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新视角”诠释展品“新内涵”
——欧洲科技类博物馆“故事式陈列”案例浅析

2018-02-05 19:46马之恒
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新视角参观者展品

吴 爽 马之恒

教育,已成为现代博物馆的首要功能,而且这种教育是建立在藏品、文物及其研究成果基础之上的。为了将展品蕴含的信息更好地传递给公众,博物馆不再是简单陈设展品的场所,而需要建立用展品讲故事的脉络,并建立起展品与参观者之间的联系。这样的做法有助于将参观者吸引进来,并使他们获得共鸣和感动。这一规律,也存在于科技类博物馆。

欧洲的很多科技类博物馆里,对展品进行重新诠释,发掘其自身或相关科技史人物的冷门故事,乃至基于展品编写以(史上无名的)“小人物”为主角且带有一定剧情性质的故事,都已有不少成功的案例。本文将介绍各类做法中的一些经典案例,并尝试探讨其背后的策划逻辑。

一、对科技史人物的重新诠释

展示科技史上重要人物的发现或发明故事,是科技类博物馆的常见思路。传播科学家的科研经历,有助于激发参观者特别是青少年对科技发展或科研的兴趣。以科学中心的先驱——法国巴黎的发现宫为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战后初期,它密集地举办了关于科学家及其发现故事、以及科学家之间在学术领域进行互动交流的数次特展,如纪念拉瓦锡诞辰200周年特展,[1]赴英国伦敦的巴斯德特展,[2]自英国引进的法拉第与戴维特展等。[3]

这些特展不仅让科学家们的科研贡献更为鲜活地表现出来,而且有可能反映出他们彼此间的互动关系,并藉此传递出博物馆或展览策划者的态度。比如,法拉第与戴维特展在介绍两人的科学贡献之余,更多地聚焦于法拉第凭借兴趣和努力自学成才,打破社会阶层束缚的奇迹,[3]带有强烈的励志色彩。

但这一类展览的策划思路也同样存在问题,即它们通常仅仅聚焦于科研人员或发明家的“高光时刻”,而很少提及其他。因此,参观者了解到的仍然只是相对扁平化的人物形象。打破这一局面的途径,是不仅着眼于科技史人物的“高光时刻”,也关注其失败或落寞的“暗淡时刻”,将他们还原为真实的人。在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和挪威特罗姆瑟极地博物馆里,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思路。

(一)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罗兰·加洛斯展区

罗兰·加洛斯展区位于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展区内,主要展示内容为战斗机的发明及其对战争形态的影响。为此,展区引入了法国飞行先驱罗兰·加洛斯的两段故事,与作为核心展品的加洛斯座机残骸一起,向参观者展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这一重要事件及其后果。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初期,各个参战国的飞行员缺乏合适的武器来攻击空中的对手。对于这一问题,当时有两种解决方案:其一是使用螺旋桨后置(驾驶舱后或机身末端)的推进式飞机布局,在机头安装机枪,使射手拥有良好的视野;但这不利于飞机重心配置和发动机冷却,螺旋桨的尺寸也受到限制,使机体失之于笨拙。其二是使用螺旋桨前置的拉进式飞机,它们相对更为灵活,但为避免误伤螺旋桨,它们的机枪往往被安装在不便瞄准的位置。因此,参战各国都在寻求能够协调拉进式飞机螺旋桨和武器的方案,以便在空战中取得优势。

加洛斯用一种简洁的方式打破了这个“技术僵局”。他在螺旋桨的两个桨叶背面分别安装一块楔形钢板,再把机枪安装在正对着钢板的位置。这样,打中螺旋桨的那一小部分子弹就会被钢板弹开,使他可以在驾机的同时进行瞄准,并无所顾忌地开枪。由加洛斯改装的飞机被称作“世界上第一架真正的战斗机”,他也因此被认为是战斗机的发明者。[4]不过,从航空技术的角度来看,加洛斯的这种“战时创新”,会给飞机和飞行员带来不小的安全隐患,因为子弹的冲击力会使发动机主轴逐渐变形,而且反弹的子弹有很小的概率会击中飞行员。

