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松
我国民俗体育大多根植于传统文化,与当地节庆、庙会、集会活动相结合而形成体育活动,对当地的文化形成、行为养成和社会整合都有重要的作用。忻州地区“挠羊赛”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其久远的历史,摔跤的组织方法和独特的摔跤技法,使其成为原生态特性的民俗体育活动。从历史角度看,“挠羊赛”作为忻定原地区影响较大的民俗体育活动,曾对当地的文化交流和社会整合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基于此,笔者从社会治理角度探讨民俗体育的社会功能,从现代化进程的角度探寻其实现路径来分析“挠羊赛”的现代发展的现实意义。
社会整合是指社会不同要素、部分结合为一个统一、协调整体的过程及结果,亦称社会一体化。[1]社会整合的可能性在于人们共同的利益以及在广义上对人们发挥控制、制约作用的文化、制度、价值观念和各种社会规范。社会整合是相对于社会解组、社会分化而言的。从结构——功能主义学派的角度来理解,是指在现代化进程中,社会先进行分化,然后再通过不同方式的整合,使社会形成新的秩序,进而实现良性循环。社会整合的内涵就是进行社会关系的协调,进行社会各要素之间、社会各组成部分间的关系协调,化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隔阂,促使社会人员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体育是现代社会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随着社会的发展,体育的社会功能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体育促进社会整合的功能体现在通过体育活动达到社会成员间的价值认同、增加社会成员的交流机会、帮助社会成员融入社会以及促进社会道德的生成等方面。[2]
民俗体育具有习俗性、文化性、道德规范性、娱乐性等融为一体的特性,是历史文化的继承和民族文化的根本体现,也是促进社会一体化、达成文化规范、形成文化习俗的重要社会活动。
通过中国知网、维普、万方数据库等实体文献资料平台,以“挠羊赛”为关键词,共检索到“挠羊赛”相关文献45条。说明国内学者对“挠羊赛”已有相关研究基础,通过对所获文献进行梳理发现,研究多从民俗体育的保护、开展与发展等视角切入,但在城市化进程中“挠羊赛”的社会功能研究关注不够,尤其是在民俗体育促进社会成员的互动、社会人员的文化认同方面以及民俗体育的现代意义与现代转型上研究不够。因此,笔者从社会整合这一角度来探究民俗体育的社会功能以及实现路径,寻求民俗体育服务社会的路径。
“挠羊赛”是一种典型的节庆民俗体育活动,比赛举办常在某一村落或地区的节日、庙会、商业集会等大型民间活动中进行,与之相伴的常有唱大戏文化活动。[3]这种集节庆、祭神、愉悦、健身、商业、人际交流为一体的民俗活动,早已成为民众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以来,“挠羊赛”独特的文化内涵、组织形式、举办方式、比赛形式对当地的文化传承、社会整合、民风民俗的形成都产生着重要的影响。它是当地民众生活的一种历史记忆、一种身体文化。挠羊赛不仅承载着当地民众的记忆和民族认同感,是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社会组织化的有效手段,“挠羊”体育民俗甚至能影响人的言行和思想。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的集体行为规范,它同时在村落的治理中体现着教化、整合等社会功能。
忻州“挠羊赛”历史久远,据《角力记》记载可追溯到北宋。“挠羊赛”民俗的形成与忻州的地理位置有一定关系。忻州地区北接同朔,南连太原,境内有中国北部最为重要的关口——雁门关。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忻州也是游牧民族和汉民族的杂居之地。少数民族的摔跤文化与当地军事文化相结合,形成了当地的“挠羊赛”文化。而“挠羊赛”的历史传承,则是由于“挠羊赛”与当地庙会文化结合,进而形成了“挠羊赛”民俗文化,导致摔跤最初的军事功能,与民众敬神、娱乐、商业集会相结合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方体育民俗。据统计,忻州地区每年的庙会大大小小有五十多次,最大的有五台山的骡马大会,以及原平的七月十五庙会,届时既是平民祈福平安的节日,也是商贾云集的闹市,在此期间就有举办挠羊赛以及唱大戏的体育文化活动。可以说,“挠羊赛”体育文化习俗是嵌入在庙会文化中的体育习俗,它已成为当地社会成员一致认同的集体身体行为文化,是人们在共同的社会信仰下,产生和形成的人群共同行为规范。“挠羊赛”体育习俗在当地形成的尚武民风,与当地人不服输的性格具有某种浑然天成的联系。
