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教育过程中的观念形成

2018-01-25 19:19范宇焜
神州·中旬刊 2018年1期
关键词:王夫之

摘要:王夫之是我国明清之际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历史学家,从他所撰写的读《资治通鉴》的学术笔记《读通鉴论》当中,可以看出他民族观念形成饱受时代影响。王夫之身处明末清初之际,农民起义以及满清入关导致社会动荡,民族问题成为社会突出的问题之一,尤其是清军入关,少数民族建立政权,导致其民族观的变化,对社会问题辩证的看法与其内心所向往的正统王朝的矛盾影响着其民族观。总体来说,其观点是片面的,这显示出历史教育过程中观念引导的重要性。

关键词:王夫之;民族观;《读通鉴论》

王夫之,衡阳县人,字而农,号葁斋,晚年隐居衡阳金兰乡石船山附近,称船山先生。王夫之生于明神宗万历四十七年(1619)。在父朝聘、兄介之教育影响下,少时读儒家经典,自称“余自束发授业经义,阅经义亦数万首。”[1]这也就导致王夫之自小接受了正统儒学思想。至二十岁之时,即始参加“行社”,这一组织多以“论文”为主,也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王夫之开始特别关注动荡的社会局面。虽王夫之在这一时期表现出了一定的忧国愤世的思想,但是他依旧迷恋着科举中第以求为国效力。经过多次失利在其二十四岁之时考取举人,而在王夫之步步为营迈向科举为官的道路之时,大顺农民政权却将明王朝推翻,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他难以接受,写《悲愤诗》一百韵,而在之后不久清军入关之时,王夫之内心强烈的民族意识使其将愁怨转向了清朝统治者以及降清之人身上。自此之后王夫之将希望寄托在联合农民军队以及南明朝廷上,然而这些势力终归无法抗拒明朝灭亡的命运,在其中国传统封建士大夫的气节支使下他隐居世外,创作出多部巨著,其中,创作完成于其辞世之前的《读通鉴论》可谓是王夫之民族观之总结。其中包含着王夫之个人的历史观,政治经济思想,哲学思想等等,而其中的民族观也是十分重要一方面内容。

一、王夫之的民族撰述观

王夫之所处的明清之际的中国社会已然经历过了历史上几次大的民族交融潮流,可以说,无论是通过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而繁衍的后代还是汉化或部分汉化的少数民族人,在这一时期的社会中都有着相当大的数量和影响力,而历史上这两种途径不断使汉族和少数民族彼此同化,所以在这一时期就更加无法抛开民族问题不谈。

首先,王夫之作《读通鉴论》自是在通读《资治通鉴》之后,自秦朝始而至五代终,期间的多次王朝更迭自是与少数民族有着莫大关系,这必然要求王夫之对少数民族对中原发展的影响展开论述。其次,王夫之处于明朝政权灭亡,满清政权统治的时期,而作为明朝政权的拥戴者,在其论述少数民族时就不可避免地带有借古讽今的情绪,这也是作者寻求发泄的途径。所以,王夫之在撰写《读通鉴论》的过程中,民族观是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

《读通鉴论》全书共三十卷,以皇帝为目,之下分为段落,而这些段落并无标题,通读之后即可发现,作者并未刻意将涉及少数民族的段落置于最后或者单独分出,这固然与本书是王夫之的阅读笔记有关,因此作者在撰述之时颇有徜徉肆恣、话题随性所至的风范,但又不得不承认,王夫之作为从小接受儒家正统教育的封建士大夫阶层人士,对于少数民族问题自然也不会有丝毫轻视,可见在其撰写过程中,总体上并没有仇视之意,甚至对不少少数民族人士称赞有加,如“金日暺,降夷也,而可为大臣,德威胜也”[2],可见在对待少数民族方面,作者的态度比较客观,并非主观上全盘否定。又如“善制夷者,力足以相及,则抚其弱、抑其疆,以恩樹援,以威制暴,计之上也,力不足以相及,闻其相攻也而忧之,修城堡,缮甲兵,积刍粮,任将训卒,以防其突出,策之次也。听其蹄齧以增其疆,幸不我及以缓旦夕之祸,坐毙之术也。”[3]在应对少数民族时作者态度明了,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虽不能说王夫之在民族政权关系层面持完全平等的态度,但毕竟他对于少数民族政权是极其重视的。

二、王夫之的民族正统观

王夫之生活的年代处于王朝更迭交替的动荡时期,又是少数民族政权取代汉族政权的特殊形式,这样一来正统观的阐释就显得尤为重要,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其对于满清统治者的态度,其民族正统观首先可概括为少数民族政权皆非正统,《读通鉴论》三十卷之下所有目皆无少数民族政权统治者,尤其在论述南北朝这一历史时期时体现更加明显,即《读通鉴论》卷十五至卷十八部分,王夫之以南朝宋、齐、梁、陈为主线,而对同一时期活跃于北方的北朝政权则只是略有涉及。他认为“宋得天下与晋奚若?曰:视晋为愈矣,未见其劣也。魏、晋皆不义而得者也,不义而得之,不义者又起而夺之,情相若、理相报也。”“宋乃以功力服人而移其宗社,非司马氏之徒幸人弱而掇拾之也。论者升晋于正统,黜宋于分争,将无崇势而抑道乎?”“汉之后,唐之前,唯宋氏犹可以为中国主也。”[4]王夫之对于刘宋的正统地位反复对比论证,坚定地将其认为正统王朝,而对于北魏政权,他则论述说“拓拔氏,夷也,闻中国有圣人之道焉,取其易行者而行之,于是奔走郡县而名为劝农;又勒取民牛力之有余者,以借惰窳之罢民。其挠乱纷纭,以使民无宁志也,不知何若,守令乃饰美增赋以邀赏,天下之病,尚忍言哉!”“读古人书而不知通,旦识而夕行之,以贼道而害及天下,陋儒之妄,非夷狄之主,其孰听之?[5]”王夫之斥北魏劝课农桑的政策不符合其国家实际,并认为少数民族即便通读古人之书,即儒家经典,也无法领会其中要义,这种看法与历史上的实际情况不相符合,存在极大的个人偏见。