在击落3架敌机之后,加洛斯因为飞机机械故障不幸被俘,他的战机也被德军缴获。为德军效力的荷兰著名飞机工程师安东尼·福克研究了这架飞机,随即设计了一种以凸轮来协调机枪和螺旋桨的系统,确保螺旋桨桨叶旋转到枪口之前时机枪会暂时停止射击。这项新的发明,为德军带来了极大的优势,并且促进了战斗机的飞速发展。到战争末期,加洛斯寻机逃出战俘营,并辗转回到他曾经服役的部队。然而,他已经难以适应被羁押期间发生的空战技术变革,在重新上阵击落一架敌机后,于1918年10月5日被德军王牌飞行员赫尔曼·哈比奇击落身亡。这一天,恰好是加洛斯30岁生日的前一天;而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落下帷幕只有47天。加洛斯的木质座机很快在战场上散佚,只有严重变形的发动机和机枪等金属部件留存至今。

对于加洛斯个人来说,“发明战斗机,死于战斗机”的致命轮回,是他个人的悲剧。而这一“善泳者溺于水”式的故事,也使参观者可以重新思考战斗机的发明这一重要的科技史和军事史事件。当天空也变为厮杀的战场时,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即使开启这一时代的人亦然。通过展示加洛斯的人生结局,空战本身的意义也变得引人深思。

(二)挪威特罗姆瑟极地博物馆极地航空探险展区

在一次次探索地球两极的远征中,很多伟大的勇士献出了生命,最终让人类对地球的面貌有了完整的认识。这些探险家中最著名的一位,或许就是曾经挑战两极的挪威人罗阿尔德·阿蒙森。他在极地探险生涯中最广为人知的事迹,便是与英国人罗伯特·斯科特竞争前往南极点。阿蒙森赢得了这场竞争,比斯科特提前5个星期到达南极点。不幸失败的斯科特在回程中被暴风雪困住,与几名队友一起冻饿而死。但位于北极圈内城市特罗姆瑟的极地博物馆,并未用太多笔墨展示这一挪威历史上的辉煌胜利,而是聚焦于阿蒙森生命的终点——他为极地探险献身的时刻。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战争对航空技术的刺激,使航空极地探险成为可能。当时已是半百之年的阿蒙森审时度势,加入到运用全新技术进行极地探险和科考的活动之中,尝试以航海和航空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北极探险。[5]1928年,一艘名为“意大利”号的科考飞艇发生故障,在北极冰原上迫降。为了找回飞艇和上面的乘员,人们派出了其他飞艇和飞机前往搜寻。阿蒙森也加入到这次行动当中,与挪威和法国的科考者们,乘坐一架法国生产的水上飞机出发。他试图运用自己在极地和航空探险方面的经验加快搜救进程,但从此不知所踪。后来,有一个与这架飞机所用同型号的浮筒油箱,在特罗姆瑟附近的海岸被发现。因此,挪威人判定他们的极地英雄很可能已经坠机身亡,并将特罗姆瑟视为他生命的终点。

受制于极地资源供给和展馆建筑条件的限制,特罗姆瑟极地博物馆只能以静态陈列配合展板说明的方式,展示当年被认为是阿蒙森遗物的浮筒油箱(核心展品),辅以若干航空器模型,展示历史上以特罗姆瑟为重要经停点(或冲刺出发地)的极地航空探险。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极地航空探险先驱者们的勇气,并审视阿蒙森探险人生的最后时刻。阿蒙森的离世仿佛一个时代的结束:他自身曾使用爱斯基摩雪橇犬在南极探险竞赛中取得了胜利,而竞赛对手英国军官斯科特初次尝试在南极使用机械动力运输工具失败后,又因拉雪橇的西伯利亚矮种马不能适应南极的严酷环境病亡殆尽,不得不徒步跋涉,最终殒命南极。但这已说明极地探险的交通方式将由传统的人力与畜力时代走入科技与机械时代,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5]阿蒙森乐于拥抱这种变化,虽然斯科特的机械动力尝试失败了,虽然阿蒙森也了解可靠性不高的航空器可能带来的风险,但为了更有效率地探索人类未知的领域,阿蒙森仍然选择飞上蓝天。与此同时,他的亲身经历实际上也在暗示后世的探险者,人类不能以技术进步自诩,并以此向大自然挑战。

