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甲瑞
(聊城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南太平洋占全球海洋面积的30%左右,是地球上重要的生态系统,也是人类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共同空间和宝贵财富。加强与南太平洋地区的海上合作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是世界各国需要共同应对全球海洋问题和维护南太平洋地区和平与稳定的重要途径。2017年6月,国家发改委和国家海洋局联合发布了《“一带一路”建设海上合作设想》,提出重点建设三条蓝色经济通道,其中一条蓝色经济通道是经南海向南进入太平洋,共建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1]。这条蓝色经济通道是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落实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实践,是中国构建与太平洋岛国友好外交关系的应有之义。与其它两条蓝色经济通道相比,南太平洋地区远离国际政治中的传统热点地区,因此关注较少。在国际社会中,太平洋岛国的身份标签是“小岛屿发展中国家”,但它们的另外一个身份标签是“大型海洋发展中国家”。以往学术界忽略了太平洋岛国“大型海洋发展中国家”的身份。在这种背景下,关于这条蓝色经济通道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和学术意义。本文尝试初探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建设的基础、困境以及构想。
一、蓝色经济通道的基础:达成共建蓝色伙伴关系的共识
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构建的基础是建立蓝色伙伴关系。基于南太平洋地区的现实,并结合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国际组织、中国、太平洋岛国三方应该就构建蓝色伙伴关系达成共识,求同存异。
南太平洋地区除了澳大利亚与新西兰之外,其余太平洋岛国经济比较落后,对国外援助有着很强的依赖。同时,海洋与太平洋岛国的经济、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南太平洋地区有许多岛屿,星罗棋布地分布在辽阔的太平洋洋面上。它们在自然条件和文化特色方面都千差万别,错综复杂,从政治上看也各不相同。人们通常把南太平洋地区分为三个广阔的地区,即密克罗尼西亚地区、美拉尼西亚地区和波利尼西亚地区[2]。中国与南太平洋地区的国家差异很大,但双方拥有共同点就是对海洋都比较重视,这是构建蓝色经济通道的一个基础。目前,国际组织比较重视构建蓝色伙伴关系。联合国致力于同各种行为体建立广泛的伙伴关系,这是与其它国际组织最大的不同。1998年,联合国成立了“伙伴关系”办公室,为促进千年发展目标而推动新的合作和联盟,并为秘书长的新举措提供支持。联合国试图建立最广泛的全球治理伙伴关系,动员、协调及整合不同的行为体参与全球治理的机制和经验。世界银行制定了“全球海洋伙伴关系”(Global Partnership for Oceans),目标是整合全球行动,评估及战胜与海洋健康有关的威胁。“全球海洋伙伴关系”的援助领域有可持续渔业资源、减少贫困、生物多样性及减少污染,由140多个政府、国际组织、公民社会团体及私人部门组织构成[3]。作为政府间组织,欧盟同样重视构建蓝色伙伴关系。2016年11月,欧盟委员会与欧盟高级代表通过了首个欧盟层面的全球海洋治理联合声明文件,该文件指出:“就海洋治理而言,欧盟与全球范围内的双边、区域及多边伙伴共同合作,它与主要的国际合作者及行为体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与主要新兴国家保持着密切的接触[4]。”
中国是一个海陆复合型的国家,海洋在新时期与国家地缘安全有着密切联系。十八大做出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决策,是要依靠海洋强盛国家,建成拥有强大海洋综合力量的现代化强国。十九大报告提出了要积极发展全球伙伴关系,扩大各国利益的交汇点。构建蓝色伙伴关系既是中国实现国家利益在海洋方向拓展的需求,也是中国走合作共赢发展道路的体现,中国不可能重复以往大国所走过的道路,即谋求霸权并使用炮舰政策引发大规模战争和全球动荡的方式。中国探寻的是一种通过共同分享海洋发展机遇、共同应对海洋威胁挑战、推进人类和平使用海洋的全新理念。