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人在此岸,AI在彼岸,对彼岸的遥望让我们观照此岸。”这是“雨果奖”得主郝景芳在新书《人之彼岸》中所写,也是其继《北京折叠》后的最新短篇小说集。
本书讲述的是“人性”与“机器”的战争。六个科幻故事按照由远及近的时间顺序展开,以引人入胜的笔触将“人工智能”拉到读者眼前。人工智能威胁论已不是新鲜话题,那么当这种威胁扑面而来时,郝景芳认为,我们更应该关注“人性 ”。
人在此岸,AI在彼岸
如果人类有分身术多好,一个“我”负责奋发图强,一个“我”负责谈情说爱,一个“我”负责吃喝玩乐。但是,同时享受多重人生的愿景会实现吗?
如果有妙手回春的永生医院多好,垂死病人送进去,活蹦乱跳走出来,但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有人事事替我们决定多好,配偶也可以通过人类基因库匹配以避免婚姻失败,可抹去自主选择及观点分歧的人生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郝景芳在新书《人之彼岸》中,基于以上问题创作了六个短篇故事,通过故事的走向推测人工智能发展的可能性。而她所有的猜测,在最后汇成两篇逻辑清晰、观点中肯、态度诚恳的科普文章。
刘慈欣说:“她从前的文章有轻盈的色彩,而这一次,我看到更多故事情节的变化,有不少现实的关照,可以看得出,她一直在寻求突破自己。她的小说还是有很多有思想性的追问,构造出的世界也有着对人类的关怀。”
小说中,创业者任毅把自己分成多个相同的“自己”,便可以同时兼顾多场活动和约会;有一天钱睿回到家里,发现他刚刚在医院服侍的形如枯槁的母亲,竟然健朗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名为陈达的智能管家,“目睹”了主人林达被谋杀……智能产品正在变得更加智能,如果把时间线拉得很长很长,一直长到未来人出生后植入的人工芯片仿佛出生证明一样成为标配,你就再也无法分辨谁是人,谁是AI化的人了。
那么这一天来临时,人类会觉得当人更好,还是当AI化的人更好?
在《北京折叠》中展现出来的充满魅力的想象力,在这本新书中同样有漂亮的呈现。与《未来简史》相反,郝景芳看待人工智能并不悲观,她认为,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应是基于服务人类的基础,它们像科幻作品里一样觉醒,进而反叛人类、屠杀人类、完全取代人类的可能性甚微。
在郝景芳看来,人类的精神世界大部分是大脑生理的本能,人工智能算法无法模拟。除非,人类不厌其烦特意一种种地教会它们什么是伤心、难过、高兴、兴奋,并将对应情绪产生的语言、行为,以及同样情绪面对不同人的不同行为一一告知它们。这恐怕是很难做到的,且不说这样传授的意义不大,人类有时并不知道自己想怎样。
可以说,精神世界是人类心智上的皇冠。目前看来,没有任何人工智能可以摧毁人类的精神世界,除非人类自己放弃。
當然,也必须承认,随着人工智能科技的高速发展,大部分机械、重复的工种将面临被替代的危机。这些工种,首当其冲的不是低端的服务行业,而是技术含量低的初级或中级白领,如办公环境简单、工作内容重复、基本只与数据和文档打交道的办公室白领。
那么,面对日新月异的科技技术,我们自身能做些什么?我们又应该怎样引导孩子的成长轨迹与世界发展并轨?
“旁观者”的入世
从天体物理到哲学、经济学、社会学,既做宏观经济研究,也写科幻和现实题材小说,是亲子公号的作者,还是致力于儿童艺术和心理教育的NGO项目创办人。
郝景芳的履历看似充满了一次次的“改变”,但看起来颇有跨度的爱好与事业弧线,恰恰是她一次次探寻内心、贴近真实自我的历程。
“这与《北京折叠》有关。在《北京折叠》中,我提出了两个未来将要面临的挑战:人工智能技术导致的就业取代、教育的隔离和穷困的代际传递。”
这两个挑战,越来越可能变为现实。
曾经,郝景芳一心想做个安于书斋、埋头研究的思想者和研究者,也许年过五旬之后,才会像孔子那样以行动来改变世界,做个类似“森林图书馆”那样的项目。童行书院,把她的这个计划“唰”地提前了20年。
《北京折叠》获得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后,各种邀约纷至沓来。她把邮箱里的邀请统统pass,但一家企业坚持,公益呢?
她和清华好友西西原本筹措做亲子游或者儿童心理的创业项目。公益,那是远期的计划,因为没有本钱啊!
“没想到有企业提出来愿意资助。”郝景芳和西西一合计,又和做儿童博物和户外、心理平台的朋友一碰,有了一个想法:在具有旅游资源的乡村开设城市家庭亲子游项目,拿这部分收入来为乡村孩子做艺术教育和心理辅导。
她似乎被外在的力量和内心的希冀,推动着成了另一个给人以希望并切实改变周遭的“老刀”。
她好几次提起村医。去湖北恩施回访基金会的儿童营养包项目,三十多岁的年轻村医领着她和同事进村调研。“全村百来户人家,他了解每家的情况,告诉我们这个孩子几岁了,原来在哪个村现在转过来的,谁家的老人身体不好……任何一个政策都是靠这些最基层的劳动者完成的。”她希望在童行,也能够通过培养村医来教会当地人育儿知识,但更重要的是能派人下去,和孩子面对面地接触。
在郝景芳的感召下,清华的师兄、建筑师、儿童博物和户外游、机器人、心理教育和美育等各种平台和组织先后加入童行书院的建设,她原本就特别关注社会不平等现象,而这一次则利用个人和周边力量,在并不平等的社会资源和阶层当中获得共赢和融合。
“我原来就不同意那种所谓经济人的概念,并非每个人都是自我利益最大化地来做事。这个项目里可见,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在做这么有趣和有价值的事情,而且都是各有所长。”
作为一名经济学研究者,郝景芳说做研究可以帮助她理性判断,写小说使她保持一颗感性的心。“过去,我一直是个‘旁观者,自从获奖后,我开始变为一名‘实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