二、对展品及技术发展的重新诠释

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倾向于认为技术进步将一定带来更多的财富或更高的生活品质,成为大多数人的思维习惯。但在很多时候,技术有其两面性,在其有待成熟的初创阶段就更是如此。在科技类博物馆中,对于发明创新的成果或技术变革的趋势,仅仅展现其良性的一面,或(在事后)单纯地“以成败论英雄”,都是缺乏科学态度的表现。对于科技类博物馆来说,更好的展示思路,或许是站在更高的位置,关注和思考技术成果的正面与负面影响,避免简单的肯定或否定;或者尝试尽可能完整地展示某一技术发明从诞生到淡出的全过程,让参观者对某一段科技史拥有更全面和深刻的了解。以下的两个关于“物”的故事,即是典型的例子。

(一)法国里昂印刷博物馆“法郎纸砖”展品

里昂是法国印刷业的重镇,因此里昂印刷博物馆珍藏有大量关于制版、排版、字体设计、套印等印刷工序的文物,可以让人们看到欧洲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技术从无到有和不断完善的过程。而在馆内的现代印刷技术展区,这家博物馆则不再着眼于技术进步,而是引导人们关注和思考人类社会对印刷品的态度变化。

从商场里对商品的过度包装,到制作粗糙的杂志和“即用即弃”的传单,越来越多的现代人不再珍惜纸张和印刷品,因为印刷太过容易,使印刷品随处可见。但随意丢弃印刷品间接导致的纸张、油墨浪费以及环境污染问题,却很少有人关心。

里昂印刷博物馆遵循了法国社会鼓励人们思考事物两面性的传统,以一件行为艺术般的独特展品和背后的故事,引导人们关注现代社会中的印刷品浪费问题。这件核心展品是一块“纸砖”,它用总额75万的1995年版(迄今为止最后一版)500元面额法国法郎纸币,经过粉碎之后压实制成。

该展品的介绍文字写道:“现代社会里,一些印刷品的寿命极为短暂。政治竞选传单印好之后几天就成了垃圾;即开型彩票的寿命更是只有(开奖前的)几个小时;一张纸币只能流通18个月,便会因为残旧或污损而不得不回收销毁。但我们最应该记住的是,当年启用欧元时(法国)法郎纸币的命运。”

不同于德国、西班牙等没有为兑换设置“关门时间”的欧元成员国,法国仅仅为法郎兑换欧元设置了10年的过渡期,以保证兑换的效率。[6]当法国在2012年2月完全停用法郎的时候,除了极少数集币者的收藏和居民粗心大意遗忘家中的纸币,绝大多数法郎纸币的归宿都只能是废品回收机构。而这些纸币有相当一部分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设计和发行的,[6]在市场上流通使用的时间极为有限。而在其他欧元成员国,原有的纸币也大多被回收销毁。因此,在崇尚理性的法国人看来,启用欧元尽管便利了欧元区内部的商贸活动,减少了货币兑换的成本,却也造成了“欧洲历史上最大的纸张浪费”。展柜里被粉碎的75万法国法郎和它所承载的故事,正是要提醒今天的人们:享受廉价的印刷品,其实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二)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协和”客机展区

法国航空航天博物馆是世界上唯一一家收藏有两架“协和”式超音速客机的博物馆。这两架飞机分别建造于1969年和1978年,是“协和”式的第一架原型机和一架后期量产型机。这种素材方面的优势,使该博物馆可以为参观者讲述两架飞机各自的故事,以此折射出“协和”客机“从明星到弃子”的历程。