三、王夫之的民族管理观

在管理观方面,就和亲问题而言,王夫之的见解是独树一帜的,他认为“狄夷之有余者,猛悍也;其不足者,智巧也。”“天子以女配夷,臣民狃而不以为辱,夷且往来于内地,而内地之女子妇于胡者多矣。胡雏杂母之气,而狎其言语,駤戾如其父,慧巧如其母,益其所不足以佐其所有余。”[6]可见王夫之对于和亲政策持否定的态度,抛开当时国家修养生息之需要不谈,他认为中原政权与少数民族政权通婚会给国家带来很大危险,民族和亲在历史上受到长期的检验,对国家统一,民族发展都是行之有效的方法,王夫之发出的感慨太过片面了。而从与少数民族的战与和方面说,王夫之则认为“议者曰:夷狄相攻,中国之利。谁为此言者,以贻祸于无穷矣。”[7]“夫夷狄者,不战而未可与和者也”“夷狄之势,一盛一衰,必然之数也。当其衰而幸之,忘其且盛而无以御之,故祸发而不可止。”[8]从以上可以发现,王夫之既不主张贸然同少数民族政权展开战争,也不主张坐视其相互斗争而毫无作为,而是认为应该密切注意其举动,待其兴盛之前防患于未然。他并不能够认同和亲交好的政策,因为从长远发展来看和亲所获得的稳定的夷夏观系只会为后世的动荡埋下伏笔。endprint

四、王夫之的民族夷夏观

王夫之认为各民族的文明发展有很大差别,例如他认为“河北者,自黄帝诛蚩尤以来,尧、舜、禹敷文教以薰陶之,遂为诸夏之冠冕,垂之数千年而遗风泯矣。永嘉之乱,司马氏不能抚有,委之羯胡者百余年,至唐而稍戢。乃未久而玄宗失御,进轧荦山之凶狡,使为牧帅,淫威以胁之,私恩以昭之,披坚执锐、竞缰争胜以习之,怒马重裘、割生饮湩以改易其嗜欲,而荧眩其耳目,于是乎人之不兽也无几。”[9]他将藩镇叛乱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归结于少数民族风气对河北地区的影响,这显然也是片面的。而他认为这种差距实质上就是儒家圣人之言对民族的影响,又如“拓拔氏将立其子为太子,则杀其母,夷狄残忍以灭大伦,亦至此哉!”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就在于不得圣人之法,导致“(拓跋氏)非取法于齊家之圣化,亦惆怅而不得其术也。”[10]虽然王夫之认为各族文化发展情况差别很大,但他也不主张各族交恶,甚至认为“据地以拒敌,画疆以自守,闭米粟丝枲布帛盐茶于境不令外鬻者,自困之术也,而抑有害机伏焉。”[11]他主张民族之间进行一定的物质交换以互通有无,否则便只能自困于内。

可以看到,王夫之对于民族关系的阐述是较为矛盾的,一方面他拒绝承认各民族的发展,认为与中原地区尚有差距,同时较为排斥民族交融的趋势,不主张将圣人之道传授于各族。即便少数民族在此方面做出相应的尝试,也被王夫之斥为“读古人书而不知通”的行为。而另一方面王夫之也十分清楚民族发展的不可抗拒性,他也看重各族之间的关系。在明亡清兴的这一特殊时期,作为明朝的遗老的王夫之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社会现实的,加之王夫之一贯的辩证的史学观点,在夷夏观这一问题上固然会体现出矛盾性,基于这样社会背景下的矛盾性在《资治通鉴》中却是不存在的。

综上所述,《读通鉴论》作为王夫之晚年的重要著作,其基本涵盖了王夫之民族观的内容,这之中王夫之受其所处时代及认识所限有着明显的片面性,我们自然不能苛求王夫之在所处环境下形成的民族观念。《资治通鉴》作为中国古代历史上著名的历史“教科书”,其丰富的内涵广为后人所重视,但好的历史教材,更需要传授者的正确引导,这是我们从《读通鉴论》的民族观中可以吸取的经验。

参考文献:

[1]《夕堂水日绪论序》

[2]《读通鉴论》卷四

[3]《读通鉴论》卷七

[4]《读通鉴论》卷十五

[5]《读通鉴论》卷十五

[6]《读通鉴论》卷二

[7]《读通鉴论》卷七

[8]《读通鉴论》卷二十

[9]《读通鉴论》卷二十六

[10]《读通鉴论》卷十五

[11]《读通鉴论》卷二十七

作者简介:范宇焜(1990—),男,汉族,山西太原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史学史。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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