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本分析——基于非线性结构与角色冲突视阈的思考

黄奕宇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本分析——基于非线性结构与角色冲突视阈的思考

黄奕宇

（华南师范大学 教育信息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电影《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通过讲述一个“就算失去记忆，也会爱上你”的故事探讨了微妙又深沉的人性情感。不同于经典的线性叙事方式，它采用了非线性叙事的策略，在层层叠错的结构和其间贯穿着的暗流涌动的角色冲突中逐步推进主题。文章从影片结构与角色冲突着手，力图解读《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本深刻主题。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非线性结构；角色冲突；剧本分析；爱情

电影《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是一部借用科幻的表现手法来探讨爱情本质的哲学电影，自影片发行以来，以其独特的构思和精妙的结构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查理·考夫曼、米歇尔·冈瑞更以其在剧本方面的扎实功力摘下2005年第7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剧本奖。

电影讲述的故事是：金·凯瑞饰演的乔尔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凯特·温斯莱特饰演的他相恋多年的女友克莱门汀因不堪忍受两人间不愉快的过往，到一家名叫拉昆纳“忘情诊所”的地方借助先进仪器把一切有关他的记忆删除。乔尔历经周折想要重新唤起克莱门汀的记忆却没有取得成效，为此他感到失望不已，于是，在伤心之下，乔尔也请求“忘情诊所”的霍华德博士清除自己大脑中所有有关克莱门汀的记忆。然而在手术过程中，乔尔脑海中不断浮现两人的种种甜蜜往事，正当记忆一点一滴被洗掉时，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想真正忘掉克莱门汀，千方百计想要保住残留的记忆。然而清除程序一旦开始无法中断，霍华德博士以及他那三个荒诞搞笑的助手费尽心机删除乔尔的记忆，乔尔只好在记忆中设法保全内心对克莱门汀那份炽热的爱情之火。最终虽然记忆被抹去，但两人爱情中最美好的片段——美丽心灵中的阳光被永恒地保存了下来。

剧本借用带有科幻色彩的包装，采用时空混乱、情节破碎的非线性叙事结构将对爱情的探讨的主题层层推进，引发深刻思考。本文力图从影片结构和角色冲突两个要素出发解读电影剧本，分析电影所要传达的深刻主题。

一、非线性叙事结构分析

广义上电影的叙事结构主要可分为线性和非线性两大类，《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的结构不符合三幕式和五幕式线性叙事，而属于非线性叙事结构。非线性叙事结构打破和解除了电影的单一时间向度，使时间片段不再完整，甚至产生前后完全颠倒的效果，而基于现实的因果关系情节、事件和动作被主观心理逻辑取代[1]。基于非线性叙事理论，可将《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的叙事结构切割为序幕、铺陈、发展、高潮和尾声等五个部分进行剖析。

（一）序幕

序幕的部分在电影成片中交代的比原版剧本更加清楚，影片在第17分钟出现片头字幕，而这开头的17分钟中大多是乔尔喃喃自语的片断，描述了乔尔和克莱门汀再次相遇的过程，即通过倒叙的方式把故事结尾的一部分放到了影片最开始，暗示两人曾经相识的背景，也明确剪辑所遵从的是融合了倒叙、顺叙和插叙等多种叙事方式的非线性逻辑。

（二）铺陈——交代背景

序幕之后，剧本话锋一转，“在他的太阳穴部分有星星点点蓝色记号笔的印记，而霍华德博士的助手帕特里克和斯坦在一旁观察他”，并用细致的语言描写乔尔悲伤的状态。影片正片正是从乔尔自“忘情诊所”咨询回来的那天夜晚，也就是他即将删除记忆之前开始。在这一部分中，主要故事顺序推进，并通过插叙交代克莱门汀做完手术已经不认识乔尔，而乔尔非常愤怒地找到“忘情诊所”的过程。这一部分的结构处理交代了乔尔同样选择去接受手术的背景原因，也为后续情节发展做出铺垫。

（三）发展

在解释乔尔去咨询记忆消除手术的原委之后，主要情节仍然顺序推进，讲述乔尔手术准备工作以及手术过程，同时又在修改记忆的过程中采用倒叙回溯两人的经历，从而交代两人的恋爱过程和过程中种种矛盾的产生，进一步明确两人爱情裂缝产生的原因，对爱情的多元刻画层层深入。在这个阶段，次要人物关系例如诊所两位助手斯坦与玛丽、助手帕特里克与克莱门汀的关系也浮现出来，起到为观众释疑的作用。另外，乔尔这一回忆过程和现实中的手术进程的相互交错又是通过插叙来完成的。因此，这一部分的结构可以总结为：顺叙乔尔手术过程，插叙乔尔脑海中的两人的甜蜜、争吵等回忆，而这些回忆则是以时间倒叙为逻辑讲述。

