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绿色 优化灰色 统筹解决水问题---2018年联合国世界水发展报告述评

李中锋

（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00038，北京）

2018年3月19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同其他有关国际机构在第8届世界水论坛上正式发布了2018年联合国世界水发展报告。报告的主题为“基于自然的水解决方案（Naturebased Solutions for Water）”。 笔者就联合国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产生过程和2018年报告的主要内容作一些介绍，并分析了报告对我国的启示。

一、关注全球水问题，定期发布水报告

1998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第六届会议认为，有必要对全球的淡水资源状况进行定期的评估。为响应这一建议，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国际机构为主要成员的联合国水机制决定，每3年发布一版世界水发展报告，旨在报告全球淡水资源现状和在实现千年发展目标与水有关的子目标方面取得的进展。

2003年第一版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题为 “人类之水，生命之水”，2006年第二版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题为“水：共同的责任”，2009年第三版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题为“不断变化世界中的水资源”，2012年第四版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题为“不确定性和风险条件下的水管理”。

2003-2012年，3年一版的世界水发展报告发布活动，与3年一届的世界水论坛同步举行，其发布不仅成为世界水论坛的重要活动之一，而且成为联合国机构关于当今世界水问题的旗舰报告，代表了联合国机构对世界水问题的最新认识成果和工作努力方向，成为世界各国了解全球水问题、探讨和解决各种水问题的重要平台和行动指针。

为了强化联合国世界水发展报告与每年一度的“世界水日”主题相呼应，从2014年开始，世界水发展报告由3年一版改为每年一版，每年针对一个特定的主题进行问题分析、案例印证和政策建议。转为年度报告以来，世界水发展报告2014年的主题为“水与能源”，2015年的主题为“可持续世界之水”，2016年的主题为“水与工作”，2017年的主题是 “废水：尚未开发的资源”。

二、2018年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要内容

如前所述，2018年世界水发展报告的主题为 “基于自然的水解决方案”。这一主题提出的背景主要是针对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发展过度和发展不当的问题，这一问题在全球淡水资源的开发、管理和利用中同样有很多具体体现。纵览2018年世界水发展报告，大致有以下几部分内容：一是序言和前言部分，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蕾·阿祖莱（Audrey Azoulay）所作的序言，联合国水机制主席和国际农业发展基金会总裁吉尔贝·洪博 （Gibert F.Houngbo）所作的序言，世界水评估计划（WWAP）协调员斯德芬·乌伦布鲁克（Stefan Uhlenbrook）和报告主编理查德·科纳（Richard Connor）联合所作的前言；二是执行纲要；三是“序曲，包括基于自然解决方案背景下的水资源状况”和七个章节的正文；四是正文后的参考文献、缩写与缩略语、图表、目录等。

阿祖莱女士在序言开头写道：“由于人口增长和气候变化，水安全面临的诸多挑战日益严峻，为应对这些挑战，我们需要以新的解决方案来管理水资源。本报告建议的创新应对方式，事实上也是用了几千年的方式，就是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BS）。”洪博先生在序言中强调指出，世界水发展报告诞生以来的15年里，2018年报告的最大特点是既前瞻未来，同时也回望历史；长期以来，我们在提高水管理上总是诉诸人造的或者说是“灰色”的基础设施，而将具有更为绿色方式的传统的且植根于当地的知识撇在一边。乌伦布鲁克先生和科纳先生在前言中说，大自然在水循环各种特征值的调节中具有独特而重要的作用，大自然既是水的调节者，又是水的清洁者，同时还是水的供应者。基于自然的水解决方案不仅是个好理念，而且也是从长远上保障水资源可持续性和水所能提供多种效益可持续性的必由之路。

