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治江
深秋时节,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到一树树苹果、梨、枣、核桃挂满枝头,心想又到了果香飘飘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时候每家每户的那些小小的果窖或者果窑。它们储藏着我们小时候那些满满的果香,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那么浓香扑鼻,就像深藏在一个人心灵深处的那些老味道一样,根深蒂固,永久留存。甚至一段时间里,你或许误认为早已忘记了,这段记忆却总会时不时地被某些场景、某些现实唤醒。
小时候农村都不太富裕,但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栽着一些果树,诸如苹果、核桃、梨、山楂、毛桃、枣之类的,尽管都不是太多,就那么几棵,但至少这些果树在整个村子里是品种齐全的。那时人们也没有急着赶着要早早上市去卖个好价钱,而是一直等到果子自然成熟之后,也就是深秋时节时,才会把那些结在不同果树上的果子一个一个地摘下来,然后运回家中,选一个干净的不住人的窑洞或者专门挖出来用来储存果子的窑来,里面铺上一层经过仔细筛选的细黄土,或者铺一层干净的果树叶子,然后精心挑选苹果、梨、山楂、核桃,选那些没有伤,没有虫眼的,分类堆放在地上,一层又一层。毛桃存放不住,要么早早地分送左邻右舍吃了,要么晒成桃干;核桃经过晾晒之后,可以储存很久而不会变坏。鲜枣更是存放不住,只有曬干了才能存得住。一些人家会把枣一个一个串起来,挂在墙上晒,但大多数人会铺在地上直接晒。把这些晒干的、不用晒干的,都集中到一起,然后把窑洞的门锁紧,并用稻草、棉布之类的把门缝都封严。如果是果窖的话,也会用简易的门封住,然后用柴草塞得严严实实的。这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外面的冷空气进来,保持果窑或果窖内一个相对稳定的温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小孩子们偷吃。而且这些果窑或果窖门上的钥匙都掌握在大人的手里。原来放进去的苹果、梨、山楂之类的还青着、绿着,经过一段时间的存放,现在就变得更成熟了。苹果更红了,梨更黄了,山楂更香甜了,甚至各种果味散发出来的香味也越来越浓了,远远就能闻到果香。有经验的人,往往能通过香味就很容易知晓一户人家的果窑在什么地方。到了那个时候,才会由大人们进去,分门别类地取一些出来,分给大家食用,因为这是一家人一个冬天的水果,得细水长流地去吃,一些家庭甚至还会在冬天的时候,拿一部分出来担到集市上换成钱,支付一家人的开销。
记得每年到了冬闲的时候,特别是大雪封门出不去的时候,一家人守在家里,大人们忙着干别的活儿,孩子们就会说,给我们拾些果子去。母亲总会一边骂着“嘴都馋得很”,一边拿了钥匙,或者提一只筐,或者端一个什么东西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会满满拾了一篮子端了进来,大家都会边聊天边干活儿,边吃那些水果。有时候邻居之间也会互换水果,比如你家有苹果,我家有梨,就会把自己家有的端上一些,到另一家去换自己家没有的。而且大都会说,谁谁他娘,把你们家的苹果给我们换一些,我们家那些嘴馋的要吃呢!对方也会说换什么换,端上些让吃去,都是娃娃们。其实嘴上这样说着,谁都不会空着手去端别人家的,总会把自家有的端上,然后换回别人家的。那种亲切,那种融洽的氛围现在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当然,小孩子也有淘气的时候。尤其是出山放牛、放羊,几个小伙伴在山里待久了,也会生事,或者不小心牛或者羊把谁家的庄稼吃了,让人家给骂了,就会惦记着谁家的果窖。只要看哪天这家没有人,就会放一个人放哨,其他几个人寻着香味就去了,不是把人家的锁子弄开了,就是把人家的果窖门弄开了,然后怀里抱,口袋装,跑到山野里大吃特吃。自然有时也会被找上门来,除了挨一顿打外,也少不了被家长领着,提着自家的水果去给人家赔不是。有时如果忌恨上谁家了,就会专门去偷那家人的果子吃,甚至今天去了,明天还一定要去,好像和别人较上劲了一样。往往这个时候,那户人家也看出来了,这一帮孩子还真较上劲了,猴都有打盹的时候,你怎么能防得住呢?他们可有的是时间。硬的不行了,就会来软的,再也不骂了,不追、不赶了,会主动拿出一些来分给这些放牛、放羊的孩子们吃,并且告诉说,想吃了就来取,只是不要把门和锁子弄坏了。最后还会顺便说上一句,存些果子还想换几个钱,谁谁还要靠这些果子卖了交学费之类的话。往往这个时候,这些孩子们就会收手。我小时候自然也没少参与这样的事,同样我们家的果窑也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如今这样的果窑已经很少了,甚至可以说没有了,因为家家户户再也不用挖这些东西了。相反,果子刚一成熟,或者七八成熟人们就立马全部摘了下来,统一收购并储存到储存量更大、条件更好的果库中去了,就再也闻不到那些纯真的果香了。同时,现在栽什么果树,都是围绕着什么能卖钱而决定的,一些最不起眼的水果,比如山楂、老品种的梨越来越少了。尽管现在许多新品种的水果看起来好看,但吃起来总是没有那些自然成熟的老品种储存过后的香甜了。
(编辑 紫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