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西西
河
这条河空泛而宽广,可称浩渺,从森林处走出来,抬眼望去,这河一望无边,不知哪里是岸。一个少年站在岸边茫然而无措,一路走来,路遇很多人,谁都告诉少年这河是必过之河,只有过了这条河,上到了对岸,你的这段旅程才可称完满。这河据说非常难渡,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河中,无法上岸,远望去那河里人头攒动,飘飘摇摇,全是上不了岸的人,鱼似地在水里一沉一浮。不,还不能算是鱼,鱼尚且可以潜在水里,并且活在水里,悠游快乐,讨个自由自在,他们却并不是,他们只是上不了岸,听去倒仿佛也有快乐,一声高过一声地喧闹着,如葫芦一样浮在水面上,如此沉沉浮浮,知道自己到底是上不了岸,便不如过一天是一天,在水中沉浮也自有在水中沉浮的日子。
少年想,这便是人们所说的通天河吗,这通天河竟如此诡异?河水泛着微微的黑色,但却清透,说是清透却又深不见底。少年在岸上来回走了走,想,要怎样渡过这河。这时只见远处有个艄公撑一条船摇摇摆摆而来,想来,这艄公是专门帮人渡过这河的,可既有艄公,为何那样多的人在水里葫芦一样地浮着呢?少年终于招手,向艄公远远地招手,那艄公只是一个黑的身影,远看去什么也看不清。那艘船越驶越近了,终于到了岸边,艄公一撩盖在头上的帽子,露出了头,少年惊讶了,发现这艄公竟然是一个盲人,两眼茫然地看着远方。这艄公的眼珠乌黑,但瞳孔里什么内容也没有,明显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少年定定看着这艄公问:“大爷,您帮人渡河啊?”艄公点点头说:“啊。”少年有点犹豫了,心想这是个什么艄公啊,连看都看不见,如何能帮人渡河呢?艄公仿佛感受到了少年的犹豫,说道:“上来吧,年轻人,你若要渡这河,就不要多问,只须上船,我眼虽看不见,但我心却自知。”少年有些迟疑,在岸上咬着指甲,他想要渡过这河,因为这河是每一个人必过的,若过得好你便上了岸,到达人生的圆满阶段,若过不好你便坠入河,此生如葫芦一样在水里漂浮。少年不想站在这个岸边,亦不想掉入河中,他想上岸,上到河的对岸,只有这样才算是完满,所有人都这样界定,界定渡过这河的人生意义。
终于,少年跳步上船,回首望来时的森林,已如隔世,恍恍惚惚。那艄公开始撑船,一撑开船,他便向少年说道:“年轻人,要有心理准备哦,渡这河的人多了,我只管撑船,其他之事我均不管,要你自己处置。”少年点头,想来,这掉入河的人大约都曾待在这船上。河水此时大涨,上游水量突然加大,在河里涌出层层波浪,行离河岸,驶入河中,此时更显这船之渺小。那艄公并不动,似一尊石像般在船上站着,稳稳地撑自己的船,因了水涨,少年有时便站不稳,那艄公却如同脚上长爪一般定于船尾,使少年心生感叹。
这河里漂浮着很多的人,突然,少年看到一个男子,在水里一沉一浮,表情痛苦,且脸部因长久泡于水中,长了白斑,渐渐有溃烂的迹象,使人看了心生不忍。不一会儿,他便漂向了船边,眼睛苦哀哀看着少年,少年动了恻隐之心,不由伸出手去……这时只听那艄公道:“不可救河里之人,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选择,他们都曾在这船上,是自己的选择让自己落在水中的,你若救他们上来,你这河便难渡了。”少年听了,惊奇地看看艄公,迟疑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少年问艄公:“这船上还可乘人,为何不能多带两人上来呢?”艄公缓缓道:“各人有各人的渡,各人有各人过不了的关,只能有一次,若想重来便要重新回岸,再乘船再渡,这便是通天河的规矩。”少年又问:“这河有多宽呵,大爷?为何望不到边?”那艄公转过头,少年看到此时那艄公的眼睛黑到快要透明一般,竟与河水有些相似,艄公摇摇头:“不知这河有多宽,我也不知,要看这船上所坐之人而定,有些人泛舟十年未必到岸,有些人或许十日便抵达对岸,有些人上船不出一日,便会翻下河去,更多人则此生都无法上岸,一生沉浮于河中,不过,这样亦是一生。”这通天河好生奇妙,怎可或许十年才靠岸,又怎可或许一日便到岸呢?少年皱眉思索,所遇之人均告诉他要渡河而行,却没有人告诉他河的对岸又有些什么,只知,渡了这通天河,才是圆满。再放眼望去,突发现这河面真的是时宽时窄,时而黑暗,时而透明,时而明亮,时而阴沉。真是一条奇异之河呵,少年叹道。
渡
河岸终于变得很遥远了,远望去那河岸如同一根起起伏伏柔软的线一般,船终于驶入了河的中央。河中间的水更加黑而透亮,少年乖乖坐在船上,那艄公仍旧稳稳撑自己的船,不言不语。