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海上合作设想》中提出了构建蓝色伙伴关系的倡议,“中国政府秉持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致力于推动联合国制定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在海洋领域的落实,愿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各国一道开展全方位、多领域的海上合作,共同打造开放、包容的合作平台,建立积极务实的蓝色伙伴关系,铸造可持续发展的‘蓝色引擎’”。 2017年6月,中国在联合国海洋大会边会上提出了构建蓝色伙伴关系的倡议。联合国副秘书长吴红波肯定了构建蓝色伙伴关系对于实现海洋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意义。他强调没有国与国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的顺畅高效的伙伴关系,就无法实现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与养护。葡萄牙安娜部长指出,“葡萄牙支持并热切盼望参与蓝色伙伴关系” 。IOC代表指出,“构建蓝色伙伴关系、共同促进海洋科学进步,对全球海洋治理至关重要” 。中国海洋发展基金会理事长助理潘新春表示,“基金会期待与联合国有关组织、各国海洋机构以及各类海洋民间组织建立蓝色伙伴关系,共同为实现可持续发展做出积极努力[5]”。2017年9月21日,“中国-小岛屿国家海洋部长圆桌会议”通过了《平潭宣言》。《平潭宣言》再次提出了中国与太平洋岛国需要共同构建蓝色伙伴关系,“各方在推动海洋治理进程中平等地表达关切,分享国际合作红利,共同建立国际合作机制,制定行动计划,实施海上务实合作项目。合作领域包括但不限于发展蓝色经济、保护生态环境、应对气候变化、海洋防灾减灾、打击IUU捕捞、管理与减少海洋垃圾特别是微塑料等[6]”。
自古以来,海洋是太平洋岛国居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南太平洋为岛国的居民提供了交通、资源、食物以及身份认同感[7]。近年来,建立“蓝色太平洋”成为南太平洋地区的共识。2017年9月5-7日,第48届太平洋岛国论坛峰会上强调了太平洋岛国的“蓝色太平洋”身份。太平洋岛国论坛领导人一致赞成“蓝色太平洋”身份是太平洋地区主义框架(Framework for Pacific Regionalism)下推动论坛领导人集体行动观念的核心驱动力。基于此,论坛领导人认为“蓝色太平洋”作为新的“记叙”,需要有长期的外交政策,目的是使南太平洋地区成为一个“蓝色大陆”。考虑到国际环境和地区环境范式的转变,论坛领导人承认“蓝色太平洋”身份在共同管理太平洋和加强太平洋岛国互联互通方面所带来的机会。进一步说,“蓝色太平洋”是太平洋地区主义深度一体化的催化剂[8]。2017年,太平洋岛国论坛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上强调了“蓝色太平洋”的重点,主要有执行《巴黎协定》、有效治理和保护海洋、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维护和平与稳定等[9]。为了更好地建构“蓝色太平洋”的身份,太平洋岛国意识到需要与国际组织或域外国家建立合作关系,以克服自身在保护和治理海洋方面的脆弱性。太平洋岛国积极参与多边国际组织,将自己纳入到全球海洋治理的网络之中,强烈支持国际法、国际规范和国际组织,在国际问题上倡导并采用道德规范的立场。太平洋共同体在《战略计划2016-2020》中明确指出,“太平洋共同体不仅将拓展伙伴关系,以促进在海洋治理领域的合作,而且还将强化现有的合作伙伴关系,包括太平洋区域组织理事会(Council of Regional Organizations of the Pacific),构建新型关系[10]”。为了更好地治理海洋,南太平洋地区的区域组织与联合国、欧盟、世界银行等进行合作。南太平洋区域环境署(SPREP)在2011年制定了《战略计划2011-2015》(Strategic Plan 2011-2015),明确指出“SPREP将强化与其它国际组织在地区层面和国际层面上的伙伴关系,以进行有针对性的国家层级的活动[11]”。《南太平洋区域政策与联合战略行动框架》(Pacific Islands Regional Ocean Policy and Framework for Integrated Strategic Action)中同样明确表示要建立蓝色伙伴关系,“伙伴关系与合作可以提供一个适应性广的海洋,对我们海洋的可持续利用至关重要。为了建立伙伴关系和推动合作,太平洋岛屿地区将致力于在保护、利用和发展海洋中,维护国家主权和承担相应责任,并采取一系列的战略行动,包括支持现有的有益于太平洋岛屿地区提高能力的国际伙伴关系、推动南南合作关系以及与私营部门、民间社团和非政府组织的伙伴关系等[12]”。