“挠羊赛”体育习俗也是当地民间社会成员进行深度交往的有效手段。当地有俗谚曰:“赶会不摔跤,瞧得人就少;唱戏又摔跤,十里八村看热闹。”由此可以看出“挠羊赛”在当地的受欢迎程度。人们为了看“挠羊赛”,往往需要游走于各个村落间,这便在无形中加强了人际交流。由于社会成员对“挠羊跤”的认同度非常高,“挠羊赛”所表现出来的规则、风貌、精神,自然而然也就迁移到民间的道德、礼仪、习俗中,并发挥出一定的社会效应。例如,“挠羊赛”倡导男女平等。在举行“挠羊赛”时,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过来观看,这其中有小孩、老人,也有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身怀六甲的孕妇。在旧社会中妇女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是人们的封建观念,但每逢举行挠羊赛,人们是不限制女性到赛场观看的,这样就自然形成了男女平等的观念。[4]同时,能够参与挠羊跤的社会人员也较为广泛。既有男性,也有女性,既有小孩、青年,也有壮年。参与观看挠羊跤的则是十里八村的所有民众。可以说,通过挠羊跤的举办,达到了社会所有成员的参与。它使人们的情感凝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定的社会团结。
“挠羊赛”之所以能在忻州地区得以发展和传承,是因为其能为当地居民创造利益,并能将社会利益进一步整合,发挥了良好的社会效益。自古以来,忻州地区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北方的匈奴与内地的汉人常在这里发生争战。作为战略重地,忻州地区的挠羊赛与屯兵、练兵、兵民融合有非常重要的关联。[5]为了增强守卫士兵的体力和技能,当地带兵的将领常号召边防士兵闲时以摔跤练兵,并以此作为实现兵民融合的强兵机制,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摔跤习俗。因此,从历史上看,“挠羊跤”的形成是精英阶层和底层阶层的共同利益的有机整合。
建国以来,忻州地区是全国摔跤体育人才的摇篮。在第一至第九届全运会上忻州已出现了22名摔跤冠军,被誉为“跤乡”。群众体育与竞技体育的结合,使得跤乡的摔跤人才层出不穷。这为群众体育与精英体育的整合提供了契机。现阶段,“挠羊赛”这一民俗体育活动的新的利益整合进一步显现。“挠羊赛”的非功利性的民俗体育活动的原生态特征,具有注重情感、体现公平、促进社会融合等特征,能够有效调节社会氛围,促进社会团结,促进社会成员的交流。
社会治理一般由国家权威和社会权威治理构成。社会组织者既可以是社会民众认同的公共权威,也可以是民间组织中极具威望的个人。民间组织是国家权威进行政府治理的有效补充。在乡村社会,运用乡村风俗进行乡村整合、调控是实现乡村自治与政府治理协同同治、共同领导的有效管理补充。“挠羊赛”往往是民间自发的,由具有草根属性的体育活动组织举办的集体活动。它的组织者多由“庙会”举办方中的理事会来担当。“庙会理事会”是由宗族中人际关系好、威望较高、愿意为村民服务又不计报酬的人组成。这些人多是村委会干部或体育活跃分子,在村民中知名度较高。
“挠羊赛”在组织、竞赛的过程中还充分体现了全民体育参与特征。通常,在赛事的开始阶段,都是先由小孩子进行比赛,这叫“冲跤”。“冲跤”的过程既培养了少年的体育热情,扩大了“挠羊跤”的广泛参与度,也是青少年体育与大众体育进行有效融合的一个过程,是民众的社会融入的有效手段。“挠羊赛”的自发组织形式也是摔跤者与观众之间进行互动的良好方式。民谚“一村来摔跤,十里八村来观看”,就充分体现了挠羊赛的地区整合效应。通过挠羊赛,不同村落的人们增加了沟通,各社会群体之间也多了一个交往、沟通的平台,共同的爱好使得社区的成员之间有了一种共同的文化认同感。这种认同感不仅使周围地区的村落体育文化趋于一体,也进一步促进了社会整合。从这个意义上看,挠羊赛在形成地区的文化建设、促进乡民团结方面无疑有着重要、积极的作用。它是村落自我强化文化氛围、维护地区稳定、促进社会成员认同、体现社会自我价值实现的重要方式。[6]一般情况下,村民之间的接触常以农事交往、买卖交往、社会事务的处理等交往为主,但“挠羊赛”的交往常以娱乐方式、身体接触方式以及参与与观看等方式进行,具有浓郁的精神文化色彩。
随着现代化的快速推进,农村人口流失,农村文化沙漠化现象也日益增多。新形势下,如何丰富和发展农村文化,是摆在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中的一个难题。民俗体育活动是一种社会文化活动。这种天然的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社会活动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应当发挥其独特的社会整合功能。