太阳光打在水面上,泛出粼粼的白光,耀得少年有点睁不开眼,水面没什么起伏,这样行了半日,少年终于觉得无趣,开始把玩行李里一只小万花筒,那万花筒里有各色彩纸,旋转时便变幻出无数迷离而色彩斑斓的图案来,比看着黑色的通天河水和这石像一般的艄公不知好受多少。少年玩那万花筒玩得正是开心,却听艄公缓缓道:“是不是‘渡很没意思?很乏味吧?过程就是这样,要用心哦,用心了就能无色胜有色,无形生有形呵……”少年将那万花筒拿离开眼睛,看一眼艄公,心想这老头真是异怪,总是在说一些天书一样的语言。艄公见少年并不理睬他的话,淡然一笑,继续撑船。
船行一段后,走到一片微微泛有漩涡的水面,突然停止,只见那艄公缓缓坐下,将那船橹挂在船上并不去管它,少年奇怪了,这时只见那船开始原地打转,慢悠悠缓缓地原地打转,甚是奇怪。少年惊奇了,看向艄公,那艄公静静坐着,仿佛早已料到这船会原地打转一样。“这是干吗啊?”少年喊道。艄公道:“很正常,这叫回转渡,每个乘船的人都会经历这种情况,就像是人要出水痘一样,也是‘渡必经的一个过程,有些人会很长时间都在这旋转中度过,也上不了岸,总在反复,总要回转。”少年看看船,那船慢慢自己缓缓绕着一个大大的圈,一圈又一圈,仿佛是一种魔咒,亦或是一个灵异的暗语似的,诡异而神秘。
终于,这船不再转了,大约转了有半日之久,那船在转时,少年便在船头拿他的万花筒观看四周,竟也安然度过半日。那艄公坐在船上,手里捏一只小小的葫芦,那小小的葫芦不知是什么做的,也不知被他捏了有多长时间,被捏得油光闪亮。不一会儿,艄公仿佛知道似地,站了起来,少年看到,艄公一摇橹,船又可以前行了。慢慢撑着船,那艄公道:“你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定力,多少人急着过渡,看到船在河中自己打转,便燥心大起,自己摇橹,却不知在回转渡这一段,船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包括我,你越是急着去撑船,回转渡的轮回时间越久,你再急,它再久,周而复始。有些时候,人是不能控制任何事情的,甚至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你只有等待,静守,不带任何杂念地静守,自然界任何事物都能形成一种逆反之力,使你的渡变得更加艰难,明白吗?”少年听了这艄公的一番话,突然明白了,为何这艄公刚刚在回转渡时一动也不动,安静如睡着了一样了。终于,少年觉得这艄公不是一般人了。他朗声问道:“大爷,你从哪里来啊?”艄公听了少年的话,并不答言,只说:“通天河之渡有万千人,我只是这万千人中的一个呵,我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通达到河岸,我便是帮人实现自己圆满的,可圆满用眼睛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乃盲目。”少年听了这话后,便知自己不能再多问。endprint
又走了半日,此时已至傍晚,只见河中又开始有人浮动,这时正是夕阳西下,处处都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少年站在船头猛一回头望去,发现那艄公的眼睛在夕阳的照耀下竟如宝石一样黑而闪亮,但那闪亮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内容。此时河水在夕阳下也泛着淡淡的金光,甚是壮观。
正在这时,少年一低头,忽见得水中有一少女,这少女皮肤白晳,眼神柔媚如春,黑发被水打湿贴在胸前蜿蜒,眼睫毛也湿漉漉的,睫毛很长,因了湿便更显动人。这少女身着烟紫的纱裙,因浸在水里,便丝丝缕缕柔柔曼曼如水草般飘摇。这少女亦凄哀地看着少年,眼里满是渴望,少年看出来了,这少女指望他拉自己上船。少女饱满的额头在夕阳下显得皎洁而永恒,她远远伸手向少年,少年动心了,心想她不知在这水中已泡了多久了,于是回头看艄公,艄公继续撑自己的船,无动于衷。终于少年还是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想要艄公将船摇得离那少女近一些……那艄公却并不言语,只将船回转一个方向,绕着少女驶到少女的背后,然后停下,让少年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少年一身冷汗,不想表面看来那么柔曼精致的一个少女背后却是一副白骨,惨烈的白,吓得少年舌头都僵硬了。那副白骨因了通天河水微黑色的衬托,显出一种惊悚的白来,使人乍一看,完全惊得魂魄出窍。半天,少年的背心都渗着凉凉的汗。艄公道:“那不过是一副皮相而已,有很多人都因这皮相而翻入河中,半生飘摇,在通天河里,这也叫‘白骨柔,有很多这样的东西,都是很久以前没有渡过通天河的一些人,却又不甘心在河里待着,怨气不散,过了多年后,修成的皮相,总是指望再过渡的人带她们过到河的对岸罢了。你若让她上了船,修行到了的白骨柔或许能与你安然达岸,她也可落个圆满轮回,如若修行不够,亦会带着你一起翻下河的。”少年听后,回望着那少女,后背渗出一阵阵寒意,心想,这通天河真是诡象万千呵。