第二部分执行纲要实际就是2018年世界水发展报告的核心摘要，浓缩了报告的主要观点和内容精华。由于本文要具体介绍报告的主要内容，这里不再详细介绍纲要。

第三部分是序曲和七个章节的正文。这一部分是本年度报告的核心内容。

“序曲：基于自然解决方案背景下的水资源状况”这部分内容，重点分两个方面来展现全球水资源所面临的特别是与基于自然解决方案相关的诸多挑战，一方面是对全球范围内水需求与可供水、极端涉水事件和水质的现状和趋势评估，承认粮食、能源和水的可持续管理是彼此深切相连的，这些联系需要予以明确；另一方面是描述生态系统变化给水资源带来的影响显而易见地需将生态系统纳入粮食、能源、水的纽带关系中。根据报告所述，全球水的使用量在过去的100年里增长了6倍，现在还以每年1%的速度继续增长。未来20年，全球水需求将继续大幅度增长，现状每年4 600 km3的水需求，到2050年可能增长20%至30%，达到每年5 500 km3到6 000 km3之间。相较于人口、GDP或水需求的大幅度增长，大洲一级的可供水量却基本保持相对的常量，次区域一级的变幅也不大，由于气候变化通常在5%上下，但国家一级的变化却比较大，很多国家正在经历大范围的缺水状态而且在21世纪中叶可能还会遇到更低水平的地表水供给能力。面对每年4 600 km3的水需求，全球的取水现状已经接近了可持续水平的上限。20世纪90年代以来，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几乎所有河流水污染都在恶化。未来几十年，水质恶化预期将会持续，这将给人类的健康、环境和可持续发展增加很多威胁。极端事件对局部地区也产生很大的影响，与可供水量的变化趋势相伴的还有洪水和干旱风险的预期变化，在一些传统缺水地区如智利、中国、印度以及中东和北非，不断增加的洪水风险已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与水相关的灾害造成的经济损失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大幅度增加。1992年以来，全球受洪水、干旱和风暴影响的人口为42亿，占所有灾害影响人口的95%，造成的经济损失达1.3万亿美元，占所有灾害损失的63%。所有陆地生态系统和大部分海洋生态系统类型都会影响到水量供应、水质状况和风险程度，生态系统变化趋势的范围和条件是本报告特别关注的，因为这关系生态系统的保护水平和恢复能力，并影响水资源管理所采取的措施。

七章正文内容主要是：

第一章 “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BS）和水”首先对NBS作了定义，即NBS是受大自然启发、由大自然支持的方案，这些方案使用或者是模拟自然过程来促进水管理水平的提高。这个定义的特点并不是说某一种NBS所使用的生态系统是否是“自然的”，而是说为了达到与水相关的某一目标，其自然过程是否管理的积极正面。NBS方案使用生态系统的多种服务功能来促进水管理结果的实现。NBS方案在改造或人工的生态系统中，可以使用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或修复功能，也可以同时或选择使用自然过程的强化或生发功能，这些功能既可应用于微观尺度如干式厕所，也可应用于宏观尺度如地理景观。解决或者克服当代水管理中的重大问题或挑战，NBS可以为之作贡献；对于不存在突出水问题、水挑战的地方，NBS同样可以发挥作用，如可以营造水资源管理改善之后的多重效益，甚至在水生产率已达到边际条件的地区，NBS也可以仅仅是出于审美的选择。与NBS相提并论的还有其他一些词汇，如生态水文、生态系统方法、湿地的巧用、基于生态系统的管理以及基于生态系统的适应或基于生态系统减轻等。NBS支持循环经济，承认自然资产，与一些宗教、文化或图腾信仰中所强调的自然理念相一致，也反映了世俗和精神领袖通常所主张的超过自然的界限就是一种罪过的观点。NBS通过植被、土壤、湿地（包括河流、湖泊）的管理共同作用于生态系统的运行维护。土地利用及土地利用变化对陆地水循环影响很大，一个地方的土地利用决策可能会给相距遥远地方的水资源、人口、经济以及环境带来很大的影响，因为降雨循环所形成的国家间的相互依赖不一定是发生在相邻地区或同一流域。以流域为单元的管理能够较好应用于地表水和地下水，但最新的水文学进展已经揭示了“空中水流域（atmospheric watersheds）”，也被另称为“降水流域（precipitationsheds）”。 NBS 推崇绿色基础设施以解决水问题，绿色基础设施是指自然或半自然的可提供水资源管理优化的系统，其效益相当或类似于传统的灰色基础设施。绿色基础设施采用更加整体性的方法，通过精心、自觉的努力，发挥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一则可以提供最主要的水管理效益，二则可以提供广泛的多重次生效益。由于对绿色基础设施和灰色基础设施之间还存在一些争论，报告建议可以对过去建设基础设施的方法进行重新设计，以避免给环境与社会带来不利影响。