对原型机的展示,围绕它曾经参与一次天文学重大科研活动的故事展开。20世纪60年代,世界各国的天文学家经过计算得知,1973年6月30日在非洲将会发生持续时间超过7分钟的日全食。这是一次难得的长时间日全食,天文学界很想找到一种方法,让他们观测日全食的时间更长一些。[7]

于是,在1972年春天,法国天文学家皮埃尔·雷纳拜会了“协和”客机的首席试飞员安德烈·杜卡特。两人的这次“跨界会面”,让一项长时间观测和拍摄日全食的创意成为现实:“协和”能够以超过两倍音速飞行,虽然还是慢于月影在地球表面移动的速度,却已经尽可能缩小了差距;而在拥有超音速飞行能力的同时,“协和”还是一种运输机,拥有为运载旅客设计的专业客舱,虽然为了实现超音速飞行而被设计得比较狭窄,却也足以搭载一组科研人员和他们的研究设备。日全食当天,这架飞机载着整个研究团队,飞入“全食带”追逐月影,使飞机上的人们连续观看日全食达74分钟之久,而且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天文观测数据和影像资料。在原型机的机舱里,当年的老式天文观测仪器都被原样保留下来,辅以天文学家们的工作照,向观众展示这段天文和航空史上的传奇。

量产型“协和”客机则着重于表现这一机型的优异性能,以及它投入商业运营之后显现出来的局限性。由于“协和”展示区域被设置为单线参观,人们必须从原型机机尾入场,参观量产型之后离场,因此在观众眼中:“协和”在商业领域的失利,与它在技术上的辉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它拥有超音速的“异能”,却受制于噪音污染、过高的油耗和有限的航程,只能在极少几条航线上飞行,[8]最终黯然落幕。但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对“协和”客机的展示,让参观者得以重返它问世的那个充满梦想的年代。当年,人类曾向更快的速度挑战,虽然没有收获足够好的结果,但如果站在人类科技发展的视角上回望,“协和”无论成败都是里程碑。

三、以“小人物”展现“大时代”

几乎所有的历史文献,都只会记载影响历史进程的关键人物,而很少会关注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在历史事件中受到的影响。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对科技史的记录当中,进入近现代社会之后更是如此。人们往往会忽略新的生产机械、交通工具和战争武器带给普通人的影响,而只聚焦于这些物品的发明者,或是在性能改进方面发挥出关键作用的人物。

在欧洲,有不少科技类博物馆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缺环,位于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海事博物馆即是其中之一。这家博物馆的“7艘船,7段口述史”展览,划分为代表不同年代的7个展区:地理大发现、海上犯罪(海盗活动)、海战、航海技术革命、海上旅行及邮轮服务、沿海休闲、海洋货运,并为每个展区分别录制了一段短视频。展览策划团队希望为参观者展示基于个人经历的故事,而非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从而引起参观者的共鸣。[9]这种通过“小人物”的“小故事”,展现“大时代”和“大主题”的思路,也受到其他一些博物馆的欢迎。以下的两个案例,是对这一方法的典型运用。

(一)法国巴黎发现宫大型强子对撞机临时展览

2015年初,巴黎发现宫举办了一场关于欧洲大型强子对撞机(LHC)的临时展览。这次展览的亮点之一,即是在布置成对撞机和附属实验室的环状展区里安装视频播放装置,循环播放为对撞机工作的青年科研人员和工程师的半纪实性视频,展示对撞机中不同岗位的价值。

其中,关于一位青年女科学家的视频最为传神。在视频的开场,她穿戴整齐、画着淡妆走进办公室,开始第一天的工作,随后便因为工作繁忙而无暇离开。视频开始加速播放,参观者可以看到她的脸一点点变得憔悴,头发也越来越蓬乱。继而在某一天,她睡醒之后顾不上穿鞋子就冲到计算机前开始工作,甚至袜子一样一只也不在乎。终于,视频重新放慢了,女科学家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外线号码,用颤抖的声音说:“爸爸,我们发现了希格斯玻色子”——而这正是建造欧洲大型强子对撞机的目的之一。

