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妮
艺术品让观者最为温暖的地方在于艺术家倾入其中的感情,或许是一笔一画,又或许是某个音符,因为有创作者的情感凝结于其中,才能够感动观者。
人类是这个世间最佳的杰作。因为我们可以将无生命的物质通过自己的创作附着上自己的生命气息,从而将人类有限的生命寄予永恒中流传。
那些从中世纪流传至今的艺术品,无一不蕴含着当年的创作者的情怀。本该已经遥远了的生命气息,在这些艺术品上却触手可及。而珐琅表便是其中代表之一。
我们常说,珐琅有玉的温润、珠宝的光辉、骨瓷的细致,却鲜有人会想到,珐琅最初的形态不过是一堆沙子、石英、长石、硼砂等硅酸盐类物质。玻璃与金属混合的矿物在高温中氧化,涅成凰,成为洁白的表盘、美丽的图案,珐琅表也因而有了灵性。
或许正是因为珐琅这种材质历久弥新、不会氧化褪色,所以即便过了上百年,当岁月的痕迹悄然爬上机芯和表壳时,唯表盘依旧保持昔日的娇艳,明亮的色彩伴随着不曾改变的秒针滴答声,应验着这世间“唯有时间才能永恒”。
在古老的年代里,珐琅这一技术被广泛运用在珠宝和各种装饰品的设计上,是金匠和珠宝匠喜欢的材质。直至15世纪,制表匠才将珐琅运用在制表工艺上。
当历史走到18世纪,德国的巴洛克建筑已经成为欧洲建筑史上的奇葩,瑞士也开始打破了以往英法两国在钟表界的垄断。格拉苏蒂手表开始在德国东部构建其钟表王国,到了今日更是被誉为“浓缩巴洛克艺术风格之表”,一块镶有13颗钻石的金别针式百达翡丽怀表,在伦敦世博会上得到了当时英女王的垂青——表款的唯美气质开始逐渐展露出与高复杂功能难分轩轾的重要地位。
这一时期,珐琅表特别是微绘珐琅表达到一种高峰。那些珐琅表有着细腻的画风,花鸟、人物、圣经故事等图案栩栩如生,巴洛克艺术的价值则在其间不断地被发掘与完善,为钟表制造者探寻着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可能。
在遥远的东方,那些自欧洲远道而来的“访”客,将珐琅钟表带进了中国。单就珐琅工艺而言,清王朝并不陌生——单在雍正及乾隆年间,宫廷造办处就已经将这一工艺大量运用于瓷器之上,不同于一般的景泰蓝铜胎掐丝工艺,珐琅瓷的成功烧制使其在此后的时光里作为宫廷御用瓷器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有野史写道,1860年,恭亲王就曾向百达翡丽购买过一只珐琅怀表。对于1860年创厂的百达翡丽而言,是否真有那么一只珐琅怀表已经无从考究。只是,如果你去了日内瓦,就一定要去日内瓦百达翡丽博物馆走一圈,那里藏有二三十只上上个世纪创作的珐琅怀表,你可以去体验从那个年代而来的感染力。
你也可以去观摩积家与中国清朝艺术作品息息相关的Master Ultra Thin超薄珐琅彩绘青花系列,在珐琅的层层烧制下,表盘会表现出一种富魔幻效果的深度与立体感,在光线下轻轻转动腕表,就可以发现丰富的色彩。
其实无须多说,也能想象到珐琅工艺的繁复。直到今天,珐琅表的绘制仍是任何机器都无法替代的。即使是最熟练的技师,绘制表盘那么大的方寸天地,至少也要花费几百个小时。如果是掐丝珐琅,工匠们要事先在表盘坯上以极细的金线一点一点勾勒出预设图案,然后再向这些图案的不同区域置入不同色彩的珐琅进行烧制;如果是微绘珐琅表盘,那就更为困难了。已退休的百达翡麗珐琅大师苏姗娜·罗尔(Susanna Rohr)说:学习珐琅制作技艺要花费10年的工夫。在直径不到40毫米的表盘上创作临摹,劳神费眼。所以每天只能工作1小时至2小时,而且还只能在白天自然光下工作,以便控制自然的色彩。
微绘珐琅画中,最为上乘的则是微画经典名画的作品。画师们采用名画的全部或者局部,将大师的油画画在小小的金属片上。积家就曾选择了四幅经典画作之一的爱神维纳斯为主题,创作了Master Minute Repeater珐琅彩绘三问腕表的表盘。
彩绘师们选取了围绕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西班牙的学院派以及法国的古典主义为核心的典型形象作为创作灵感,包括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The Venus of Urbino)》、韦拉斯克斯的《镜前的维纳斯(Rokeby Venus)》、《海中升起的维纳斯(Venus Anadyomene )》。
