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吴銎
刘洋3岁随父学习小提琴,5 岁登台演出受到称赞,6 岁受邀参与西安市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制并在西安电视台播出,11 岁考入深圳艺术学校附小,跟随管弦系主任冯培教授学习小提琴。13岁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师从王绍武教授(现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校长),同年随附中少年室内乐团在人民大会堂为奥地利总统演奏(中央电视台CCTV-1频道新闻播出)。14岁随中国少年交响乐团在台湾各大音乐厅参与演出,15岁随原中央音乐学院中提琴学科主任何荣教授在美国朱利亚音乐学院、柯蒂斯音乐学院、伊斯曼音乐学院、克里夫兰音乐学院、皮巴蒂音乐学院演出。16 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莫斯科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师从世界著名小提琴、中提琴、指挥大师尤里•巴什梅特(Yuri•Bashmet)学习中提琴演奏。刘洋是巴什梅特唯一的亚洲弟子,巴什梅特在俄罗斯《音乐家报》上称赞刘洋的“演奏很有思想,催人泪下”,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的教授们说:“刘洋是亚洲的骄傲”。
2012年4月,刘洋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的交响乐团,其演奏受到了小泽征尔的称赞。2013 年随小泽征尔参加在松本举行的「斋藤记念音乐祭」,与东京Opera City , 东京Suntory Hall东京文化会馆、东京艺术剧场、新国立剧场、渋谷的 Orchard Hall、名古屋、横须贺、札幌音乐厅共演,并在各大音乐厅成功举办了多场独奏音乐会。
2013年是刘洋收获颇丰的一年。5月,刘洋参加了意大利第15届埃尔多普国际音乐比赛,与来自世界各国的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贝司选手们同场竞技。在决赛现场,她凭借一曲《施尼特凯中提琴协奏曲》取得了弦乐组比赛最高分,最终夺得金奖,同时也为导师尤里•巴什梅特赢得优秀教师指导奖。6 月2 日晚,刘洋在获奖音乐会上演奏了《施尼特凯中提琴协奏曲》,受到了现场观众的肯定和赞许。2013年8月,刘洋参加日本第16届长江杯国际音乐比赛,该赛事要求弦乐组在一起比赛一决高下。在决赛时刻,刘洋演奏了自己的拿手曲目《施尼特凯中提琴协奏曲》,经过和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贝司各国选手们的比拼,刘洋最终夺得弦乐组一等奖!在颁奖音乐会现场,当刘洋演奏完中提琴现代作品《施尼特凯中提琴协奏曲》后,全场观众激动万分,起立鼓掌许久。组委会在热烈的掌声中为刘洋颁发了一等奖奖杯、奖状及优秀教师指导奖。同年10月,为了挑战自己,刘洋又参加了日本第32 届亚洲杯国际音乐大赛。此比赛规模宏大,参赛人数多达400余人,在日本东京和大阪两个赛区举行。和以往比赛所不同的是: 弦乐要和管乐、打击乐、钢琴、重奏、声乐等专业在一起比拼争夺冠军,竞争异常激烈。在决定胜负的时刻,刘洋首次在国际音乐比赛中演奏了中国中提琴作品《草原之歌》。她深情的演奏、激动的表演、精湛的技术打动了在场评委,感动了全场听众,一曲终了,听众起立爆发出喝彩声和雷鸣般的掌声。刘洋取得了弦乐、管乐、打击乐、声乐、重奏等所有乐器组的最高分,摘得本届东京和大板赛区唯一的一枚金奖。
刘洋在一年内三次喜获国际音乐比赛中提琴第一名,这是我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中提琴女选手在系列国际比赛中获此殊荣。刘洋也是第一位把中国中提琴作品带入国际音乐比赛的选手,通过她多次在国际中提琴比赛中的获奖,大大提升了中国的中提琴演奏水平在世界的地位。
Q记者:你在国内打下中提琴基础,又在国外念书,你觉得东西方在音乐教育上各有什么特点呢?
