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苦守高墙外：到底是不是你拐走了吾儿？（上）

闽南

15年前，余炳惠年仅4岁的儿子失踪，认定是同时人间蒸发的落魄工友冉桂平所为。余炳惠和妻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因抢劫罪在监狱服刑的冉桂平。可冉桂平却对拐卖孩子一事矢口否认。为了感化他说出孩子下落，余炳惠在监狱附近蹲守了十年，每月坚持去探监。

余炳惠能撬开冉桂平的嘴吗？冉桂平到底是不是人贩子？余炳惠的儿子又能否找到呢？

幼子被拐，打工夫妻苦苦寻觅

余炳惠，现年49岁，和妻子张明香都是安徽省望江县人。1998年3月9日，在大女儿2岁这年，张明香又生下了小儿子余龙。2001年3月，夫妻俩把女儿留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带，他们带着余龙来到福建省漳州市打工。张明香负责带余龙，余炳惠在工地上做建筑工。

2002年1月，余炳惠所在的工地来了一名新工友，名叫冉桂平，贵州人，时年21岁。余炳惠对他特别照顾，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他。因为住在隔壁，冉桂平没事时会经常逗余龙玩，有时也给他买零食。日子一长，孩子便与冉桂平非常亲。冉桂平在工地上做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边的活儿特别苦，就不想再做了，开始找机会换工作。

2002年5月15日早上，余炳惠仍像往常一样上班去了。上午9点多，余龙见冉叔叔还没起床，就跟妈妈说，要去把他叫起来。起床后，冉桂平收拾停当，对正在洗衣服的张明香说：“嫂子，我带余龙出去玩一会儿。”张明香顺口答应。她没有想到，儿子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了。

上午10点，冉桂平还没带儿子回来，张明香有点着急，去附近工地寻找，却依然不见孩子的踪影。中午12点多，余炳惠下班回来了，夫妻俩又赶紧外出寻找，还是没有结果，只得报案。

虽然余炳惠与冉桂平才认识半年，可除了知道他是贵州人外，别的一无所知。在他无法提供任何证据证明孩子是被冉桂平拐走的情况下，警方也就没法立案。鉴于这种情况，余炳惠只能自己继续满世界找儿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几乎走遍了漳州市所有村镇，每次都失望而归。担心儿子有一天会主动回来找他们，从那以后，余炳惠夫妇不敢离开过租住地，辗转在各个工地打工度日。

2003年3月，余炳惠接到远在新疆乌鲁木齐打工的舅舅打来的电话，说在电视中看到贵州省遵义市警方解救了100多个被拐卖的儿童，其中有40多个是从福建和广东拐卖的。听到这个消息，余炳惠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他想，冉桂平老家在贵州，而被解救的儿童又是福建和广东的，说不定其中就有自己的儿子。于是，他向工地老板借了1000元，带着公安局开的一张证明，又上路了。可是当他不远千里到达遵义后，才发现这些被解救的孩子与自己的儿子年龄都不相符。

此时，余炳惠才意识到，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希望实在太渺茫了。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已经到了贵州，那么起码可以找到冉桂平老家的具体地址；只要找到冉桂平，孩子就有线索了。余炳惠来到贵州省遵义市公安局，在户籍科查到了冉桂平的具体地址。可他的户籍登记上，却很奇怪地没有照片，一时也无法确认这个“冉桂平”是否就是余炳惠要找的人。

余炳惠突然想到当初和冉桂平一起打工时，他曾告诉过自己，他读到初中毕业。余炳惠不由心中一喜：冉桂平肯定会有毕业照片留在学校。于是，他又来到这个“冉桂平”当年上初中的学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学校档案里找到了一张一寸毕业照，果真就是自己要找的冉桂平。

那一刻，余炳惠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可当他找到冉桂平家时，却得知他半年前曾回过家，现在又外出打工联系不上了。余炳惠只得带着一张翻拍的冉桂平的照片，返回漳州。

仇人被捕，高墙外有对泣血夫妻

2004年10月，余炳惠再次到冉桂平的老家，打探他的情况，愕然得知冉桂平在福州打工时，与人打架致人重伤，福州警方也正在抓捕他。得知这一消息，余炳惠又赶到福州，才知道冉桂平打伤了别人连夜逃走，据说去了浙江温州打工，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余炳惠与妻子商量后，让妻子留在漳州等候警方的消息，自己则独自前往浙江温州打工。然而，他在温州足足找了半年，几乎走遍大街小巷，却一直没有找到冉桂平，只好又失望地回到漳州。

转眼到了2007年，余炳惠的儿子已失踪整整5年。虽然仍没有消息，可他并没放弃。在他心里总有一个信念：只要找到冉桂平，就有可能找回自己失踪的儿子。2007年6月，余炳惠听人说冉桂平去了广东东莞的大岭山打工，于是他又像上次去浙江温州一样，让妻子留在漳州等消息，自己又独自去了东莞，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冉桂平。