在展览现场,这一则视频常常赢得参观者们的掌声。它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一个人类知识总量增长的里程碑式事件,而一位年轻的女子为此贡献了绵薄之力。通过这则视频和反映其他岗位的视频,展览试图传递出一种精神:正是因为这些无名英雄的努力,人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才得以不断深入。

(二)比利时伊普尔“在佛兰德斯战场”博物馆

“在佛兰德斯战场”博物馆致力于展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军事史和机械化作战对战争形态的改变。它坐落于比利时西北部的伊普尔,临近法国与比利时的边境,被认为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真正开始之地。按照德国战前拟定的“施里芬计划”,北路(右翼)德军将由伊普尔攻入法国境内,这使伊普尔成为欧洲的战略要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阵营,和法国、英国等协约国阵营的军队,曾经多次争夺伊普尔,并且将各自的仆从国和殖民地军队卷入其中。在整场世界大战期间,总共有来自超过50个国家和地区(包括自治领)的军队曾在伊普尔鏖战。著名的战地诗歌《在佛兰德斯战场》,也是由加拿大军医约翰·麦克雷于此写就。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超过60万人死于伊普尔的战事,其中大约10万人尸骨无存。战伤致残、留下心理创伤和沦为难民者更是数以百万计。正因如此,今天的伊普尔希望将自身打造成为一个让人们得窥昔日战事的窗口,从而有可能深入地思考战争与和平。

“在佛兰德斯战场”博物馆的展览设计团队认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样的宏大历史背景下,“被卷入战事的诸多普通人的故事,共同构成了世界的历史”。[10]出生在伊普尔附近的博物馆馆长皮特·希林斯亦曾表示,家乡附近的阵亡将士墓地为他完成了世界地理知识的启蒙,也让他意识到这场战争实际波及的范围,早已超出了比利时乃至欧洲;而因为战伤失去双手的邻居则让他领悟,世界大战会使很多普通人的生活轨迹被突兀地改变。[11]

有鉴于此,这家博物馆的展览设计,致力于展示卷入这场战争的千千万万士兵、当地居民等普通人的命运,以及战争对普通人生活的改变,[10,11]从而使参观者意识到,历史绝非仅有史书上简单的数字和描述。事实上,正是这一思路启迪了西班牙巴塞罗那海事博物馆“7艘船,7段口述史”展览的设计。

借助先进的计算机和数据库技术,“在佛兰德斯战场”博物馆会为每一名参观者提供一枚象征佛兰德斯战场的红罂粟花手环。参观者在入场之前,需要首先将自己的姓名、性别、年龄和国籍写入手环的芯片。计算机会根据这些信息和参观者的选择,赋予参观者一个与馆内部分展品互动的“电子身份”,如战争期间的士兵、护士、战场附近的农民、难民儿童等。[11]参观结束之后,手环即可作为纪念品。

博物馆内的35个展品(群),被博物馆划分为4条建议的参观动线。[12]6参观者可以在4条动线中任选其一,着重观看包含在动线之中的展品并加以思考,以避免走马观花。在每一条动线当中,都会出现和这场战争相关的“小人物”,并以他们在战争中的经历,折射这场震撼全球的大战。

“标志性人物之旅”是4条动线中最具特色的一条。这条动线包括了4处基于计算机技术构建的“虚拟会面点”、超过10位基于史实考证并由演员扮演的“标志性人物”角色、11位留下丰富私人物品的战争亲历者,以及产生于战场的文学作品和它们的作者。

“虚拟会面点”的计算机系统可以读取参观者手环中的信息,并根据参观者的“电子身份”,自动展示一组基于史实建构的故事,呈现“置身于世界大战”的参观者在战争初期、中期、末期和战后可能的遭遇。[13,14]举例而言,被赋予士兵身份的参观者,很可能会在最后一个“虚拟会面点”看到自己的墓碑和墓志铭,因为这个身份的原型,正是某一名在战争末期阵亡的普通士兵。[11]这种“倒在胜利大门前”的悲剧,就可以让参观者对战争中个人的渺小有深刻的体会。