刘洋:虽然我接受了东西方的音乐教育,但是这些教育是分布在不同的学习阶段。就我的学琴道路来说,从深圳艺校,到央音附中,再到柴院,每一个学校都是引领我走向音乐殿堂的一段重要阶梯。虽然这些阶梯分布在不同的时空,但在我看来他们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在我接受国内专业教育时,我的恩师很多都有海外求学的经历,他们把西方的音乐教育模式融入到国内的教学中。如果以我受教育经历来纵向比较东西方音乐教育,我觉得东西方至少在器乐演奏的培养上并没有明显的割裂。
我是高中的时候奔赴俄罗斯学习中提琴演奏,我没有亲身体验过国内高等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活,对大学高等教育阶段的横向比较我不敢妄言。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我觉得最明显体现在柴院是5年制学位教育,相对国内4年专业教育时间上更充分,当然,国内可以通过申请硕士学位教育弥补学习时间的差距。柴院的课程设置更丰富,有像美术、哲学等这些培养审美素养和思维方式的课程,让我印象深刻的不只是要学习中提琴,还要学习钢琴,哲学,老子,孔子。还要经常参观教堂及国家美术馆里的油画,游览国家优美的山川,河流等。这些丰富了我的历史文化知识和对美学的追求,对我今后中提琴的潢秦打下了丰富,广阔的底韵,使我在演秦作曲家的作品时自然流进了新的元素在其中,即保持了作曲家的风格,又有新的特点。另外,我觉得除了与国内一样的学生与教师间一对一的授课形式外,在柴院也同样关注跟乐队或者伴奏的配合,在与乐队或伴奏的磨合过程中,不仅强化对和声的感知与理解,也培养了协作精神。从参加国际比赛各国选手的表现情况来看,我觉得国内学生技术全面,功底扎实,但对作品的理解和诠释上有欠缺。
我觉得东西方在专业音乐教育模式上没有明显的不同,但是在国民音乐素养培育上差距明显。造成这个差距的有文化传统的因素:俄罗斯人民普遍热爱音乐,重视音乐教育,普遍有较高的音乐欣赏品味。也有硬件上的因素,莫斯科有30多音乐厅,70多个剧院,票价便宜,国民能方便的欣赏各种演出。这些年,国内对音乐教育越来越重视,硬件设施也在逐步建设中,我相信随着国家经济建设的高速发展,国民的音乐素养会稳步提高。
Q记者:中西方文化共同滋养了你对音乐的感悟和认知,能否谈谈中西方文化对你在音乐和人生方面的不同影响?
刘洋:东西方文化实在是个很大的命题,我想把西方文化限定在西方古典音乐上,把东方文化限定在中国民族音乐上,即使做了这个限定,我依然觉得这个可能涉及领域太庞杂。我只能谈谈自己在学习西方古典音乐和中国民族音乐上的某些体会。
西方古典音乐的代表形式交响乐优美浑厚,充分调度各种乐器,有着复杂的织体,音乐呈现也更加立体,特别是对和声与对位的考究透着某种哲学思辨般的严谨和执着。这让我联想起西方的油画的透视技法,焦点透视的娴熟运用使得油画能够在二维平面构建逼真的三维空间视觉影像。焦点透视的运用使得油画呈现丰富层次。中国的民族音乐鲜有复调对位的乐队编制,但是每种乐器都有丰富的音色变化。仅凭借某种乐器的音色和曲调的变化,中国的民族音乐就能表达复杂的情感和意境。中国的民族乐器好比中国画的毛笔,在毛笔的起承转合。提按顿挫中,一幅简约却不寡淡的音乐画面就被勾勒出来。东西方的音乐教育经历使我能够体会西方古典音乐和中国的民族音乐各自的动人之处,使我充分理解和准确表达不同类型的作品时更加得心应手。
Q记者:你的丈夫对你的音乐发展有过怎样的帮助和鼓舞?
