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与式微

2018-01-27 09:25宋健林
探索 2018年3期
关键词:阶级话语发展

宋健林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872)

意识形态话语是意识形态的重要表现形式,亦即政治伦理价值观的表达符号。意识形态本身是虚体性存在,但却时常借助人类的另一发明,即“话语”同社会发生联系。“意识形态以虚空的方式存在于人类社会,却又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无法直接找寻出意识形态,却可以通过它的外部表现—意识形态话语—来接触和了解它。”[1]当探讨意识形态的形成与发展问题时,可将话语作为切入点,以把握其规律。十九大报告强调,中国共产党“以全新的视野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进行艰辛理论探索,取得重大理论创新成果,形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2]19。意识形态建设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探讨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与式微的规律又是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方面,这既是时代难题,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的历史使命。

1 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社会历史条件

意识形态话语处于形成、发展和式微的循环当中,这是意识形态话语发展的总体规律。为了探讨总结意识形态话语运行的基本原理,首先要厘清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原因,即其生发的原因与生长的条件。

1.1 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历史条件

意识形态话语是人类社会发展到阶级社会阶段的产物。在阶级社会中,为应对不同社会成员之间的思想观念矛盾,需要意识形态充当社会“思想润滑剂”的角色。抽象的意识形态又需要通过话语将其具体化,意识形态话语由此存在于阶级社会,这是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历史条件。具体来说:

1.1.1 意识形态是阶级社会的必然产物

梳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可知,对于人类社会而言,意识形态的出现具有历史必然性。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考察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他们指出,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采取集体劳作的方式,通过狩猎、采摘等方式获取生活资料,社会中没有出现剩余产品。但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社会分工出现,同时也出现了剩余产品,这为利益分化的出现提供了可能。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与这种分工同时出现的还有分配,而且是劳动及其产品的不平等的分配(无论在数量上或质量上)”[3]163。这里涉及两方面的不平等分配问题:一个是劳动的不平等分配,因为“当分工一出现之后,每个人就有了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3]165,即人们没有条件自由自主地选择自己真正愿意从事的领域。另一个是劳动产品的不平等分配,劳动产品既是劳动的成果,也是维持人们生存的必要的生活资料,一旦剩余产品的分配不平等,就会出现利益冲突。这两个问题也是产生利益分化的根源。物质决定意识,利益的分化必将导致人与人之间、不同利益团体之间观念的分化。为了确立统治秩序,一个政权需要从理论上对其存在的合法性进行论证,这种论证集中表现为对意识形态的凝练和发展。不同时代、不同社会需要不同的意识形态来维系稳定。例如,中国古代社会的儒家意识形态、西方中世纪基督教神学以及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它们均是伴随着阶级社会的出现而出现且在所处时代都发挥着重要作用。

1.1.2 意识形态话语随着意识形态的必然出现而出现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占统治地位的将是越来越抽象的思想,即越来越具有普遍形式的思想。因为每一个企图取代旧统治阶级的新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就是说,这在观念上的表达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具有普遍意义的思想。”[3]180尽管马克思、恩格斯是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情况下得出这样的论述,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窥探到意识形态话语形成的历史原因:统治阶级为了维持统治的秩序,需要生产出相应的意识形态来调节社会矛盾。但是,意识形态是虚体化的价值观念,对于社会中的多数人而言,难以直接把握,因此,需要用相对通俗化、大众化的话语系统将抽象的意识形态转化为具体的表述。这就是马克思、恩格斯论述中“说成”“描绘”等词汇背后所揭示出的意识形态话语形成的道理。也就是说,对于意识形态而言,话语充当了其中“说成”和“描绘”的角色,它的功能在于将抽象的意识形态具体化。可见,伴随着意识形态形成的必然性和意识形态本身的抽象性,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也是必然的。

1.2 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社会条件

一切社会现象都是社会活动的产物,探究事物形成发展的原理,离不开对孕育和生发它们的社会条件的考察。对于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来说,需要着重考察其生长的经济、政治及文化条件。

