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琳,徐晓宇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哈尔滨 150001)
慢性盆腔痛(CPP),是指由于器质性或(和)功能性原因引起的,以盆腔疼痛为主要症状,与月经周期无关,时间超过6个月的一组疾病或症状[1]。
CPP可由多种原因引起,其中盆腔炎性疾病为其重要病因之一[2]。临床中,由盆腔炎性疾病所遗留的CPP,常见症状为长期下腹部或腰骶部的坠胀、疼痛,疼痛多表现为隐痛、刺痛或钝痛,伴带下增多,多于性交后、月经前后及劳累后加重[3]。由于该病病程较长,且易反复发作,会对患者的心理状态和生活质量产生不良影响,造成精神负担。
1.1 病位在胞宫 本文所讲述的CPP,为盆腔炎性疾病治疗不及时或不彻底所遗留的病变。古代著述中并无盆腔炎性疾病之名,但根据其临床表现,可散见于“妇人腹痛”、“热入血室”、“癥瘕”、“带下病”等病证中[4]。其中妇人腹痛、癥瘕及带下病的病位在胞宫,“热入血室”中的“血室”即指子宫[5]。
在中医学中,胞宫的解剖范围与西医的解剖范围不同,《景岳全书》中有记载:“……名曰子宫,一系在下,上有两歧,中分为二,形如合钵,一达于左,一达于右。”可见中医学中的胞宫,包括子宫、输卵管和卵巢等[5]。而西医学中,虽然盆腔炎性疾病所遗留的CPP的发病原因尚未明确[6],但目前认为其病理主要为输卵管、卵巢等的改变,这与中医的“胞宫”相符,可见该病的病位为胞宫。
1.2 心与胞宫关系密切 《素问·评热病论》载:“胞脉者,属心而络胞中。”即心可通过胞脉与胞宫相通[7]。
心还可以通过经脉与胞宫相联系。《灵枢·五音五味》曰:“冲脉任脉皆起于胞中。”《素问·骨空论》曰:“督脉者,起于少腹。”张介兵《类经》对“少腹”注:“小腹也,胞宫之所居。”《儒门事亲》曰:“冲任督三脉……皆络带脉。”即冲、任、督三脉均起源于胞中,带脉环身一周,与冲脉、任脉、督脉三脉交会,下系胞宫。《素问·骨空论》对督脉又有记载:“督脉者……上贯心。”《妇人大全良方·月水不调方论》记载:“冲任之脉……与手太阳小肠、手少阴心经为表里。”即冲、任、督、带四脉与心有关。由此可知,冲、任、督、带四脉可作为中介将心与胞宫相联系。
CPP的主要病机以“瘀”为主[8],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血运行不畅即会导致血脉瘀滞。对胞宫来说,血为本,气为用[7],气血通过脏腑所化生,通过冲、任、督、带四脉及胞脉、胞络直达胞宫,为其提供物质基础。
综上所述,心既可通过胞脉直接与胞宫相通,又可通过经脉、气血与胞宫相联系,即心可影响胞宫。
1.3 “痛”可从“心”论治
1.3.1 中医学理论 盆腔炎性疾病继发的CPP,临床症状上主要以“痛”为主,治疗上可按中医“痛证”范畴[9]进行论治。《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唐代王冰有注:“……百病之起,皆由心生,痛痒疮疡生于心也。”现大多医家认为痛、痒、疮三证并列且独立[10],均与心有关。笔者对“痛”与“心”进行探讨,通过以上所述可以证明俗语所说的“痛由心生”[11]。
“藏象”学说认为“心主血脉”,其中包含心主血和心主脉两方面。“心主血”又包括心生血、心行血。即心既有生血作用,又心气可推动和调节血液循行、周流、营养全身。“心主脉”指使脉道通利,同时还应包括经脉[11]。《医原》中有相关论述:“夫人周身经络,皆根于心。”在病理情况下,气血运行不畅,营血不达周身,脏腑肢体失于濡养,“不荣则痛”;心血不足,心气不充,无力行血,脉络瘀阻,“不通则痛”[12]。由此可得心与疼痛的产生关系密切。
《素问·灵兰秘典论》有:“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指出“心藏神”,心为神明之脏。“神”有广义和狭义之分[13],广义的神反映人体生命活动的状态;狭义的神是指精神、意识、思维等的心理活动,两者均为心所藏之神[14]。《灵枢·本神》有:“所以任物者谓之心。”说明心可通过感知外界事物的变化而做出反应,而疼痛作为人体的一种主观感受,其产生及程度均会受到心理、情绪变化的影响,正如王冰所述:“心寂则痛微,心燥则痛甚。”
由此可以得出,“痛”与心关系密切,笔者所述的CPP作为痛证的一种,可以从“心”论治。