刘洋:我先生是我柴院的同学,他主修古典巴洛克时期的小提琴表演专业。因为他的陪伴使我那些在寒冷的莫斯科求学的日子充满了阳光。先生的音乐理论扎实,他会时常辅导一些我薄弱的理论课程;在我练习作品时,他是我随叫随到钢琴伴奏;在我争分夺秒准备比赛的时候,他会为我做碗热腾腾的拉面;我们曾因对作品的不同理解和表现方式而争得面红耳赤;在枯燥乏味的练琴之余,他拉我去看画展来消解疲倦和烦闷。先生对我音乐和品性的影响就在平日的一点一滴中,像春天的细雨,润物无声。
Q记者:你有没有不想拉琴的时候?你觉得最苦的是哪个阶段?最兴奋的是哪个阶段?
刘洋:每个学琴的人都有不想拉琴的时候吧,特别是自制力没有成熟的孩童阶段。我小时候练琴,总是时常找个借口去厕所,因为这样可以短暂地逃避练琴。我知道爸爸在外面等我练琴,逃避是没用的,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那应该是最苦的阶段吧。
他们好像不是在分手,为什么这么风轻云淡,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争吵推诿,或者他们都在等对方先说出来,其实心里早已经对这段感情没有了信心。
小时候登台演出前会特别兴奋,特别是舞台上的灯光和台下听众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舞台阅历的积累,我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在比赛获奖后,也谈不上有多兴奋。我知道赛后日子如常,枯燥的练琴会继续。当然,获奖开心那是自然的。
Q记者: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是少不了的,当练琴遇到瓶颈的时候,你通常会怎么调整?
刘洋:练琴的日程排得很满,中断练琴是不可能的。不是小孩子了,练琴可以任性。一首曲目的练习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我会换个曲目来练习。等自我感觉状态好一点的时候,再换回这个曲目练,放慢每个小节练习,尽可能保持敏锐感受能力。有时候需要聆听大师的作品,琢磨处理方式。
我想补充的是,瓶颈突破完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越往后越觉得艰难。心智成熟的演奏者能正视自己能力的不足,要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无奈。心绪平静才能应对枯燥的练习。
Q记者:当你接触一个新乐曲时,你会通过什么途径去把握它的风格和气质?
刘洋:拿到新曲目,我会先查文献资料,了解作品产生的背景,包括政治的、历史的、文化的;了解作者的生平简历与艺术道路;分析作品的思想内容,如主题思想、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分析艺术形式,如体裁、结构、音乐语言。如果有扎实的音乐理论知识,如和声、调性、调式等,对分析作品风格与气质是很有帮助的。
在做完上述准备工作之后,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处理曲目,搭建自己的演奏框架直至初具雏形。在这之后,我会找大师的作品来对比分析,汲取营养。这一过程的顺序不颠倒。如果先听大师的作品,容易先入为主,干扰自己的思路。我希望我的音乐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刘洋:我的导师是尤里巴什梅特。他的演奏淋漓尽致展示中提琴的音色之美,如丝绸般的细腻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现在更多的当代作曲家开始重视中提琴,愿意为中提琴创作曲目,使中提琴能够从乐队和声乐器演变成独奏乐器,这与巴什梅特大师在音乐届的影响密不可分。导师在中提琴上的造诣和成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是永远来敬仰的。在柴院求学时,能够得到导师的指点我倍感荣幸。
Q记者:你是巴什梅特唯一的中国学生,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评价你的演奏很有思想,你觉得这种“思想”体现在哪些方面?