1.2.1 一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为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提供物质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支配着物质生产的阶级同时支配着精神生产”[3]178。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统治阶级基于物质关系调节着自己时代的思想生产活动。马克思、恩格斯还指出,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这里所说的精神上占统治地位,指的就是这个阶级占据了这一社会中精神文化产品的生产资源的分配权和主导权。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到两点启示:第一,一种意识形态话语要成为社会主导的意识形态话语,这种话语背后的阶级首先要在物质生产上占据主导地位。也就是说,一定意识形态话语的产生,同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生产关系的状况有着密切的联系,人们的物质生活从根本上决定着意识形态话语的生产和发展。第二,意识形态话语受制于经济发展的需要,尤其是受制于生产关系调整的需要,经济发展的需要对其有支配的权力。例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发生了根本性转变,由阶级斗争为纲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中心任务的转变,促使意识形态话语也发生变化。由于发展经济成为了一种显在的、具有共识性的意识形态,与之相配套的“发展才是硬道理”“解放生产力”等经济话语,也逐渐成为意识形态话语的核心内容。

1.2.2 一定政治权力为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提供政治支撑

如果说一定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意识形态话语的经济基础,那么,一定的政治权力,即某种意识形态话语在政治上占据主导地位,甚至掌握着政权,则是意识形态话语的政治基础。政治权力是影响意识形态话语能否进一步发展,特别是实现社会化的重要因素。意识形态话语归根结底是一种观念思想的符号化表达,思想观念存在的目的是“掌握群众”[3]9。需指出的是,社会思潮的方式只能带给意识形态有限的影响,而政治权力将极大地促进思想观念的社会化。事实上,思想观念的社会化,常常离不开政治权力的介入。对于意识形态话语而言,最终目的是要使其所倡导的价值观念成为社会的日常规范和人们行为选择的一部分。如果一种意识形态只是单纯地停留在理论话语的层面,其生命力将受到限制,只有将最初表现为理论形态的意识形态顺利转化为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形态,甚至转化为人民群众行为方式乃至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才能产生更为深刻的影响。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意识形态话语需要借助社会制度和社会规则。也就是说,意识形态话语要转变为制度话语,成为社会制度和社会规则的组成部分,并且最终要成为大众行为规范的组成部分,以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政治权力起着关键性作用。

1.2.3 一定文化传统为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提供理论涵养

一个社会的文化传统往往是扎根这个社会中的人们头脑的“潜意识”,它们无形地影响着人们的行为选择和思维方式。意识形态话语的发展不仅无法独立于社会之外,而且深受社会文化传统的影响。在谈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传统文化的关系时,习近平指出,“要认真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4]。习近平之所以如此重视传统文化的涵养功能,是因为,一种新话语的发展离不开对传统的借鉴和继承。例如,“小康”一词是产生于中国古代社会,形容人们所追求的安居乐业的生活状态;今天,我国用小康社会指代社会主义社会中人民安居乐业的和谐状态,这就是意识形态话语从文化传统中寻找理论涵养的一个表现。从鸦片战争到新中国成立以前,中国社会受到多种社会思潮的涤荡,为什么马克思主义最终能够成为“掌握群众”的力量,并且催生出一个以其为指导思想的政权?除了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科学性和先进性以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克思主义中的共产主义理想契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大同社会”的理想。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追求天下为公的“思想基因”,这种文化心理上的黏连,帮助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落地生根。

1.2.4 意识形态家为意识形态的持续运转提供话语供给

意识形态话语作为上层建筑的部分,就其本身来说,离大众的日常生活有些遥远。即便对于政治人物而言,意识形态话语的生产也不是直接的任务。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也以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工的形式在统治阶级中表现出来,在统治阶级内部,一部分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出现,他们是这一阶级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意识形态家,他们把编造这一阶级关于自身的幻想当作主要的谋生之道,而另一些人对于这些思想和幻想则采取比较消极的态度,并且准备接受这些思想和幻想,因为在实际中他们是这个阶级的积极成员,很少有时间来编造关于自身的幻想和思想。”[3]179当然,他们是在批判德意志虚伪的意识形态时作出这样的判断。即便如此,从他们的论述中,仍可窥见意识形态话语生产过程中的一个必备要素,即阶级内的思想家,亦即意识形态家或意识形态工作者。意识形态话语作为上层建筑的部分,其生产创造的过程较为复杂,往往需要特定的思想家来完成。也就是说,意识形态话语的生产活动实际上需要专门人才进行。这些专门人才就是阶级内的意识形态理论家和思想家,他们主要承担了意识形态话语供给的使命。