中国倡导的蓝色伙伴关系顺应世界相互依存的大势,契合国际组织、中国、太平洋岛国三方友好相处的普遍愿望,致力于在相互交流中取长补短,在求同存异中共同获益,将对太平洋岛国的“蓝色太平洋”身份产生重要的影响。太平洋岛国已经意识到了与中国构建蓝色伙伴关系的重要性。2017年3月25日,太平洋岛国论坛副秘书长安迪(Andie Fong Toy)表示,“南太平洋地区已经有很好的平台进行海洋管理,今后更需要促进经济发展和贸易往来,同时努力从中国提供的支持当中获取更大的收益,毕竟我们很多经济体都特别小,希望通过论坛等平台组织形式,找到合理方式,沿着价值链可以进一步发展。海洋方面带来的不仅仅是渔业收益本身,还包括制药、能源、矿产资源。太平洋地区看到‘一带一路’带来的机遇,接下来需要专注于扩大规模变成现实[13]”。
相比较日本、美国、法国等国家,中国进入南太平洋地区的时间比较晚,因此在与太平洋岛国的互动中不免引起其他域外国家的质疑以及太平洋岛国本身对中国的不认同。南太平洋地区远离传统的国际热点地区,具有多元文化的特点,这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蓝色经济通道构建的困境。
在拉梅什·塔库尔(Ramesh Thakur)看来,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相比较苏联,西方国家对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并没有采取“战略拒止”(strategic denial)。那时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利益主要是寻求渔业资源和海床资源[14]。然而,进入21世纪之后,随着中国国力的强大以及采取“走出去”的战略,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增强。米歇尔·奥基夫(Michael O’Keefe)认为中国快速的经济发展塑造了新的经济和外交事务,正在展现战略自信。近年来,中国通过“和谐外交”扩大全球影响力,其中一个表现是中国2014年与八个太平洋岛国确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某种程度上挑战了美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主导地位,加剧了中美在该地区的地缘政治竞争[15]。莫汉·马利克(Mohan Malik)认为,“中国在南太平洋有着长远的利益。短期内,中国想在国际社会中孤立台湾;但中长期内,中国想挑战并最终取代美国在太平洋的‘保护者’和‘卫兵’的角色”。在伯蒂尔·林特纳(Bertil Lintner)看来,“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真实目的是建立一支蓝水海军,进一步增强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中国意识到了历史上日本和其他国家如何利用太平洋群岛来建立它们的太平洋帝国[16]”。马克·朗铁尼(Marc Lanteigne)在《水中之龙?中国、权力转变和南太平洋地区的软平衡》(Water dragon? China, power shifts and soft balancing in the South Pacific)中指出,“随着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不断扩大外交政策利益并增强战略力量,它与西方国家的外交政策分歧越来越大。中国寻求‘软平衡’的战略手段来制衡美国,主要表现在中国不断扩大对美拉尼西亚和波利尼西亚地区伙伴的援助,并增加外交联系。传统意义上,南太平洋地区是美国与澳大利亚、新西兰的势力范围,但目前低层次的竞争开始出现在该地区[17]”。南太平洋地区不仅是美国围堵中国的“第三岛链”,而且该地区同样有着重要的海上交通线,因此美国在这里部署了大量的海军基地网。美国的海上优势对南太平洋地区的域外国家具有一定的威慑作用。一旦美国与域外国家在南太平洋地区出现军事冲突或摩擦,它可以封锁该地区的海上战略通道,阻塞域外国家从拉美的能源进口路线。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是中国与太平洋岛国互联互通的一条交通线,很难摆脱美国的影响。