刘洋:演奏有思想,我想,应该主要是体现在演奏风格上。帕尔曼是我崇敬的小提琴演奏家,他的现场演出和唱片都有浓郁的个人风格。帕尔曼曾说过:“因为音乐就像指纹一样,出自我的内心,代表着我的声音,我的音乐就是我自己。”
我演奏中提琴曲时,也试图留下自己的“指纹”。说留下自己的指纹,其实是个比较难把控的微妙的事情,“指纹”留的太深,像是在原作上捅个窟窿,很可能破坏了原曲的意境,扭曲了原作的本意,留的太浅,甚至了无痕迹,很可能最终就成了千人一面的演奏技巧的练习曲,听众也很难被这种乐曲感动。
演奏是在原作的基础上做恰当的“二次创作”。精准把握这个“指纹”的深度,需要仔细研读作曲家的风格,分析作曲家的个性,有时还需要了解作品所处的时代背景,将这些了然于心,演奏的时候才会有的放矢,这个是二次创作的基础。演奏者所处的时代、自己的文化传统、自身的个性,会在处理作品的时候留下“指纹”。仔细研读作品,考究触弦的方式,推敲弓法,把原作中真实的音乐影像通过自己的指尖,饱满且承载了自己的个性表达送到听众的心中。
有思想,我想,另一个体现应该是演奏者的形象,气质,动作等。演奏不同于听唱片、CD,现场的演奏不仅是传达音乐,也是舞台表演。现在乐坛有个浮夸的现象,东摇西摆、动作夸张,我个人觉得还是推崇朴素且自然的流露。当然,自己在这方面其实经验也不足,还有许多需要学习、探索的地方。
Q记者:目前更多人喜欢和关注的音乐是流行音乐,古典音乐相对曲高和寡,你认为大众应该如何在古典与流行间找到平衡点,更好的去懂得欣赏古典音乐作品?
刘洋:古典音乐即使在音乐素养较高的欧美接受程度也是不及流行音乐吧。古典音乐大多在节奏、曲式、和声、配器上比流行音乐复杂的多,欣赏古典音乐需要一定音乐理论知识,如果没有接受过这方面教育也就不能充分体会古典音乐之美,这个专业知识门槛自然也会将一部分听众阻隔在古典音乐大门之外。我觉得这个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每个领域、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门槛。我相信古典音乐所面临的情形在其他艺术领域,文学、美术、舞蹈中也一定存在。
流行音乐简单优美的旋律,通常配有容易引起听众共鸣的歌词,不需要特别专注就能给大众带来愉悦和享受。在生活节奏快、生存压力大的今天,流行音乐满足了大众“快餐式”的娱乐需求。无论是古典音乐还是流行音乐,都会有自己的受众群体。大众乐意选择哪种,是他们的权利。流行音乐与古典音乐也不是势不两立。我看到有越来越多的接受过系统专业音乐教育的工作者进入流行音乐领域,极大提高了流行音乐的水准。
随着国民音乐素养的提高,会更多的大众自发的接受古典音乐,但这需要时间,需要经济发展来支撑。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为大众找个两者之间的平衡点。
需要指出的是,一个文明的社会需要多种艺术形式共存。流行音乐因为有广泛的受众基础,实现商业化运作更容易些,从业人员也会有相对宽松生存空间。而对古典音乐从业者来说,生存更艰难些吧。这需要政府的扶植。
Q记者:现在在日本发展的怎么样?今后对自己的音乐道路有怎样的规划?有没有考虑过回中国发展?
刘洋:目前,我应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的邀请,在小泽征尔交响乐团工作。这期间,我向这位造诣精湛的指挥家学习了不少交响乐的知识,丰富了我的音乐实践,我很满足目前的状态。至于今后的规划,我想应该继续我的中提琴演奏,包括独奏、与乐队的合作。
中提琴作为独奏站在舞台上的机会比起小提琴、钢琴要少很多。在中国,不能独奏的乐器很容易被“边缘化”。中提琴的普及远不及小提琴、钢琴。中提琴的教育还需要很多专业的人才。我正在考虑回国发展,把自己这些年的所学带回祖国,希望能对中提琴教育做一点微薄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