（四）高潮

在清除记忆的过程中，剧本使用了双层嵌套的结构。现实中正在接受手术的乔尔处于第一层结构中，在手术过程中，乔尔陷入了自己的潜意识记忆，即进入了“下一层”结构，继而手术设备技术原因导致的失误将乔尔从自己的潜意识拉回现实，即又回到了第一层结构。自此，现实的乔尔和乔尔的意识实现了在两层结构中相互转换，即现实与回忆两层结构相互插叙、层层相套，逐步渲染乔尔在回忆自己与克莱门汀的感情后想要中断手术的悔恨之情，并通过回忆的推进为影片结尾两人的再次相遇解决矛盾的情节做出铺垫，将故事推向高潮。

（五）尾声——解决矛盾

在尾声之前，剧本明确了搭建非线性结构的各种线索，并确保观众能够还原正常的故事时空逻辑之后，开始顺叙结局，交代最终两人关系走向。乔尔意识删除前的最后回忆是克莱门汀让他再次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蒙塔克，此处照应开头序幕部分的倒叙，解释为什么乔尔会无缘无故违背自己的个性去了蒙塔克，阐明两人再次相遇的原因和暗示最后的结局，解释两人再次相遇之后关系的发展和矛盾的解决，最终升华全片主题。

作为一部探讨情侣关系和爱情哲学的影片，编剧米歇尔·冈瑞和查理·考夫曼借助弗洛伊德的梦原理和潜意识理论，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别样凄美的爱情故事[2]。编剧采用极其大胆的结构，把很大一部分结尾完完整整的放在了影片开头并制造首尾呼应效果，可谓是在结构上对传统爱情电影进行了一次新的尝试和创新，编剧的惊人想象力和叙事能力在这样的结构中展现的淋漓尽致。虽然是非线型叙事，但是乱中有序，通过相当多的细节表明了故事发生的顺序，并通过对角色冲突的精妙设置，使得故事层层推进，高潮迭起，引导观众在观看结构复杂的影片时仍能捕捉到正确的时空线索。

二、暗流涌动的角色冲突

非线性的叙事结构给故事情节的推进提出了挑战，也为观众理解电影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而编剧设置的暗流涌动的角色冲突在推进故事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辅助了观众对电影情节的剖析。

所谓角色冲突，是指一个角色丛中角色内部以及角色之间的矛盾冲突[3]，即角色内冲突与角色间冲突。

（一）角色间冲突

角色间冲突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角色产生的冲突，在影片中表现为人物间的主要冲突与次要冲突。乔尔和克莱门汀在恋爱过程中的种种不愉快而引发的争执与冲突，从而导致二人前后接受记忆消除手术，然而在手术过程中，乔尔遭遇到了来自内心的强烈抵抗。这是整部电影的主要冲突，也是引导剧情发展的主要线索。

贯穿在全片中的还有五项次要冲突，即医生霍华德和女助手玛丽之间的冲突：女助手玛丽在现实中爱上了自己的已婚上司霍华德并对此表示歉疚，但事实上，玛丽早先就因为与霍华德相爱而接受了记忆消除手术；医生霍华德和他的妻子霍丽斯之间的冲突：霍丽斯知道霍华德和玛丽的关系而与丈夫产生冲突；女助手玛丽和男友斯坦之间的冲突：玛丽怀疑斯坦早就知道自己接受过对霍华德医生的记忆消除手术却没有告诉自己，而斯坦感觉到玛丽对霍华德医生的崇拜并对此颇为无奈；男助手帕特里克和克莱门汀之间的冲突：帕特里克在为克莱门汀实施手术的时候爱上了她且知道她与乔尔之间的事情，帕特里克借用乔尔的方式追求克莱门汀，克莱门汀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乔尔的朋友——罗布和卡丽夫妻之间的冲突：最初罗布是凭借自己对某些事情的坚持和信念吸引了卡丽，但最后他的这些坚持和信念却变成了卡丽需要去妥协的事情。

编剧通过营造主要冲突和次要冲突对各个人物进行了细致的形象刻画和清晰的角色定位，既丰富了单个人物的角色个性和个人经历，又将多个原本独立的角色连结在一起，起到交代人物关系的作用，并通过这些角色间的冲突探讨了爱情破碎的多种表现，暗示了表面平静的爱情下面暗流涌动的危机。