第二章“NBS用于可供给水的管理”、第三章“NBS用于水质的管理”和第四章“NBS用于涉水风险、易变性和气候变化的管理”，这三章内容分别就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应用于水管理的一些重点领域进行了探讨和分析。在可供水的管理上，NBS解决供水问题主要是通过对雨量、湿度、蓄水、透水以及输水的管理来解决，这样就可以让适合人类需要的可供水的地点、时段和数量得以改进。受泥沙淤积、可用径流减少、环境关切与环境限制，以及在很多发达国家成本效益好且可行的坝址已经被开发等因素影响，建造更多水库将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在很多情况下，对生态系统更加友好的蓄水方式，如自然湿地、提高土壤湿度、更加有效地回补地下水等，比传统灰色基础设施如大坝，可能具有更好的持续性和更好的成本效益比。在水质管理上，报告指出，水源保护可降低城市供水商的水处理成本，有益于改善乡村社区的饮用水安全。森林、湿地、草地以及土壤和农作物，如果管理得当，都可通过减少泥沙负荷、截取和滞留污染物、使营养物再循环等方式，在调节水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在水受到污染的地方，人工建造的生态系统和自然的生态系统均能帮助提高水质。在涉水风险等问题的管理上，报告认为，气候变化使水资源短时的易变性更为突出，随之而来的涉水风险和灾害如洪水、干旱，在全球范围内导致巨大且还在不断增加的人类生命和经济损失。据估计，全球大约有30%的人口居住在经常遭受洪水或干旱影响的地区。生态系统退化是涉水风险和极端事件不断增加的主要原因，这也削弱了全面实现NBS潜质的能力。绿色基础设施可以发挥显著降低风险的功能。联合运用绿色和灰色基础设施的方式既节省成本，又能使降低风险从总体上得到显著改善。

第五章 “国家和地区的执行经验”以介绍和分析案例为主。在流域一级的NBS执行中，报告重点介绍了流域管理和环境服务付费的案例和方法，认为1997年始于纽约市的NBS流域水资源保护是最知名、也是最早被认为成功的环境服务付费案例，如今3个受保护的流域为纽约提供全美最大规模的未经过滤的供水，由此可为该市每年节省超过3亿美元的水处理运行维护费用。在城市化地区的NBS执行中，如果以绿色基础设施的方法来改造灰色基础设施，不仅可节省费用，而且还可以带来多重共生效益，这在一些地方已经得到验证。城市中的绿色基础设施，从不透水表面的再绿化到绿色屋顶和人工湿地，都能够产生供水、水质和减轻洪水等方面的正面效果，这在中国的海绵城市项目中得到了印证。

第六章 “促使NBS加快得到采纳”着重分析了推进NBS所遇到的诸多挑战，如在当前水治理机制中，灰色基础设施解决方案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从社区人士到地区规划者和国家政策制定者，对NBS的认知不足，执行NBS的能力也存在不足等。报告呼吁，要加强对绿色基础设施的投入，在全球范围大力营造有利于国家和地方NBS执行的法规和法治环境，加强跨部门的协作，提高NBS知识库的建设和应用。NBS对于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具有很大的贡献潜力，一系列可持续发展目标与NBS密切相关。NBS如果不能尽快得到运用，水安全将会继续弱化或下降。

第七章“认识NBS对于水与可持续发展的潜力”是最后作出结论和展望的一章，以3个问题的形式讨论了NBS的现状、潜力及未来，重点强调的是：大部分NBS带来的效益并不是第二章到第四章中的单独部分，而是同时具有水量、水质和降低风险的共同效益。此外，NBS带来的效益有的还超出了直接与水相关的成果，如改善后的生物多样性成果、景观价值、社会和经济效益，以及系统的可持续性等。这些实质性的效益需要纳入到评价因子、成本效益分析以及政策和决策制订中。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一系列目标，NBS将会发挥更多重要的作用。

三、启 示

一是NBS已经成为当代水管理的优先选项。2018年世界水发展报告的核心主题就是NBS，这一理念和方法既反映了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和渴望，也反映了人们对自然的尊重和选择。完全依赖过去灰色基础设施的理念和方法，已经不能适应当代水问题的持续解决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价值需求。

二是灰色基础设施依然有其生命力。正如阿祖莱女士在发布仪式上所说“世界水发展报告并不主张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就是一副灵丹妙药，报告结论明确提出，这些方案是许多重要工具中的一种，可以将水管理的方式转变得更加整体化、更加可持续”。而报告中的相关内容也指出，比如城市供水管网，尽管是灰色基础设施，但目前还是无可取代的。对所谓灰色的水基础设施，我们还需要因时、因地、因事予以分析和论证，不宜简单地废除。

三是灰色基础设施需要与绿色基础设施融合发展。随着时代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以及人们对自然生态认识的转变，灰色基础设施在发挥效益的同时，也带来这样或那样的不利影响，需要以绿色的观念和方法予以重新认识和评估，具备条件的可以进行改建或改造。对于新建的基础设施，要从绿色的角度和运用绿色的方法进行论证、设计、建设和运营。对绿色基础设施和灰色基础设施的比较论证分析，要全面进行，既包括直接的成本效益，也包含外部性的成本和效益。

四是NBS在中国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古代重要的传统智慧，古代很多经典水利工程亦符合NBS的理念和方法，当前推进的海绵城市建设也得到世界水发展报告的肯定。中国农村地域广阔，各地区经济发展迅速，城市化进程加快，以NBS解决中国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水问题，有着较大的探索实践和推广应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