2 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规律的理论模型

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过程较为复杂,但是,可以基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从现实的人和意识形态话语生长的社会基础出发,坚持发展的观点,从理论上描绘出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规律的基本环节。意识形态话语的形成发展可以大致划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2.1 第一阶段:利益分化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139,当考察人时,应当从现实的人出发,“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3]146,“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3]158。也就是说,人第一位的需求是生存的需求,也正因此,人们思想观念的形成,脱离不了物质需求的影响。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也说,“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往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3]151。故而,人们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们的思想观念。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人不仅有物质需求,还有精神需求。马克思主义研究者认为,人的精神需求同样受到人的现实生活需要,特别是人的物质生活需要的影响,“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3]151,即它们都是“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人们在实践当中形成的相对稳定的需求以及实现需求的方式就是人们的利益。无论是物质需求,还是精神需求,在特定条件下都表现为人们的利益。只要人类社会还未进入共产主义阶段,社会生产力水平依然有限,那么社会就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由此导致的利益争端也不可避免。而利益争端是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的原初推动力。

2.2 第二阶段:意识形态理论研究及其主导化

为最大程度地缓解利益分化带来的人们思想观念方面的冲突,需要思想观念上的“润滑剂”发挥调节作用,作为上层建筑核心组成部分的意识形态就充当了这样一种角色。一个阶级为了获得更大的群众基础,需要生产出一种能够获得更大程度的社会认可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系统的形成,主要包括两个步骤:第一步是阶级内思想家的理论建构研究。这里的理论,指的是构成一个阶级意识形态的思想体系,它是服务于政治生活的上层建筑部分。第二步是理论学说的主导化,即一种非官方的思想学说转变为官方意识形态。实现这一转变,有两种方式,一则通过革命占领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以实现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二则统治阶级采纳某种民间学说,改造之后,将之确立为官方意识形态。前一种情况普遍存在于阶级革命的实践中,比如17、18世纪的西方国家,通过资产阶级革命的方式,取得政权,并将启蒙运动以来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确立为主导意识形态。后一种情况,以中国古代汉武帝时期的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典型代表。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一种意识形态转变为主导意识形态之后,为取得更强的生命力,还可能进一步进行自我创新和发展。比如,在宋代,儒家代表人物程颐、朱熹等人曾对儒家思想进行了时代化的理论研究,产生了儒家意识形态中的程朱理学。这种情况同样属于意识形态理论研究及其主导化的范畴。

2.3 第三阶段:意识形态话语提炼

意识形态形成后,需要从中提炼出相对通俗的话语,完成意识形态理论的大众化。人民群众的意识活动“通常处于社会心理层面,尚未上升到理论化和系统化层面的感性意识活动”[5],抽象的意识形态于他们而言更是难以把握。因此,需要将意识形态表现为相对直观且具体的话语形式,以掌握更多的群众,而意识形态话语提炼也由阶级内的思想家来完成。话语提炼的作用在于将抽象、复杂的意识形态理论用大众乐于接受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呈现出来,以实现通俗化。正如儒家“仁”的思想,借用“忠、孝”的话语呈现出来,更容易渗入到群众的日常生活中。西方资产阶级在推行他们的意识形态时,同样使用了“自由、民主、平等”等通俗的话语作为大众化的工具,以吸引更多的群众。

2.4 第四阶段:意识形态话语社会化

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后,还需经历社会化的过程。如果意识形态话语单纯停留在思想观念领域而不经历社会化的过程,其影响力和生命力将会受限。“社会化”是社会学的概念,原意指生活于特定社会文化环境中的个人,通过掌握知识、技能、语言、规范、价值观等社会行为方式和人格特征,适应社会并积极作用于社会、创造新文化的过程。这里用来指代意识形态话语进入人们日常生活并掌握群众的过程。意识形态话语社会化主要有两种方式:其一,通过政治权力的运行,将意识形态及其话语制度化、政策化,转变为相对稳定的社会规则体系。“对于生活在日常情境中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对公共政策的感受性更直接与敏感,这多半由于公共政策与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相关度较高,并且由于公共政策与以理论形态表现出来的价值观相比,具有更多的直观性与可理解性,因此政策导向更能引起他们的注意。”[6]考虑到群众对意识形态话语的感受可能相对模糊,需将其转化为具体的方针、政策、制度,以同群众发生更为密切的联系。其二,通过意识形态的教育和宣传,将思想价值理念传递给普通群众,帮助群众掌握。意识形态的教育和宣传普遍存在于各政权中,主要体现为爱国主义教育、道德教育、政治教育等。总之,只有经历社会化的过程,意识形态话语才能成为相对成熟的话语系统。

