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奶业振兴之路

文/史枢卿

（杜邦中国集团有限公司先锋种子事业部）

中国奶业20世纪90年代的奶牛下乡、牛奶进城开启了脱离原来城郊国营农场的奶业发展之路，伴随改革开放，乳品包装新技术的引进，我国奶业从鲜奶家庭蒸煮走上常温奶进入超市零售渠道的变革，伊利、蒙牛两大乳品企业跨入世界奶业二十强，标志着中国乳制品加工实现了国际一流的现代化水平。但问题是乳品加工业是整个奶业链条的中间环节，其一头连着近百万户奶农的奶牛养殖端，一头连着亿万家庭消费者的消费端，消费端随着商超物流业的发展，除了配送效率和费用，已经与国际水平相近。因此，目前我国奶业最大的问题在奶牛养殖端。

我国奶业现状

我国奶牛养殖业的快速发展是从奶牛下乡，国营农场奶牛逐步转为职工个人和家庭养殖开始的，其中典型代表是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三鹿集团”）。2004年，中国奶业协会在河北省石家庄召开主题为“奶源基地建设与奶业健康发展”的首届中国奶牛发展大会，引导了三鹿集团养殖小区模式在全国的推广。但随着2008年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事件”的发生，养殖小区模式逐步被乳品企业以“提高乳品质量和运奶效率”而淘汰，本质上是通过对规模牧场提高奶价，对养殖小区实行歧视性低奶价，而不是真正的依据牛奶质量来定价，从而造成散养户的逐步退出，结果就是我国原奶价格由2003年在国际上的低价逐步成为2014年以后国际上的高奶价，可比肩加拿大、卢森堡、挪威、日本等全球原料奶价高峰国。其中，加拿大、日本因为奶业高关税壁垒而形成了长期的小农高价格养殖模式。而挪威、卢森堡是欧洲小国，其奶业作为生态农业受益于高收入国民的大幅补贴而长期存在。我国奶农则是在与全球南半球等放牧低成本国家乳制品竞争的开放经济环境下艰难生存。因此，随着欧美常温乳制品通过电商模式进入我国后，我国散养户绝大多数退出了市场。目前支撑中国奶牛养殖业的只有企业养殖主体。但我国的奶牛养殖模式离开了奶农，奶业的高成本更难降，奶牛养殖业难以振兴。

农业现代化是衡量一个国家社会生产力高低的标志，任何人口大国没有农业的现代化，就不可能跨过中等国家而进入发达国家，因为人口大国与依托矿产、石油、天然气资源以及金融贸易港口的人口小国不同，如果不能跨越中等收入国家必需的产业转型、就业转移，就不能进入发达国家。因此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而三农振兴，乡村振兴，农业产业振兴均离不开生产制度的变革。

奶业振兴的标志是原奶产量年增长幅度不低于年GDP增长幅度，未来我国年GDP增长在5%～6%，这就需要原奶产量年增长5%以上，最好7%～10%。原奶产量增幅低于年GDP增幅，甚至下降，就意味该产业在停滞或衰退。原奶产量的增加依赖于：一是奶牛头数的增加。2000～2010年，我国奶业的增长主要是奶牛的数量型增长；二是奶牛单产的提升。2008～2016年，我国奶业的相对稳定就是在奶牛头数逐步减少，奶牛单产逐步提升的条件下实现的。近3年，奶牛养殖业受到成本上升、环保压力、进口乳制品冲击等因素的影响，亏损面高达50%，导致奶牛存栏头数大幅降低。

我国奶业振兴之路

第一条路：开放欧美活牛进口，开拓种源

利用欧美国家高遗传育种科技养殖的后备牛，既可节约我国后备牛养殖成本，还可快速提升我国奶牛整体素质，促进我国奶牛存栏头数快速恢复性增加，是实现我国奶业振兴的基础。过去我国只允许从澳大利亚、新西兰、乌拉圭等偏远放牧的奶牛存栏小国进口奶牛，严重制约了我国奶牛群体素质，抬高了奶牛养殖成本。我国在奶牛业活畜进口上往往考量的是政治因素和奶牛防疫技术风险等，而没有从经济全球化资源配置来考量。我国应改变缺乏科学依据的技术贸易壁垒，实行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科学评估和经济考量，开放德国、法国、丹麦、荷兰、瑞典等北欧国和加拿大传统奶牛养殖育种强国的奶牛活畜进口，以促进我国奶牛产业的振兴。算一笔账，我国上市企业后备牛饲养成本约为3 万元人民币/头，而进口后备牛出口价为1 200 美元/头，约合1 万元人民币/头，加上运费与关税，大约为15 000 元人民币/头，而且欧洲和加拿大奶牛单产均可轻松实现年单产10 吨，更适合我国奶牛养殖模式。比单纯进口乳制品，可更好地提高我国奶牛养殖业的可持续发展，更有利用从基础上保证国民的鲜活乳品消费。