忻州地区的“挠羊赛”是根植于当地浑厚的尚武风气而形成的一种民俗体育文化活动。“挠羊赛”集娱乐、庙会、庆典等多种乡土行为为一体的特征,体现了化民成俗的文化特点。但是目前,由于“挠羊赛”的组织、举办等方面仍然存在粗俗性,其发展受到了一定的制约。比如在场地方面,挠羊赛多在原生态的土场地上进行,这便大大影响了活动的档次。又如,“挠羊赛”浓重的乡土文化气息也与当代的年轻人参与体育的观念不相适应。年轻人更喜欢具有时尚色彩的当代体育项目,他们参与“挠羊赛”多以体验为目的,并不注重“挠羊”的胜负,而只注重其过程。这自然会使挠羊赛的对抗性、观赏性大受影响。“挠羊跤”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质的活动,它在比赛中要求“点到为止”,上身一沾地即为输。在摔跤技术上讲究技巧,比赛时身体姿态富有美感,但现在的“挠羊赛”由于在场地设施上、防范受伤措施上、竞技娱乐性上都没有较好的设置,比赛参与者规则意识也还不强,因而很难体现出体育为人、以体育人的特质,因此,“挠羊赛”在当代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制约。鉴于此,笔者认为,“挠羊赛”应在民俗文化基础上进行现代化的改造。这种改造,既要能充分体现“挠羊跤”的社会价值,与当地的民风风俗有效结合,又要能很好地体现文化育人的价值,让参与人群自身受益。只有这样,挠羊跤才会更好地促进社会的整合,才能更好地持续发展。
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体育文化社会活动也将被纳入到现代社会的经济体系中,成为扩大国民消费、拉动内需、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和促进社会整合的有效手段。民俗体育活动是根植于农耕自然经济时代的一种文化现象。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民俗体育必须与市场经济融合,同时进行商业性的规划、包装,与媒体结合才能让民俗体育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近年来,忻州地区以“挠羊赛”为主题开展了具有特色的民俗体育商业活动。既与忻州雁门关的旅游文化相结合,又举办以“挠羊赛”为主题的特色摔跤文化节,形成了在当地有一定影响的摔跤文化,对挠羊跤的传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在基层农村的“挠羊赛”商业文化气息还不浓厚,这造成了当地农村“挠羊赛”体育文化逐步萎缩,参与人群逐渐减少的现象。因此,“挠羊赛”只有实现庙会文化、节庆文化与商业文化的融合,才能在现代化的社会进程中焕发生机和活力。
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在人口、产品、资本、资源、信息方面的互动也越来越频繁,城乡文化互动成为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的推动力。“挠羊赛”是根植于乡村文化的体育活动,本身具有浓厚乡土气息,当地农村居民对其具有天然的亲切感,所以未来如果能在城市中举办“挠羊赛”体育文化活动,既能增加城市新增农村人口的文化认同感,也能增加城市中的农村人口的社会联系,增加新居民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不仅如此,“挠羊赛”作为忻州城市文化区别于其他城市文化的一大特色名片,通过“挠羊赛”的举办还可加大城市新的影响力,促进城市居民与外来移民的社会融合,促进城市人员的文化一体化。
城市是乡村发展的龙头。一个城市的体育赛事的成功举办,可以有效提高乡村体育的文化水平和文化氛围。城市“挠羊赛”的举办,可以提高乡村“挠羊赛”的文化内涵,促进地域间人员的互动和往来。例如,忻定原地区虽三县相邻,但是在口音、习俗上还是有一定的差异的。通过“挠羊赛”的举办,可以促进县域间人员的互动与往来,增进地域文化一体化,促进地区人员的密切往来。
地方民俗体育都有一定的历史性和文化传承性,是地方社会普遍认同的体育活动。因社会认同度较高,地方民俗体育活动对当地的社会整合往往有其独特的价值。随着现代化的推进,体育的社会效益愈加受到政府的关注。忻州“挠羊赛”是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很强的历史传承性和民族文化特征,在促进当地居民的文化认同、利益整合以及地区整合上具有较好的效果。随着城市化的加速发展,“挠羊赛”也应与时俱进,厚植文化内涵,加强以“体”育人的文化理念;塑造“挠羊赛”的地区民俗体育品牌;促进城乡联动,以更好地增强其社会效益。
参考文献:
[1] 郑杭生.社会学概论新修[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2] 张修枫,尚延.德国“体育促进社会整合计划”的社会价值及启示[J].上海体育学院学报,2017(5):9~13.
[3] 李翠霞,赵岷.对忻州”挠羊”摔跤的文化学考察[J].体育学刊,2010(2):104~107.
[4] 雷鸣.忻州摔跤文史资料汇编[Z].忻州摔跤俱乐部,2005.
[5] 潘慧生.民间传统体育与乡村社会生活——以忻州、定襄、原平摔跤挠羊赛为例[J].山西师大体育学院学报,2010(5):76~81.
[6] 李玮,毛明春.民间传统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社会建构功能[J].体育研究与教育,2015(4):105~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