对大部分的大洋洲国家来说,海洋交通具有绝对必要性。所有的海洋运输服务由化石燃料来驱动,长远来看,这样不但成本太高,而且不可持续。南太平洋地区是世界上对化石燃料依赖性最高的地区,太平洋岛国需要进口95%的化石燃料。海洋运输问题一直是主要的也是基本的问题,是大洋洲地区居民互联互通的基本需求。该地区的交通比较特殊,这些规模较小的国家分布在世界上最长的交通线上。海洋交通的重要性适用于从渔业、孤立岛屿的当地交通需求到太平洋岛国地区内交通需求的各个层次。预计需要2100艘国内船舶才能满足太平洋岛国各种层次的需求。太平洋岛国面临最大的挑战之一是不能提供足够的、有效率的、可靠的国内船舶。政府或小船舶公司通常经营着沿海或跨岛船舶服务。许多航线商业边际化,其中的大部分无法独立运营。投入运营的船舶比较陈旧,工作状态较差,而且很多船舶达不到安全标准,存在安全隐患[18]。太平洋岛国的地理特性也不利于安全层面的互联互通。布赞在《人、国家与恐惧》中指出,“在某些区域中,区域国家太过弱小以至于它们无法将其实力投送到疆界之外。这些国家的安全忧虑主要源自国内,在它们之间并不存在‘充分’的安全互动,以至于无法造就一个地区‘复合体’。太平洋的小岛国就呈现出这样的情形。这些小岛国国力弱小,并且它们彼此被广袤的水域所隔开[19]”。因此,南太平洋地区的互联互通程度比较低,这不利于中国构建与太平洋岛国的蓝色经济通道。
日本、美国、德国、法国等国家在南太平洋地区有着很长的历史,对太平洋岛国的文化、宗教、经济、环境等的影响很深,这种影响至今仍然在延续。中国对太平洋岛国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经济层面,包括对外援助、基础设施建设等。虽然中国目前在斐济建立了孔子学院,但对岛国文化、宗教的影响较小,因此这很难取得太平洋岛国的文化认同。中国在扩大对南太平洋地区参与的方式上仍然存在着一些问题,即对外援助的有效性问题和忽略了太平洋岛国的民生问题。“援助有效性原则”源自2005年《巴黎宣言》关于援助有效性的规定。该原则目前被太平洋岛国所接受,并将这一规范传播到整个南太平洋地区。它包括了对援助国家和伙伴的行动和路径*更多关于“援助有效性”的内容参见http://www.forumsec.org/resources/uploads/attachments/documents/Pacific_Aid_Effectiveness_Principles.pdf。。就对外援助而言,尽管中国对太平洋岛国的援助不附带任何政治条件,充分尊重对方国家的意志,但太平洋岛国对中国的援助仍然心存质疑。尽管中国被太平洋岛国的文化所打动,但是远未赢得岛国的心[20]。中国对太平洋岛国的援助方式主要以双边援助为主,缺乏多边援助,这某种程度上降低了援助的有效性。
除此之外,中国对太平洋岛国民生领域的关注不够。太平洋岛国面临着缺乏专业药物人才和居民医疗护理条件较差的挑战。随着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成为太平洋岛国的首要关切,太平洋岛国政府及国际社会日益关注岛国居民的健康状况。他们居民的寿命只有60多岁,落后于西太平洋居民74岁的平均年龄。基本医疗卫生条件正逐步恶化。国际社会意识到需要改善太平洋岛国的医疗卫生条件。目前,太平洋岛国严重缺乏有技术的医疗人力资源。医疗人力资源是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计划中的构建医疗体系的重要步骤。太平洋岛国每1000人中只有1个医生,而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平均每1000人中有2.5个医生[21]。相比较美国、日本、古巴等国家,中国在对太平洋岛国的医疗援助方面比较匮乏,这对加强中国与太平洋岛国的民心相通是一个很大的制约因素。
在《“一带一路”建设海上合作设想》的框架之下,结合南太平洋地区的实际情况,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的建设应该围绕构建互利共赢的蓝色伙伴关系,搭建合作平台,共筑安全保障之路,共谋合作治理之路。
维护南太平洋地区的海上安全是构建蓝色经济通道的保障。近年来,南太平洋地区的海洋安全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主要包括海盗、恐怖主义在内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因此,克服这些安全威胁有助于保障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的安全。
第一,加入“大洋洲安全倡议”,开展海上航行安全合作。南太平洋地区面临着严重的非传统安全威胁方面,一直以来,海上重要航线、咽喉要道或重要海峡附近容易出现海盗,尤其是狭窄的海峡更适合海盗展开攻击。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海盗活动日益猖獗,海盗事件逐年上升。特别是“9.11”事件之后,全球海盗事件急剧增长,对世界海运和国际贸易构成严重威胁。海盗问题在南太平洋地区日益被关注。目前,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全球联盟、个人企业、国际智库、多边规范和区域财团一起合作,既包括大国,又有小岛国,在一些层面上共同致力于维护海洋安全、打击非法捕鱼活动、保护海洋环境。在众多合作计划和公司合作关系伙伴中,美国国防部的“大洋洲海洋安全倡议”(OMSI)致力于打击非法捕鱼活动。OMSI成立于2012年,是一个国防部长计划(Secretary of Defense Programme),该计划利用国防部的有利条件,在大洋洲的广阔海域强化海洋意识和支持海洋法实施活动。OMSI成立五年来,有效保护了太平洋岛国的领海。目前,OMSI包括四个成员国,分别是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22]。