第二条路：土地经营权入股，实现种养规模化有机结合

我国拥有乌兰浩特、海拉尔等丰富的草场资源，但我国草原管理目前由新成立的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负责，基本上是把草原地作为生态保护地区对待，对草地生产不利。农业具有三个主要功能：生态、生产、生活休闲。三者有一定区分，但也有很多重叠。最佳土地以生产为主，缺水草场以生活休闲为主，无人居住区以生态功能为主。我国人多地少，把草原地与农田地绝对划分的做法是错误的，有些地方政策不允许牛粪施到草原地上，理由是因为有羊在放牧，这是很牵强的理由。草地是农业的一部分，应把牧草纳入农田种植循环中。牧草不能种到农田中，青贮玉米、苜蓿不能种到草地里，这都不利用土地轮作。轮作不仅对农田，也是对草地，是比休耕休牧更好的保护和利用方式。在有水的地方养牛，牛粪在合适的时间施到草原地上，既可以降低奶牛场的环保压力，又培肥配套的草原土地肥力，降低奶牛场牧草生产成本，实现更科学的种养结合。1 头成母牛需要15 亩地，才能保证1 个奶牛场世代运行，而不造成对当地环境和水源的污染。只有把奶牛场所需的配套土地解决好，奶牛场的粪肥，特别是污水才能更经济地得以解决，离开土地排放的很多环保项目都是不科学和低效的。

土地制度是我国的基本农业制度，合适的土地所有权、经营权模式离不开历史环境下农机设备的发展状况。我国千年来的耕地、收获模式在当今农业机械国际贸易大环境巨变下，已远远不适应了。2000年左右，在第一轮土地承包责任期（一般为15 年，承包开始于1980～1985年）陆续到期时，可以说是到了最佳的改革土地经营模式的窗口期，但国家在1994年提出第二轮土地承包期30 年、2017年提出二轮承包到期后再30年不变，对稳定预期有利，但对“三农”事业的发展是不利的。当下的中国，土地已经不是绝大多数农村人口的最主要收入来源。土地的碎片化管理与农机发展严重不配套，改革势在必行。如果奶牛养殖土地配套能够及时跟进，也许可以从奶牛业土地配套的实践中上探索出土地制度改革的一些好办法。青贮玉米是奶牛场运营的最大宗饲料原料，青贮玉米的收获多数采用进口大型收获机，一般150 亩以上连片的土地才可实现机械加工。因此只有土地连片才能形成资源的最佳配置，实现规模效应。

第三条路：规模牛场饲养成母牛，奶农饲养后备牛，合作共赢上规模

中国畜牧业的发展道路需要走出适合中国土地制度、人口居住、环境资源约束的独特道路，这种道路既要借鉴美国规模奶牛场发展道路，又需要参考日本、韩国人多地少的东亚精耕细作家庭模式。奶牛养殖业不能只有规模化奶牛养殖企业，离开了家庭奶牛场，奶牛养殖成本始终无法下降。因为农业的前述三个功能（生态、生产、生活休闲），已经在发达国家的部分家庭农场得以实现，农场主不仅仅追求生产效益，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比如爱尔兰肉牛养殖者，家庭并不以肉牛养殖效益作为最重要的指标来决定是否进行肉牛养殖，因为肉牛基本是在草地上自然放牧生长的，而且从事肉牛业的农户多数为兼业经营。奶公犊育肥也是肉牛生产，所以奶牛业和肉牛业并不完全隔离。

笔者建议规模化奶牛场从事成母牛和犊牛饲养，农户从事断奶犊牛、后备牛饲养的模式。规模奶牛场在产犊前2～3 个月将即将产犊的大育成牛回收，进行围产期、产犊、泌乳、干奶等养殖工作。该模式可以利用农村剩余劳动力和农副产品等饲草资源培育后备牛，降低后备牛的饲料、管理和劳动力成本，同时为农户创造收入，解决产品的销售，减少农户面对市场变化的风险。新西兰部分奶牛养殖户也通过从其它农户购买犊牛来扩大生产规模。加拿大的肉牛养殖业是采用出售育成牛、青年牛等分段模式进行饲养。但这种模式在国内还缺乏实践，主要是对防疫的担心。但如同从欧美进口种牛一样，虽然存在一定风险，但通过科学的管理方式，可探索出可行的控制风险的方法。而且这种模式可实现养殖主体的多元化，既让农户参与了养牛，农户又不用担心挤奶、卖奶问题。奶牛养殖业的主体未来还是依托家庭企业牧场的道路才能实现真正的降本增效，如果主要依靠大企业大牧场，中国的奶业发展就只能走向高成本畸形发展之路。

结语

奶牛养殖业振兴的三条措施：一是放开从欧美进口活牛解决奶牛恢复发展所需要的牛源，降低成本，建立好的牛群基础。二是为奶牛解决配套土地，既能切实解决环保难题，又为奶牛场发展种养结合模式、降低饲料成本打下坚实基础。第三是推广“规模奶牛场饲养成母牛+农户养后备牛”的经营方式，降低奶牛养殖成本。

另外，奶业的发展主体应该是奶牛场，而不是加工企业。乳品企业财务报表应透明公开，奶农应分享乳品加工企业的部分利润。我国要借鉴欧洲合作社乳品企业与独立乳品企业相生相克、共生互存模式的经验，发展中国国家意志主导下，奶业振兴、乡村振兴的中国乳品企业组织化模式，不能单纯按市场经济模式让乳品企业成为以利润为唯一发展动力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