1.3.2 西医学理论 现代“心身医学”提出了“心因性疼痛或情感性疼痛”的概念[15],即个体的躯体疼痛可由社会心理因素直接引起。临床中部分该疾病的患者以慢性疼痛为主诉,但检查并未发现明显器质性病变,在详询病史的过程中可发现其疼痛的产生及疼痛程度与心理、情绪变化有关,即现代医学中所说的“心理(或精神)性CPP”[1]。盆腔炎性疾病继发的CPP,由于易反复发作,彻底治愈过程漫长,会加重患者精神、经济上的双重负担,特别是如又受到生活、工作中不良情绪的影响,则会引起或加重疼痛,同时在治疗过程中也会影响疗效。
CPP的关键性病机不离“瘀”[16],此外还与寒、湿、热、虚等有关。临床治疗中气滞致瘀者多由膈下逐瘀汤加减,行气活血、化瘀止痛;寒凝致瘀者多以少腹逐瘀汤加减,温经散寒、化瘀止痛;湿热致瘀者可由止带方加减,清热利湿、祛瘀止痛;气虚致瘀者,可以黄芪建中汤加减,益气健脾、活血止痛。在此基础上,还当注重从心论治,可选用[10]龙骨、牡蛎等重镇安神;合欢花、酸枣仁清养安神;附子、干姜等温通心阳;淡竹叶、莲子心等清心降火;阿胶、远志等交通心肾;舌、口唇有瘀斑瘀点者可选郁金、丹参等行气开郁;胸闷心悸者可选薤白、瓜蒌等散结宽胸。同时还应关注患者的心理状态,耐心开导患者,减轻其精神、心理负担,身心同治,即所谓的“善医者,必先医其心,而后医其身”[17]。
患者女性,34岁,已婚。2016年8月22日初诊。主诉:下腹部反复胀痛1年余。现病史:患者于2015年1月与人争吵后出现非经期小腹坠胀、疼痛,腰酸,白带量多,于医院诊断为盆腔炎性疾病,经西医等对症治疗后症状改善。后出现数次小腹坠痛,白带量多,经西药治疗,及自行口服“逍遥丸”等,均效果不佳。2015年8月开始出现反复下腹部胀痛,伴夜寐不安,情绪不佳时加重。此次就诊症见下腹坠胀、隐痛,伴腰酸。经行腹痛,有血块,块下痛减。胃纳欠佳,多梦易醒,小便黄,舌尖红,舌有瘀点,苔白,脉弦涩。妇科检查:子宫后位,大小正常,活动欠佳,两侧附件条索状增粗,轻度压痛。观察患者面露忧愁,详询患者后其自述平素性急易怒,多思虑,且疼痛不定时反复发作,心中恐惧;又因病程较长,花费较多,经济及精神双重压力较重。笔者导师先对其进行开导,希望患者可以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凡事不要过度担忧,保持乐观心态,同时对此病及疼痛的症状不要过度担心恐惧,否则只会加重疼痛,对病情无益,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可望治愈。药物治疗上以行气活血、清心泻火、化瘀止痛之药:牡丹皮 10 g,赤芍 12 g,当归 15 g,川芎 10 g,乌药 8 g,延胡索 8 g,柴胡 10 g,香附 5 g,郁金 6 g,茯苓12 g,淡竹叶10 g,莲子心6 g。连服7剂。二诊时患者述腹痛腰酸稍减轻,睡眠略改善,仍食欲欠佳,患者因症状改善程度未达自己预期效果而仍有所顾虑,导师劝解因病程较长,治疗需要一段时间,同时治疗该病为从本论治,应树立信心,调节心态。同时在上方基础上加砂仁10 g,炒麦芽10 g。后辨证加减,患者坚持治疗2个半月后症状基本消失,同时患者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CPP是妇科临床中的一种常见病。由于疼痛长期、慢性且反复发作,患者的生活质量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治疗目的除减轻疼痛外,还应注重提高其生存质量。西医治疗多以“消炎”、“止痛”,多用“抗生素”治疗,但长期使用反致疗效不佳。中医治疗可根据患者自身情况,辨证论治,实现“个体化定制”。
现中医医家治疗该病,多从肝、肾论治,但笔者在跟师学习中,发现许多患者的症状与“心”有关,如夜寐不安、舌尖红等,同时其疼痛的发生或加重也都受到或多或少负面情绪的影响。导师在治疗该病时除方药中会配伍相应清心降火、宁心安神、温通心阳等的药物外,还特别关注患者的情绪和心理状态,给予人文关怀。人体本身是一个整体,脏腑之间互相联系制约,中医理论更是强调整体观念,所以笔者强调从心论治,并不是否定从肝、肾等其他脏腑论治,只是阐明在辨证论治的过程中,不能忽视“心”的重要作用,注重从心论治在临床中可以取得不错的疗效,同时有情志因素致病的患者,应做好情绪疏导和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