第二,与域外国家及太平洋岛国合作,开展海上联合搜救。中国是一个航运大国,拥有辽阔的海域和丰富的内河通航资源。中国通过海洋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因此,海上人道主义援助对于中国变得越来越重要,海上人道主义搜救是海上安全合作十分重要的领域。随着中国日益参与国际海上安全事务,中国政府提出了有关海上搜救的政策,并以此为指导,出台了具体的法律法规以及管理方法和规定。在国际合作方面,中国已经成为与海上搜救有关的国际机构的一部分。根据这些国际规则的要求,中国海上搜救中心负责指挥和协调遇险船舶的险情处理。整体来看,中国的海上搜救系统是适应《国际安全公约》要求而建立的。中国国内各部门间以及各级地方政府之间的协调形成一种组织机制。所以,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海上搜救系统中的一个重要国家。近年来,中国在南太平洋开展了不少海上人道主义救援活动。这既加强了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及其他海洋大国间的海上安全合作,还增进了中国与其他在海洋安全上有共同关切的伙伴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信任。
第三,提升太平洋岛国防灾减灾能力。南太平洋地区对于特定的环境、经济和社会条件,比较脆弱。环境因素主要包括气候多样性、气候变化、海平面上升,同时一些自然灾害也比较严重,主要有地震、海啸、火山活动、脆弱的生态系统、地理隔离等。污染是南太平洋地区可持续发展的主要威胁之一。污染源和污染程度的增加正在破坏太平洋岛国维持健康社会、促进发展和投资以及保证居民有一个可持续未来的努力。南太平洋地区主要的污染形式为航运相关的污染、有毒化学物质和废弃物、固体废弃物的治理和处理。外来海洋物种、船舶残骸、海洋事故和船舶废弃物威胁着该地区的沿岸和海洋资源。许多岛国陆地面积较小,缺少关于废物再循环的技术,这导致了塑料、废纸、玻璃、金属和有毒化学物质的扩散。大部分垃圾缓慢分解,并渗透到土壤和饮用水中,而未被分解的垃圾则占用了空间。恶臭的有机废物吸引了携带病毒的害虫,比如蚊子、老鼠和苍蝇。除了自然因素之外,一些人为因素也不容忽视。基于此,《太平洋岛屿地区海洋政策和联合战略行动框架》(Pacific Islands Regional Ocean Policy and Framework for Integrated Strategic Action)强调了太平洋岛国需要提升防灾减灾能力,“太平洋岛国需要加强监测和执行活动的能力,包括国家和地区合作机制,目的是和平地利用海洋,而不是被用作违反国际法和国家法律的犯罪活动[23]”。然而,太平洋岛国由于国家实力比较弱小,防灾减灾的能力比较有限。因此,中国应该帮助太平洋岛国提升防灾减灾能力。2006年4月,温家宝总理曾在中国-太平洋岛国经济发展合作论坛上指出,“为提高各岛国预防地震或海啸等自然灾害的能力,中国将根据岛国的需求,在地震或海啸预警监测网方面提供支持[24]”。 2014年11月22日,习近平主席在会见太平洋岛国领导人集体会晤时的讲话中指出,“中国将在南南合作框架下为太平洋岛国应对气候变化提供支持,向太平洋岛国提供节能环保物资和可再生能源设备,开展地震海啸预警、海平面监测等合作”。2014年8月1日,中国-太平洋岛国论坛对话特使杜起文在第26届太平洋岛国论坛会后对话会上积极呼应岛国在应对气候变化、保护海洋环境和资源方面的关切,并介绍了中国在帮助岛国增强气候变化适应能力方面的政策举措[25]。
作为世界海洋的重要海域,南太平洋的海洋治理面临的形势更为严峻。南太平洋海域正面临着全球气候变化这一全球性的挑战,海洋资源、海洋环境保护已经成为太平洋岛国可持续发展的保障。除此之外,过度捕捞、海平面上升、海洋环境污染、海洋生物多样性遭到破坏等问题同样严峻。因此,海洋治理成为太平洋岛国新时期面临的一项重要课题。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应该加强对话磋商,建立双边合作机制,共同参与海洋治理。