2007年10月底的一天下午，从工地回来的余炳惠突然想到自己有很久没与贵州警方联系了。于是，他给当初联系过的一個民警打去了电话，竟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冉桂平因抢劫罪，于2006年12月27日被抓，被判刑十二年，现在泉州监狱服刑。

听到这一消息，余炳惠特别激动。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要找的“仇人”真的可以找到。他赶快把消息告诉了留守在漳州的妻子张明香。

那天晚上，余炳惠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到自己儿子那熟悉而又天真稚嫩的面孔，一会儿又想到可恶的冉桂平。而更多的是想到终于找到冉桂平，自己的孩子也许很快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了。那天凌晨4点，月亮还高高挂在天边，他就以为是天亮了，提着行李来到了车站。

回到漳州后，余炳惠与妻子见了一面，又立即赶到泉州市。到了泉州才知道，正在服刑的冉桂平面对警方的提审死活不承认拐卖儿童。

得到这一消息，余炳惠有点灰心，现在就是告他，在没有找到孩子，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也是毫无办法。只要他不愿说出把儿子卖到什么地方，要想找到儿子仍如大海捞针。余炳惠十分焦急，冉桂平在监狱服刑，如果他不承认，将来刑满释放，肯定又会跑掉，到时自己仍然没法找到他。这样，找到儿子的希望又会变得渺茫。

余炳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去监狱见见冉桂平。他总觉得，任何一个人，哪怕再坏，内心也会有善良的一面。他决定用自己的真诚，去打动冉桂平。

2007年11月14日，是监狱规定每月探监的日子。怕错过探监时间，余炳惠提前一天从漳州坐车来到泉州，找了一家便宜的旅社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给冉桂平买了一些水果和日用品，早早来到了监狱门口。临进监狱之前，他又给冉桂平存了100元钱。

走进监狱的大门，余炳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不知道面对冉桂平这个让自己饱受失子之痛的人，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来到探监室，坐在冉桂平的面前，余炳惠没有责骂，而是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非常平静地说：“小冉，我找你5年多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我不知道你见到我是什么心情。”

冉桂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当初在一起打工，我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你来自贵州，我来自安徽，相隔千里能在异地走在一起就是缘分，我那么相信你，照顾你，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把我的小孩给拐卖了。你知道5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说着，余炳惠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只有等你当了父亲，你才能理解孩子在父亲心里有多重要。”

冉桂平依旧低头不语。

“事情发生了，我再责怪你也没用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把孩子卖到哪儿去了？”尽管余炳惠心里对冉桂平又气又恨，但他仍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可是，面对余炳惠的追问，冉桂平仍是一言不发。

探监时间到了，离开时，余炳惠又对冉桂平说：“我刚才给你存了100元，你知道，为了找我儿子，我已经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了，我也没有多少钱给你，算是一点零花钱吧。”顿了一会，他又说：“你怎么那么傻呢？尽管大哥我穷，但只要你有困难，说一声，大哥也会帮你。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孩子到底被你卖到哪儿去了？”冉桂平依然面无表情。

这次探监，让余炳惠明白了一点，要撬开冉桂平的嘴并不容易，得打持久战。于是他有了新的想法：去泉州打工，这样离服刑的冉桂平更近一些，可以随时掌握冉桂平服刑情况，也方便去探监。2008年春节刚过，余炳惠把女儿留在安徽老家上学，他与妻子张明香一起来到泉州打工。余炳惠考虑到进正规的工厂请假不方便，仍旧选择了去建筑工地做临时工，张明香进了一家珠绣厂。

到泉州后，余炳惠一直坚持每个月都买点日用品去探监看望冉桂平。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大，虽然冉桂平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偶尔也会和他聊上几句话，但只要提到孩子的事，就总是避而不谈。冉桂平一直不松口，让余炳惠也曾几度失去信心，怀疑每月来监狱看望一个拐卖自己儿子的“仇人”到底有没有意义，可又没有别的途径。余炳惠不甘心。找不回儿子，他内心一辈子都没法安宁。就这样，凭着至死都要把孩子找回来的信念，他一直坚持着。

2010年8月14日，余炳惠照样带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去监狱看望冉桂平。那天，两人依旧像以往那样又聊到孩子的事，余炳惠说：“说真的，当初我非常恨你，想到要去告你坐牢。可那么多年走过来，那份怨恨早淡化了。我总想，告了你，又能怎么样？也換不回我儿子，而且你也年轻，总不能一直在牢里过。我只希望你出来后帮我找回儿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谁都难免犯错。”冉桂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余炳惠说着说着就动情了：“你这样子，你父母也为你担心，别人又看不起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辈子下去会有什么结果？”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冉桂平，他终于开口了，却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话：“孩子的事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只想努力表现，争取减刑，早点出狱。”说完这句，他又低头不语，任余炳惠怎么追问都不再接话。冉桂平超乎寻常的淡定，让余炳惠不得不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儿子莫非真的不是他拐走的？

亲爱的读者朋友，冉桂平到底是不是拐走余龙的人贩子呢？余龙能找回来吗？余炳惠和冉桂平的命运将如何发展？我们将在下期（2018年1月月末版）继续为你讲述，敬请期待。

编辑/李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