“才貌无双”,林四娘的“谈及音律,辄能剖析宫商”。这种才智也可以体现在谋略的运用上,如小翠为元丰一家所做的谋划。另外她们还具有真性情、敢爱敢恨,不受世俗的束缚。她们大胆追求爱情,如《狐谐》中的狐女,为了爱情跋涉千里;当发现对方不忠时,她们又绝不会忍气吞声,如《丑狐》中的丑狐将赠给穆生的财物全部带走,并断其二指。这些狐鬼身上不但带有蒲松龄的主体意识,也填补了他精神世界的孤寂。

与蒲松龄创作动机不同,袁枚在《子不语》的序文中写道文史以外没有用来自娱的东西,于是广泛搜集灵异恐怖之事,“记而存之,非有所惑也”[4](序)。可见《子不语》只是袁枚用来记录奇异之事的消遣之作。与蒲松龄一生不得志相反,袁枚十二岁时就中了秀才,在入京应试的所有人中因年龄最小“语多溢美”而名满天下。他二十三岁时中了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外调做官,做官期间推行法制不避权贵,颇有政绩,得到总督尹继善的赏识,百姓也称他为“大好官”。三十三岁以后辞官养母,在江宁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在随园过了近五十年的闲适生活。他在给友人程晋芳的信中说:“我辈身逢盛世,非有大怪癖、大妄诞,当不受文人之厄”[3](p19)。正是因为处在乾隆盛世,生活比较顺利,所以袁枚写书不同于蒲松龄的“孤愤”,而是仅把《子不语》作为游戏之作。虽然秉持着游戏的态度,但在创作过程中仍能透出作者的主体意识。袁枚多年的做官经历使他对官场了解得比较透彻,他在《子不语》中刻画了许多势利蛮横的狐鬼形象,用来讽刺丑陋黑暗的现实官场。如《地藏王接客》中的地藏王,面对没有地位的裘南湖一顿数落,对身为刑部郎中的朱大人却亲自迎接,刻画了一个势利的鬼神形象,袁枚借阴间鬼神的势利反映了现实世界的黑暗。除此以外,他在刻画狐鬼形象时多以狐鬼的原始形象为主,多写恶鬼害人、冤鬼报仇之类。如《张元妻》写张元妻和小叔路过古墓时被妖鬼所害,身首异处;《阿龙》写白衣鬼欲杀害阿龙并附身在阿龙身上;《骷髅吹气》写一骷髅趁孙姓人睡觉时在床底吹冷气并用头撞人。总之,袁枚借这些丑陋残暴的形象冷静客观地描绘出了世态炎凉、官场黑暗、科举弊端等社会现实。

三、语言风格的不同:含蓄典雅与质朴诙谐

《聊斋志异》与《子不语》比较而言,前者更注重对语言的雕琢。蒲松龄善于从人物的外貌、动作、心理及周围环境等来刻画狐鬼形象,并且在描写时所用的语言都很含蓄典雅。从描写人物外貌来说,同样是表现狐鬼美貌,写聂小倩出场时是“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表现出聂小倩的超凡脱俗;写婴宁是“容华绝代,笑容可掬”,同时还有她的天真可爱;写娇娜则是“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突出表现娇娜的兰质蕙心。通过描写人物动作也能反映出狐鬼性格,刻画出狐鬼形象,如《小翠》中小翠与王元丰踢蹴鞠惹怒王公,王夫人前来责骂小翠。小翠刚开始“俯首微笑”,后来“倚几弄带”,等到王夫人打元丰时,“屈膝乞宥”。从前后动作的变化可看出小翠心理上的细微变化,面对王夫人的责骂她既不害怕也不说话,表现了她的宽容大度。见王夫人要打元丰马上跪地求饶表现出她的重情尚义。蒲松龄在描写环境时也是用尽心思、力求典雅,通过环境表现出人物的性格或心理。如《婴宁》中写王子服去山中寻婴宁时见到的景象:翠绿的乱山,幽美的花草丛林,光滑的巨石,还有野鸟修竹,甚至连小路都没有。借周围环境的清幽来表现出婴宁住所的隐蔽幽静,使得婴宁的天真烂漫变得合理。总的来说,借助含蓄典雅的语言,蒲松龄笔下的狐鬼形象显得更加温婉、率真、自由,表现出与世俗女性截然不同的风貌。

与蒲松龄崇尚典雅不同,《子不语》语言最大的特点就是质朴,在描写的过程中不注重对狐鬼形象的外貌描写,而是着重通过人物的动作与对话完成对狐鬼形象的塑造。如《蔡书生》,写红衣女鬼从诱导蔡书生上吊到被蔡书生劝说点醒飘然离去,故事一波三折却又通俗流畅。小说虽简短,但一人一鬼对话间教人生发颇多感悟,袁枚也借故事刻画出一个阴森可怖又不幸失足的女鬼形象。其次是语言诙谐。袁枚作《子不语》时自称是“戏编”,他多以游戏的态度来叙述故事,用生动的语言描述荒诞反常的场面,表现出人物的形象特点。如《枯骨自赞》,枯骨在僧寺台阶下喃喃自语,人们以为有鬼诉冤,请来道行高深的禅师一听,才知道这鬼生前当官有人奉承,死后无人奉承,就自称自赞过把干瘾,描绘出了一个迂腐呆滞的鬼官形象,借这一形象讽刺了当朝百官的腐朽和虚荣。另外,《子不语》的语言亦简洁凝练,在一些较短的篇章中寥寥数语就完成了对故事的叙述,刻画出了不同的狐鬼形象。如《鬼畏人拼命》开头以一句话介绍某人性情,后面以人对鬼的三次大骂完成对某人的性格塑造,在表现鬼扰民害民的同时又表现了鬼惧人。不过《子不语》的语言并非没有缺点,正如鲁迅所言:“其文屏去雕饰,反近自然,然过于率意,亦多芜秽。”[1](P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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