第一 ,建立海洋高层对话机制。相比美国、日本等国家,中国与太平洋岛国的海洋高层对话机制还不是很健全,但是发展比较快。中国目前与太平洋岛国的对话平台有太平洋岛国论坛会后对话会和中国-太平洋岛国经济发展合作论坛,这两个平台是双方在各领域的沟通与磋商,并不是专门针对海洋治理议题的平台。另外,中国与太平洋共同体、南太平洋区域环境署、南太平洋大学等海洋治理主体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除此之外,2004年,中国加入了中西部太平洋渔业委员会(WCPFC),成为该委员会的正式成员国。WCPFC公约利用了联合国鱼群协定的很多条款,同时体现了中西太平洋地区的政治、社会经济、地缘和环境的特点。不少太平洋岛国加入了WCFPC公约,主要的岛国有库克群岛、基里巴斯、马绍尔群岛、纽埃、帕劳、所罗门群岛、图瓦卢等国家[26]。“中国-小岛屿国家海洋部长圆桌会议”可以成为建构中国与太平洋岛国海洋高层对话机制的基础。《平潭宣言》致力于推动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宽领域、多层次的海洋合作,提升合作水平,巩固合作关系,构建基于海洋合作的“蓝色伙伴关系”。
第二 ,建立海洋科技合作机制。南太平洋蕴藏着丰富的深海资源,是海洋科考的新领地。截止到目前,在太平洋岛国管辖的海域内,已知探明的深海矿床类型主要有三种,主要是海底热液矿床(hydrothermal vents)、多金属锰结核(polymetallic manganese nodules)和钴结核(cobalt manganese crusts)。海底热液矿床主要是海底活跃以及不活跃的火山口沉淀出密集的矿物质,包括铜、铁、锌、银等,这也被称为海底大型硫化矿。大多数热液硫化物矿床规模较小,但是有的矿床规模也较大。太平洋岛国拥有大型硫化矿的有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汤加和瓦努阿图。其中,巴布亚新几内亚比斯马克海域曼纳斯与新爱尔兰海盆具有金属品位相当高的热液硫化物矿床,矿床品位远远高出陆地矿床和大洋多金属结核的品位。太平洋是多金属锰结核分布最广、经济价值最高的地区。多金属锰结核多出现在4000-6000米的深海,这些锰结核包含钴、铜、铁、铅、锰、镍和锌的混合体。它们大多出现在库克群岛和基里巴斯附近的海域,少量出现在纽埃和图瓦卢附近的海域。钴结核含有其它的贵重金属和稀土元素。钴结核是深海中一种重要的矿产资源。1980年,德国与英国第一次使用“Sonne”号科考船进行海洋调查时,在太平洋发现了钴结核,并指出了其中巨大潜在的经济价值。它们通常出现在400-4000米的海域,大多集中在基里巴斯、马绍尔群岛、密克罗尼西亚、纽埃、帕劳、萨摩亚和图瓦卢[27]。对中国来说,加强深海资源的开发可以进一步增强海洋治理能力。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合作、共同开发南太平洋地区的深海资源不仅有助于获得经济收益,而且有助于进一步提升海洋治理能力。南太平洋的深海资源是人类共同的财产,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随着海洋在国际政治、经济、科技中的战略地位不断提升,南太平洋海域正发生着深刻而复杂的变化。加强南太平洋深海资源开发的合作,对于拓展中国的海洋空间、占有和开发海洋资源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三,加强中国与太平洋岛国智库之间的合作。中国与太平洋岛国智库之间的合作不仅可以扩大人文交流的范围,还可以有效服务于海洋治理。在南太平洋地区海洋治理中,南太平洋大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南太平洋大学于1970年根据《皇家宪章》(Royal Charte)建立的,总部位于斐济的苏瓦,成员国包括库克群岛、斐济、基里巴斯、马绍尔群岛、瑙鲁、纽埃、萨摩亚、所罗门群岛、托克劳、汤加、图瓦卢、瓦努阿图。虽然南太平洋大学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区域组织,但多年以来,它与南太平洋地区的区域组织的互动密切,因此扮演着正式地区组织的角色。就南太平洋地区的海洋资源和环境治理的区域内合作而言,南太平洋大学的培训和研究已经使其成为重要的参与者。南太平洋大学关于海洋资源和环境治理的培训及研究活动对于该地区机制的发展和能力的建构有重要作用,其中特别重要的是《海洋研究计划》(Marine Studies Programme)和海洋研究所。《海洋研究计划》有三个目标:第一,为太平洋岛民在快速变化的时代理解、保护、治理和利用海洋资源,提供必要的机会;第二,为太平洋岛民提供尽可能多的机会,主要是关于海洋领域的研究、教育、培训和就业;第三,为南太平洋大学、太平洋岛国以及国际组织之间提供海洋领域的合作[28]。自教育部2014年2月制定《中国特色新型高校智库建设推进计划》之后,中国的高校智库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近年来,国内成立了一些研究太平洋岛国的高校智库,其中主要有聊城大学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心、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太平洋岛国战略研究中心、北京外国语大学太平洋研究中心、中山大学大洋洲研究中心。这四个高校智库的研究都涉及到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并积极研究与太平洋岛国的战略对接。未来,国内高校智库应该发挥集群优势,加大与以南太平洋大学为代表的南太平洋地区海洋治理主体的交流与合作,充分服务于共谋合作治理之路。