演员对“标志性人物”角色进行还原的视频,则是再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些真实事件。比如1914年圣诞夜西线士兵自发停战联谊的事件,即是由演员分别扮演亲历此事的4位来自不同参战国(英、法、比、德)的士兵,以下层士兵的视角来表达对这场战争的看法。[12]20-211915年德军首次使用毒气作战的事件,则是由演员扮演负责化学武器研发的教授和在战场上启动化学武器的工程师,以这两位技术人员的视角展现毒气进入战场的起点。[13]

战争亲历者的私人物品,也和复现的物主形象配合展示。这11位亲历者有着不同的身份,可能是双方阵营不同级别的军人,以及亲历战事的艺术家等等。这些与私人物品展柜配套的故事,见证着他们亲历的战争片段。

在另外3条动线中,博物馆也会突出“小人物”的元素。“时间线之旅”类似于参观传统的军事史博物馆的模式,参观者通过展墙、文物和多媒体展项,遍历这一地区在1914至1918年间的历史,包括几次大规模会战、对阵双方、军事装备等信息,并穿插战事亲历者的日记或诗作,表现人们对战争的看法。“主题区域之旅”包括主题各异的一组红色展柜,其中收藏的物品分别展示战争的各个侧面,如“世界大战使不同文化圈的人们被裹胁其中”的主题展柜,即偏重于展示原居住地远离战场的参战者,比如新西兰毛利人、中国人(战场劳工)、美国印第安人和印度锡克教徒等群体的物品,表现他们卷入世界大战的命运,[12]19并且通过手环激活展柜的多媒体设备,查询这一主题的相关信息。“反思之旅”主要包括4处“沉思之柱”和3处关于“反战声音”的展示。“沉思之柱”是展示不同主题的历史照片的密闭空间,4处“沉思之柱”分别以“战损”“死亡”“破坏”和“最后的见证者”为主题,通过重伤员、遗体和现代城市建设中发现的尸骨等图片,展示现代火器战争的巨大破坏力和人类实际上难以承担的后果。[12]233处“反战声音”分别聚焦于战前、战争后期和战后,展示几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在战前对现代火器战争可能后果的警惕、战争中失去密友的军官对枪炮屠杀的厌恶和无力感,以及伊普尔的艺术家对和平的祈愿。[12]19

四、结语

正如巴塞罗那海事博物馆为“7艘船,7段口述史”展览撰写的介绍文字所反映的那样,对于航海者来说,“船舶是机器,但也有其个性、名号乃至性格,并且与航海者彼此信赖;船舶是交通工具,承载着人员与货品,但也承载着阅历、故事与传奇。”[14]但如果从并非从事海事工作的大多数公众的视角出发,船舶很可能仅仅是“机器”和“交通工具”。这个例子其实反映出了一种深刻的哲理:在某一专业领域内称得上是掌故的内容,对于领域之外的人士很可能并没有吸引力。

然而,博物馆不应是对文献的简单重复和对知识的堆叠罗列,而承担着引导人们去思考的职责。因此,博物馆需要通过挖掘展品本身蕴含或与展品关联的故事,并加以重新诠释,使人们从展品本身出发,进行更为深刻的思辨。对于科技类博物馆来说,这有助于引导观众从更为全面的角度看待科技发展的历程,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培育他们的科学精神、科学思想。

相比于诠释物品和诠释科技史人物这两种更依赖科技史文物的途径,将逻辑上存在关联的展品加以组合,并在有研究或文献支撑的基础上,合理设置关于“小人物”的故事,以此反映出宏大的主题或者某种巨大的变局,有可能成为一种更具有智慧、更需要创意的做法。这条更重视创意能力的途径,更具有为国内的科技类博物馆效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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