即便是最后一步的烧制,也是风险极大。珐琅表的颜色难以控制,因为珐琅与矿物质结合后的熔点与色彩表现难以掌握,如果在烧制的时候受热不均,即使是相同的釉料也会出来不一样的色彩。
在20多步的烧制过程中,只要出现釉面断裂或颜色变化,整个工程便前功尽弃,而这可能存在于每一道工序里。比如当年百达翡丽所推出的弧面珐琅钟表,在这座球形座钟上的画面刻绘,百达翡丽的工匠要用到长达18米到20米的金丝。将如此长的金丝盘附在底坯,再将不透明和半透明珐琅材料结合,在弧面上进行珐琅的喷画或者烧制。通过纤细的金丝在曲面上“掐”出每一处栩栩如生的细节画面本就不易,要在同样弧度极高的曲面上完成珐琅的制作工序,更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工作。
这道工序需要很长时间,用来描绘不同的色调变化,以创造独一无二的亮丽效果。
最后一道工序是涂上数层无色透明釉彩。无色透明釉彩不仅对微绘有保护作用,还可增强图案的立体感,使色彩更生动,画面更逼真。这一过程需在800摄氏度的高温下进行,难度极大,因为每一个焙烧过程都可能毁坏作品以致前功尽弃。在烧制过程中色彩不断加重,直至彩绘图案现出夺目的光彩。
或许只有这样的繁复工艺下打造的珐琅表盘才能承载生命的厚重感。如果你能欣赏到百达翡丽那款美得让人不能忘却的天堂鸟掐丝珐琅表,就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百达翡丽的钟表工匠们,用掐丝珐琅工艺将天堂鸟栩栩如生地绘制在了蓝色的表盘之上。蓝色的表盘如同天堂鸟飞翔的天空,羽毛在珐琅工艺下显得更加五彩斑斓,而在画布上很难呈现出的金色,在珐琅画上几乎夺目。
江诗丹顿的微绘珐琅表盘上,能感受到的是整个世界。腕表表盘的图案灵感汲自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创作的卡尼尔歌剧院穹顶上永恒不朽的装饰壁画。高温明火珐琅工艺,真实重现夏加尔创作的整幅穹顶壁画,将一幅实际面积200平方米的旷世杰作浓缩于有限的31.50毫米直径的表盘空间。
用高倍放大镜观看时会发现,表盘正中那带一抹柠檬黄的白色花瓣是上拉莫的剧作和德彪西的《佩利亚斯和梅丽桑德》;顺时针向下,你会在绿色花瓣上发现柏辽兹的歌唱交响曲《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瓦格纳的《崔斯坦与伊索德》;继续来到7点钟位置,蓝色花瓣上则是穆索尔斯基的《鲍里斯戈杜诺夫》和莫扎特的《魔笛》;而左上方的黄色花瓣里描绘的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又给予了江诗丹顿新的灵感,制作了今年的Metiers d'Art Chagall&I'Opera de Paris;还有贝多芬作品、卡门等等,都在这个小表盘里呈现了。中间还穿插着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协和广场、方尖碑以及歌剧院本身。
在这里,一定要提的一位珐琅大师是Anita Porchet,江诗丹顿的这两款表均出自她之手。而Anita最早时跟伯爵合作的“Rose”,也是一款出众的微绘珐琅作品,不过因为描绘的是花卉,不需要高倍放大镜便可欣赏。
犹如花卉图鉴般的精细工笔,鲜艳华贵的绛红色花瓣鲜美欲滴。很多时候掐丝珐琅无法达到的极致细腻,在Anita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TIPS:
珐琅微绘,亦称为“无色透明釉彩下的绘画”。完美无瑕的珐琅微绘以其珍贵的艺术价值以及不变形、不退色的特点成为鉴赏家们最梦寐以求的艺术珍品。完成珐琅微绘需要一系列高难度的复杂工序,在绘画正式开始前,首先应在底壳上覆盖一层抗变形珐琅釉彩,以防金属在焙烧过程中变形;随后,珐琅大师在其表面涂数层白色珐琅釉彩;接下来才开始绘制图案,使用极纤细的毛笔,以细腻的笔触,涂上数层彩色釉彩,绘制出精美的图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