伴随国际联系和国际合作的日益紧密,和平与发展成为当今世界的主题,构建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需要建立一套促进国际合作的机制。1975年,约翰·鲁杰提出了国际机制这一概念。他认为“国际机制”(international regime)是被一些国家所接受的一系列相互预期、规则和法规、计划、组织实体和财政承诺[29]。斯蒂芬·克拉斯纳认为,“国际机制是一个在既定问题领域内使各行为体预期趋于一致的原则、规范、规则和决策程序[30]”。奥兰·杨认为,“机制由管理行为体的活动的社会制度构成,这些行为体对某些具体的活动抱有兴趣。机制的核心是一系列涉及广泛内容的权利和规则,且都是正式制定出来的。有些制度安排会给某些既定活动感兴趣的行为体创造机会,且特定的内容会使行为体产生强烈兴趣”。同时,奥兰·杨区分了协商性机制和强加性机制。协商性机制以参与者明确同意为目标;而强加性机制由居于主导地位的行为体精心策划,即主导者综合利用增强凝聚力、推进合作和刺激利诱等手段,使其他参与者服从规则的要求[31]。世界各国只有加强战略互信与合作,才能有效应对各种安全威胁。所以,建设共同合作的机制是大势所趋。世界各国应该顺势而为,站在全人类命运的高度上去思考和应对当下的全球课题,而不应为了眼前利益,损害全球共同利益。未来,伴随着这条蓝色经济通道的运行,从中获益的不仅是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域外其他国家也会从中获益。发展蓝色经济逐步成为国际共识,一个更加注重和依赖海上合作与发展的时代已经到来,加强海上合作顺应了世界发展潮流与开放合作大势,是促进世界各国经济联系更趋紧密、互惠合作更加深入、发展空间更为广阔的必然选择。
参考文献:
[2]约翰·亨德森. 大洋洲地区手册[M]. 福建师范大学外语系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3]Partnering international ocean instruments and organi ̄zations [OL]. Pacific Islands Forum Secretariat, http://www.forumsec.org/pages.cfm/strategic-partnerships-coordination/pacific-oceanscape/partnering-international-ocean-instruments-organisations.html, 2013-03-12/2017-10-15.
[4]Joint communication to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the Council, the European economic and social commitment and the committee of the regions [OL]. European Commission, https://ec.europa.eu/maritimeaffairs/sites/maritimeaffairs/files/join-2016-49_en.pdf, 2016-10-11/2017-09-20.
[5]国家海洋局: 国家海洋局倡议召开的边会取得重要共识[OL]. http://www.soa.gov.cn/xw/hyyw_90/201706/t20170609_56467.html, 2017-06-09/2017-10-11.
[6]国家海洋局: 平潭宣言[OL]. http://www.soa.gov.cn/xw/hyyw_90/201709/t20170921_58027.html, 2017-09-21/2017-10-20.
[7]A global representative system of marine protected areas [OL]. World Bank, http://documents.worldbank.org/curated/en/936381468780944183/South-Pacific-Northeast-Pacific-Northwest-Pacific-Southeast-Pacific-and-Australia-New-Zealand, 2017-03-15/2017-10-20.
