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交给我一个孩子

傅进敏

我很清晰地记得，一个八月下旬的晚霞里，你们交给我一个孩子。

在早早地就帮孩子铺好床褥后，你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从蚊帐，到席子，再到柜子，然后又跑去阳台看看牙刷、口杯……生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直到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你才依依不舍地迈出了校门，拉着孩子的手，许久，才说“再见”。

或许，你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一张口，那些话就已经化在嘴角的皱纹里了，无处可寻。你只有怔然地看着孩子飞跑回教室。

立在夕阳下的你，拉着长长细细的影子，久久地回望，泪水不知不觉漫了出来。

你知道，这一次分别不仅仅是孩子结束小学生活、住进寄宿初中，还是他正式告别童稚、迈出了独立生活的脚步。

你知道，从这一刻起，孩子再也不会每天中午、晚上都回家吃饭了。

你知道，從这一刻起，孩子再也不会每天都占着电视、听着你的唠叨了。

你知道，从这一刻起，孩子再也不会每天都因为作业而烦着你了。

你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一切，再也不会了。

落日默默。

你最后还是黯然地转过了身——那个自己骂了千万次的“熊孩子”，每天都气得自己想动手的“小屁孩”真的要渐行渐远了。从今往后，彼此在各自的岁月里踽踽独行，不论阳光明媚，不管泥泞坎坷。

我知道，这或深或浅的转身，是难以言说的情深。

在你的声声嘱咐、点点叮咛中，我猜测着这样一幅画面——前一天晚上，不，前几天晚上，你是怎样辗转难以成眠，你也许彻夜忐忑着：我就要把孩子交出去了，交给一个自己都未曾参透的世界，一所陌生的学校，一群未曾谋面的教师。而他们，将会还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少年呢？

你终日惶惶，以至戚戚。

亲爱的你，我想大声地告诉你——

我感谢你把至爱交给了我。知道你的孩子八月要来，我七月就兴奋了。

你知道吗？我等你的孩子——太久了。

我盼望着和他一起欣赏校园的草枯了又荣。

我盼望着和他一起沐浴夏雨秋风。

我盼望着和他一起徜徉在文字的海洋，指点江山。

亲爱的你，我想大声地告诉你：放心吧！

我会努力还你这样一个孩子：他孝顺、正直、有所敬畏但又无所畏惧。他会慢慢懂得，你这棵大树愈加老去，唯有自己不断吸取养料，才能在你年老的时候做你的拐杖；他会慢慢懂得，人的品格比知识更重要；他会慢慢地懂得，自己原来并不是世界的中心；他会慢慢懂得，真正的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

我会努力还你这样一个孩子：他爱运动，爱生活，包容他人。他可能比科比的投篮差许多，也可能没有梅西的脚法，但是我鼓励他们享受球场上刮过耳边的风。同时，我还期待他可以煮得一手好菜，在亲友相聚时能够小露一手。

我会努力还你这样一个孩子：他爱读书，却又不完全迷信书，他有着自己的独到的见解和主张。他热爱人世间的一切真善美，却又可以对所有的假恶丑防范和包容。

我会努力还你这样一个孩子：他少了一分生涩胆怯、少了一分嚣张戾气，多了一份自信大方，多了一分温暖和担当。

亲爱的你，请允许我迷恋你孩子的成长，请支持我爱你孩子的方式，请给予我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请不要试图抢夺我的方向盘。

亲爱的你，亲爱的你们，我们一起努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