船继续向前行驶,少年这时已不再去玩他的万花筒了,只坐在船上望着水面,看还会有些什么异样的东西。想想下午那精致柔美的少女和最后的反差,让少年不禁感到生命与世象的不可测。此时只见夜幕渐渐降临,天地黑成一片,混沌不堪。少年渐渐感到困乏,于是便躺在船上合衣而眠,只留那艄公吱呀吱呀一夜撑船。
清晨时,河上有薄薄的雾,少年睁开眼,看到有几只鱼鹰蹲在船上,这鱼鹰不知是何时来到船上的,想来是夜晚雾气太大,它们来船上歇歇脚的。那艄公依然在船尾摇着橹,这吱吱呀呀的声音已经响了一晚了,少年奇怪,这老人竟也不感觉到累吗?他问老人:“大爷,你一晚都没睡啊?你不累吗?”老人答道:“不累,通天河万千帮人渡过这河的艄公都不休息的,等到要休息了,也就不能帮人去过‘渡了。”少年又问:“大爷,这几只鱼鹰是哪里来的呢?它们什么时候到船上的呢?”老人想了想說:“这我倒不知了,你看到鱼鹰了吗?有几只呢?是什么颜色的呢?”少年道:“四只,有一只是灰色的,三只是黑色的……”老人一听,便微微笑了,道:“年轻人,你真是好福气呢,能够让通天河的神座鱼鹰来伴你同行……真是难得呢……”少年奇怪了,他问:“神座鱼鹰?这是什么东西?……”老人却不吭声,只微微抿了唇道:“你慢慢看吧。”
不多时,太阳已快要出来了,初只见几束金光从薄雾中射出,射到船上,不多会儿太阳如同被悄悄扯掉了所有屏障一般光芒四射了,这时只见那几只鱼鹰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被太阳那金色的光刺到了,一个个纵身而起,射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只留那只灰色的鱼鹰还在船沿上蹲着,双爪紧紧箍着船身。不一会儿,只见那几只鱼鹰一次次地返回船上,从嘴里吐出一条又一条银白的鱼来,那鱼浑身洁白,闪着银子般的光,没有一丝杂色,完全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少年一声又一声地尖叫着,从船头跑到船尾,看那一条又一条银白的鱼在船上蹦来蹦去。少年冲到船尾摇那艄公的胳膊道:“大爷大爷,你快看快看,那些鱼鹰捉来那么多鱼扔在船里呢……”艄公这才笑了:“你不知道吧,这几只鱼鹰是通天河里的神座鱼鹰,那只灰色的鱼鹰是这几只鱼鹰的首领,名叫神座,它有神性,可预知将来,这几只鱼鹰一直都在通天河里畅游,极少上船,如果这几只鱼鹰能上哪个人的船,说明这船上的人是可能完成这通天河之‘渡的,而且它们会帮助这船上的人,这鱼便是它们捕来给你当粮食的呢……通天河里的鱼,因了河里诡象太多,几乎每种都有毒,只有这鱼鹰知道哪一种鱼是可以捕来供人食用的,如若不然,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呢……”听了艄公的话,少年大喜,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可以顺利完成这通天河之渡,抵达人生的圆满境界?
艄公告诉少年,船舱里有一只小炉,还有火柴,于是少年便将那小炉找出来,点了火,将那鱼煮了香喷喷的鱼汤,鱼汤味飘浮起来,连艄公闻了都微微笑了,悄悄抿了抿唇叹道:“白鱼汤,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鱼汤了,因为白鱼一生只食通天河里一种叫珍珠莲的水草,所以身上无腥味,且周身洁白,你真是有福气呢……”少年盛一碗给老人,然后一起坐下喝,不多会儿,因了这鱼汤的香味,船边突然围来很多浮在水里的人,都哀哀看着少年和老人,少年时时动了恻隐之心,却被老人制止,老人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与造化,你的善意对他们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情,勾起他们的燥心,打开了他们的欲望之门,只会让人苦上加苦呵。”少年沉默了,他常怀疑于老人的狭隘,但又实在对自己所未知的事物充满惊恐。
那几只鱼鹰捕了几次鱼后,在船上休息了一会儿,终于跳下河水,往远处而去。少年看看它们捕的鱼足够他和老人吃一段时间了,于是用鱼网将那鱼兜起来,拴在船后,继续向前驶去。
又几日后,一个傍晚,少年远远看到河中有一个雕像,却不知是个什么,隐隐在暮色中,甚是高大,少年想不通,这河中哪来雕像,又如何造就,谁会在这河里留一座雕像呢?