[8]Pacific Islands Forum Secretariat. Forty-eight pacific islands forum communique [R]. Suva: Pacific Islands Forum Secretariat, 2017: 3.
[9]Pacific Islands Forum chair highlights priorities for the blue pacific at the United Nations[OL]. Pacific Islands Forum Secretariat, http://forumsec.org/pages.cfm/newsroom/press-statements/2017-media-releases/pacific-islands-forum-chair-highlights-priorities-for-blue-pacific-at-united-nations.html, 2017-08-20/2017-10/15.
[10]Pacific Community. Strategic plan 2016-2020 [R]. Noumea: PC, 2015: 7.
[11]SPREP. Strategic plan 2011-2015 [R]. Apia: SPREP, 2011: 32.
[12]FFA, PIFS, SPC, SPREP, SOPAC, USP. Pacific islands regional ocean policy and framework for integrated strategic action [R]. Noumea: SPC, 2005: 18-19.
[13]Andie Fong Toy: 太平洋地区看到‘一带一路’带来的机遇[OL]. 博鳌亚洲论坛, http://www.boaoforum.org/2017nhhydt/32852.jhtml, 2017-03-25/2017-10-24.
[14]Ramesh Thakur. The South: Problems, issues and prospects [M].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1.
[15]Greg Fry, Sandra Tarte. The new pacific diplomacy [M]. Australia: ANU Press, 2015.
[16]Bertil Lintner. The south pacific:China’s new frontier [C]. // Anne-Marie Brady. Looking north, looking south, China, Taiwan and the south pacific.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Printers, 2010: 3-33.
[17]Marc Lanteigne. Water dragon? Power shifts and soft balancing in the south pacific [J]. Political Science, 2012, 64(1): 21-27.
[18]Nuttall Peter, Newell Alison, Prasad Biman, et al. A review of sustainable sea-transport for Oceania: Providing context for renewable energy shipping for pacific [J]. Marine Policy, 2013, 43(1): 1-3.
[19]巴里·布赞著. 人、国家与恐惧[M]. 闫健,李剑译. 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20]Dragon’s touch-China’s pacific outreach [OL]. Radio New Zealand National, http://www.radionz.co.nz/national/programmes/insight/audio/20172666/insight-for-29-march-2015-china-in-the-pacific, 2017-03-29/2017-10-28.
[21]Tim Anderson. Cuban health cooperation in Timor Leste and the south west pacific, in reality of aid management committee, south-south cooperation: A challenge to the aid system? [M]. Quezon City: IBON Foundation, 2012.
[22]Daisy R. Khalifa. Department of Defence’s oceania maritime security initiative offers template for global effort to combat illegal fishing [OL]. http://www.seapower-digital.com/seapower/september_2016?pg=54#pg54, 2016-09-12/2017-10-15.
[23]FFA, PIFS, SPC, SPREP, SOPAC, USP. Pacific islands regional ocean policy and framework for integrated strategic action [R]. Noumea: SPC, 2005: 18.
[24]商务部. 温家宝在太平洋岛国发展合作论坛上讲话[OL]. 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zt_tpydglt/subjectm/200604/20060401840792.shtml, 2006-04-06/2017-10-28.
[25]习近平同太平洋岛国领导人集体会晤并发表主旨讲话[OL]. 人民网,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wb/html/2014-11/24/content_1502271.htm, 2014-11-24/2017-10-29.
[26]About WCPFC [OL]. WCPFC, https://www.wcpfc.int/about-wcpfc, 2015-05-27/2017-10-29.
[27]Precautionary management of deep sea mining potential in pacific island countries [OL]. World Bank, http://pubdocs.worldbank.org/en/125321460949939983/Pacific-Possible-Deep-Sea-Mining.pdf, 2015-08-12/2017-10-30.
[28]SPREP. Pacific region [R]. Apia: SPREP, 2003: 473.
[29]John Gerard Ruggie. International response to technology: Concepts and trends [J].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75, 29(3): 570.
[30]Stephen D. Krasner. Structural causes and regime consequences: Regime as intervenning variables [J].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82, 36(2):185.
[31]Oran R. Young. Regime dynamics: The rise and fall of international regimes [J].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82, 36(2): 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