（二）角色内冲突及其外显

角色内冲突是针对同一个角色的冲突，是角色承担者内心产生的一种矛盾现象，在影片中主要表现在男主角乔尔身上。在与克莱门汀相处的过程中，乔尔发现她并非完美无缺，两人恋爱中的不愉快导致他的内心起了涟漪。但在消除记忆的过程中，乔尔却发现自己仍深爱克莱门汀，内心充满着对无法暂停手术的无奈与焦急以及不想将克莱门汀从记忆中消除的挣扎与抗拒，这两种复杂的情感直接引起了乔尔思想上激烈的斗争。

乔尔这种内心的冲突外在表现为：在得知克莱门汀进行了对自己的记忆消除手术之后他感到非常愤怒，也冲动地去接受手术，而在手术过程中，乔尔感到自己内心的纠结不断抵抗。剧本对角色内冲突的描绘直触人心，对人类思维与潜意识进行侧面探讨，将影片主题上升到对爱情与科学进行哲学拷问的更高层次。

三、复杂结构下的永恒主题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在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在科技日渐发达的当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趋复杂，人们对待爱情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当遭遇爱情的困扰时，人们可能会寻求科技的手段舒缓这种烦恼，摆脱痛苦的爱情记忆。

爱情是电影中的经典元素之一，但如果在爱情中加入哲学的元素，又会让观者多一些感悟和思考。撕开“修改记忆”、“虚拟世界”等科幻元素的包装，《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探讨的是原始样貌的爱情哲学。电影以爱情、婚姻、家庭等爱情片元素为主要内容，但却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假想将科学和人性双双抛上擂台进行隐晦的较量，将爱情是否能够永恒这一复杂的哲学命题借用鲜活的人物形象和感人的爱情故事表达出来，反套路地将一个深情的故事解构成一个西西弗斯式的悖论，为观众留下对轮回、宿命、意识等问题的无限思考空间。

当然，电影主题并不局限在探讨永恒的爱最终是否能够冲破科技的限制等命题上，它更多的是通过描述当爱情处于无可挽回境地之时，人们内心感情的波动与纠结的状态，这种做法既让观众体会到爱情的多种样貌——温暖、感动、自私、盲目，又能引发观者的思考，使其直面内心的情感。

在电影中描述了一种感情的困境：在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中，发生冲突是不可避免的，真正意义上的理想爱情其实是不存在的，而且当这些矛盾发生时，两人相处的越久，爱就越像是一种不快乐，甚至成为彼此的负担。但即使是这样，乔尔还是无法听任克莱门汀离开。就像影片这意味深长的片名一样，在这样一个温暖美丽的名字之下实则存在的是一个困境：假如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恒的爱情，那么我们是否还能相信爱情，是否还能坚守爱情，就像在影片中，假如没有那一束“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乔尔和克莱门汀还会不会因为深爱找回彼此。

编剧巧妙地以局外人的视角回避了这个问题，给观众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结尾自行想象。“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观众看过影片后会产生不同的感受，相信这也正是编剧的目的：给予观众思考的空间，在回味中反思现代爱情中的矛盾与纠葛，重新审视爱情观。

四、结语

形式的多样、镜头的创新、叙事的怪异、思维的交错，米歇尔·冈瑞将独立影像之美带进了商业气息浓厚的好莱坞[4]，而鬼才编剧查理·考夫曼将剧本渲染成一种智力探索和对人性深层剖析的艺术。两人的强强联手，为《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本注入了突破传统的形式与立意深刻的内容，为这样一部完成度相当高的优秀电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高科技社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种种可能，却仿佛又能轻易击垮人性的美好与温暖。但无论如何，我们应该相信，爱能够填补生命中的缝隙，就像那一道道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永远温暖人心。

[1] 游飞.电影叙事结构:线性与逻辑[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0,(02):75-81.

[2] 李峥,刘样.精神的洞悉与反思——论查理·考夫曼系列电影剧本中的精神分析[J]. 写作,2011,(11):34-36.

[3] 庞树奇,范明林.普通社会学理论（第四版）[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1.

[4] 周梦迪.从《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分析导演米歇尔·冈瑞的导演风格[J].群文天地,2012,(01):233.

[责任编辑：思涵]

2017-01-24

黄奕宇，女，华南师范大学教育信息技术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教育电视、广播电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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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8122（2018）02-009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