以上所述是意识形态话语发展的一般规律,就具体的意识形态话语而言,其产生发展大体遵循这一规律,但也可能存在一定的特殊性,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3 意识形态话语的式微及其原因

所谓式微指的是事物由兴盛转向衰落的状态。意识形态话语的式微包括意识形态话语由主流话语变成非主流话语、丧失思想内核以及彻底消失三种情况。意识形态话语的式微,同话语本身的符号性滞后、背后的权力更迭以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规律有关。

3.1 意识形态话语式微的三种情况

探究意识形态话语式微的表现及原因,有利于更好地避开意识形态发展中的陷阱,科学地建设意识形态。总的来看,意识形态话语式微的主要分为以下几类情况:

3.1.1 意识形态话语由主流变为非主流

“所谓‘主流’,指的是社会意识形态谱系中优势意识形态的主导性地位与主导性效能。”[9]“主流”是社会意义上的概念,指的是某种意识形态成为被民众普遍认同的意识形态。主流是相对主导而言的,曾有学者指出:“当一个阶级革命成功,实现国家统治之后,自然而然就拥有了意识形态领导权,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拥有只代表了一种地位,问题的关键却是如何巩固意识形态领导权,即用主流意识形态教育民众,实现思想的统一。”[10]只要在物质上占据统治地位,一个阶级就可以通过政治权力实现对意识形态的领导权,换言之,即可让某种意识形态成为主导的意识形态。但要获得民众的认同以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还需经历社会化的过程。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利益诉求和价值追求总是会发生变化,一种意识形态话语也总有其历史局限性。有些意识形态话语由此从主流话语变为非主流话语,尽管它们并未彻底被社会所淘汰,但其群众基础受到较大削弱。

3.1.2 意识形态话语丧失思想内核并走向衰弱

索绪尔认为,话语分为两个部分,即能指和所指[11]101。能指是话语的符号外壳,如声音,词汇、图像等;所指则是话语所表征的思想观念。意识形态话语同样包含能指和所指两方面。需要指出的是,有时某种意识形态话语的“能指”还在,但已经丧失了“所指”的意义,这种情况实际上也是意识形态话语的衰亡。比如,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中有“平等”的话语,但资产阶级所倡导的是建立在资本剥削基础之上的、服务于少数人的特权性“平等”。共产主义社会中同样追求平等,但共产主义社会所强调的“平等”是消灭剥削基础之上的、服务于大多数人的平等。同样是“平等”,但两者的思想内核有着实质性的区别。唯物史观指出,共产主义必将取代资本主义,随着共产主义的来临,“平等”作为一个词汇还将继续存在,但作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话语的“平等”,最终将走向消亡。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平等的观念,无论以资产阶级的形式出现,还是以无产阶级的形式出现,本身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这一观点的形成,需要一定的历史关系”[12]117。社会历史条件发生的改变,会促使意识形态话语发生转变,其中,虽有新话语的出现,却也包含旧话语的衰退。

3.1.3 意识形态话语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并成为文化遗迹

意识形态话语的彻底消退包含两种情况:一是某些意识形态话语从一个社会的政治话语系统中消失;二是作为人类社会的政治文明现象的意识形态话语整体消失。前一种包含的情况很多,比如,某种意识形态话语由于其所代表的阶级从政治舞台上退出,那么这样一种话语也终究逃不脱从意识形态舞台退出的命运;前一种情况也可能是因为这种意识形态本身不能再代表该阶级的价值理念诉求而遭到遗弃。对于后一种情况,意识形态话语作为一种人类社会的文化现象而消亡,指的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将不再有意识形态话语这样一种人造物。

3.2 意识形态话语式微的原因分析

从学理上对意识形态话语的原因进行区分性论述是必要的。需要指出的是,现实生活中,意识形态话语的消亡,可能不是由单一而是由多种原因共同造成,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意识形态话语式微的可能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种:

3.2.1 意识形态话语自身的符号性滞后

人类社会的产物都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现实土壤,社会环境的改变,将对社会环境中事物的生存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如果事物不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而作出调整,就可能会面临滞后的风险。随着社会环境的变更,有些意识形态话语出现了滞后的现象而面临被社会抛弃的局面。这种局面的形成,有不同的原因。一方面原因是意识形态话语可能不再具备概括现实的能力。意识形态话语作为一种社会的符号,反映的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某些联系。根据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社会历史始终处于变化发展之中,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也会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变化着,意识形态话语如果故步自封就可能面临难以全面、准确地反映客观世界的关系的境况,此时,意识形态话语将丧失解释现实的能力,出现滞后的情况。对此,意识形态话语或许只要转变表述或者形式,或者调整某些方面,就可以重新适应社会的需要;但有时因为也存在太过落后于社会的发展的情形而遭到淘汰。另一方面原因是话语不再契合民众的思维。尽管意识形态话语也会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但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其状态相对稳定。人们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则不同,在古代社会,由于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人们的思想观念可以在很长时间内保持不变,但在现代开放社会里,人们常常在短时间内接触到大量信息,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容易受到影响而发生变化。此时,相对静止的意识形态话语,成为滞后者。

3.2.2 意识形态话语背后的权力更迭

某一意识形态话语的式微,可能出于自身原因,但若整个意识形态话语体系都处于衰弱甚至消亡的状态,则可能因为话语背后的利益集团丧失了权力的依托。马克思认为,“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3]2,人们的思想观念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由物质关系所决定的。当一个阶级在物质上不占统治地位、在经济上失去了对生产关系的主导作用、在政治上失去了政权,那么,与之相对应的意识形态话语,将逐渐走向衰亡。意识形态话语深受政治权力的影响,政治权力的更迭不仅决定某一意识形态话语的存在与否,甚至可以左右与之相对应的整个意识形态系统的存亡。一旦丧失了政治权力的依附,意识形态的生命力将受到冲击,意识形态话语更是首当其冲。纵观人类历史,每当革命发生时,革命的阶级最初总是试图制造出有利于自己的社会舆论,比如古代社会中许多起义,都讲究名号,诸如“诛暴君”“清君侧”等。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13]104,这些都在强调话语这一意识形态的外显符号在争夺社会认同中的重要作用。反之,当新的革命阶级反对旧统治时,常常从反对这个阶级的意识形态话语开始,正如五四运动时期,中国社会的进步青年会喊出“打倒孔家店”的时代性口号,所以说,意识形态话语的衰弱有时还是政权倒塌的前兆。

3.2.3 意识形态话语背后的阶级消亡

阶级消亡是意识形态话语消失的终极条件。“只要阶级的统治不再是社会制度的形式,只要不再有必要把特殊的利益说成是普遍利益,或者把‘普遍的东西’说成是占统治地位的东西,那么,一定阶级的统治似乎只是某种思想的统治的这个假象也就消失了。”[3]181马克思、恩格斯说,只要统治阶级不再有必要把特殊的利益说成是普遍利益,或者把普遍的东西说成是占统治地位的东西,意识形态就消失了,也就是说,当社会发展到没有利益争夺,也就没有必要把普遍的东西说成是占统治地位的东西,甚至也没有统治者可言,因为社会已经成为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422,每个人都是自由而平等的,那个时候,社会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也不再需要国家这样的统治机器,更不需要意识形态来充当社会“润滑剂”。彼时,意识形态消失了,意识形态话语也将消亡。

4 结语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是我国的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对意识形态话语形成发展规律的研究,可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的建设提供理论参考。首先,就意识形态话语发展的历史规律而言,同资本主义话语相比,社会主义话语是更为先进的话语,它终将取代资本主义话语而成为人类社会的文化主流,但是这一过程将是漫长而曲折的,需要付诸主观努力。其次,新时代背景下,意识形态建设依然是国家思想文化建设的重中之重。应当遵循意识形态话语发展的一般规律,在结合中国思想领域国情的基础上,科学地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最后,应当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成为中国文化及中国思想的“名片”,传递“中国声音”。从某种程度上说,意识形态话语是国家政治稳定的晴雨表。中国的崛起将是物质和精神的全面崛起,在向国际社会展现“中国形象”和“中国智慧”的过程中,应充分发挥意识形态话语的载体作用,向国际社会展现我国和谐稳定的社会政治环境的同时,为他国思想文化建设提供“中国方案”,从而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世界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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