远望去,那雕像有十几米高,不知底座在水里有多深了,那雕像想来是很长时间了,已被风化,约莫看去是个人,却面目模糊,脸部也掉得斑驳不堪,看不出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只是个人形,完全无从辨识。少年告诉老人,那里有一个雕像,但却无从辨别,相貌和性别均看不清,老人听后,有了沉重之感,将船摇得离那雕像近一些,对少年道:“你仔细看看,是否看得清?一定要用心看哦……”少年听后,揉揉双眼,定睛看去,此时水上寒气大起,又有了薄薄的雾气,看去那雕像更加模糊,只隐隐约约觉得是个人形了。少年对老人道:“哎,越来越看不清了,又起雾了……”老人听后,并不言语,默默驶离那个雕像。不一会儿,夜幕降了下来,他们的船驶入了黑暗的核心,夜的深处,成为一个小小的点。endprint
靠岸……
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少年在这河上与艄公泛舟已不知有多少时日,此时他们看到了远处淡淡的一条线,正坐在船上茫然发呆的少年突然就一下跳起来,惊喜地大叫:“看啊看啊,那是不是岸啊,是不是我可以上岸了?”
艄公在船头沉默不语,他静静地说:“或许是,或许不是,要看你造化了……”这时只见那条淡淡的线越来越清晰了,是岸,没错,是岸。少年已看到那岸上连绵的陆地。我终于可以上岸了,少年想,他们在这河上已不知漂流了多久,美味的白鱼都让他吃得快要吐了,现在终于可以上岸了。
岸上所有的一切都吸引着他,他如此向往,想来那里定是光明一片,美好异常。少年伫立在船头,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等待着。
船渐渐向岸边驶去,一切也渐渐明了地呈现在少年的眼里,少年看到那岸上竟然空空如也,一片亮白,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渡过了这河便可达人生的圆满吗,为何却是这样?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白色,毫无内容的白色。
这时少年再回头向河里望去,发现那河里竟然是热闹非凡,那些上不了岸的人均在那里嬉戏打闹,仿佛也是快乐异常。而且此时正值正午,太阳照在河上,河水泛着粼粼的光,因为河里众多的人,不能完成‘渡的人,在水里沉沉浮浮,高声谈笑,大声喧哗,倒显得那河里如此斑斓有趣。
船离岸越来越近了,已靠在了岸边,少年此时再看岸上,发现那里真的是一片慘白,白得吓人,毫无内容的白,这可如何是好?
艄公这时开口了,催促少年:“上岸吧,年轻人,很少有人像你这样年轻便完成了‘渡的。渡过通天河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你难得有这样的境界,竟一程顺利,珍惜呵。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渡过通天河的年轻人呵,多数人在晚年亦难以渡过呵。”
少年看着艄公,相信他所说之话是实话,可上了这岸有何意义,一片惨白,毫无内容。艄公又在催促少年了,上啊,快上啊,多不容易啊,快点上岸呵。
少年一条腿踏上了岸,但他又回头看那河里的景象,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一路如此向往的事情到这最后一刻了,他却发生了怀疑?并且对上岸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正在这时,那船突然开始摇晃,剧烈地摇晃,少年一条腿在岸上,一条腿在船上,一边是踏实的,一边是虚晃的。这时,突听得那艄公长啸一声,叹道:“我以为,我终于遇到一个奇迹,一个年轻人可以完成通天河之渡,一路给你多于他人的指点与提示,实在是看你有完成这‘渡的资质,不想你现在却如此。你可知那个傍晚你看到的河中那尊雕像便是你的前身啊,那是你惟一的不祥预兆,你看不清自己呵。我也不能帮你了,我对你的帮助到头了,接下来只有靠你自己了……”接着,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那艄公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少年一条腿踏在岸上,一条腿在摇晃的船上。
少年慌了,大声呼唤,却再也不见那艄公出来,而此时,少年想上岸,却是不能,想要回到船上,亦是不能。少年急出了一头汗来,那船还在那里剧烈摇晃着,完全不受他控制,少年便跟着那船摇晃,无法停止。
一天过去了,那条船仿佛被施了魔法,无休无止地摇晃,而少年亦无休无止地摇摆……少年在摇晃中,终于明白了,这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你上不了岸,亦回不到船上,左不能,右不能,前不可,退不可,想什么都不能,无休止地摇摆下去,循环往复,看不到恒定的自己,最初的靠岸成了一个自己对自己的谎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