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实 南昌师范学院音乐舞蹈学院
《威廉·退尔》中男高音角色一共有三个,渔夫罗伊、青年爱国者阿诺德和暴君格斯勒的卫队长鲁道夫,其中男高音阿诺德作为典型,有着较多的经典唱段和著名的咏叹调。由于前面讲到罗西尼模糊了宣叙调和咏叹调,追求歌剧的整体化,所以这些唱段无论是角色还是声部都要结合剧情及歌剧音乐,放在歌剧整体中进行分析。
词义:快到我的小船上来,害羞的小姑娘;这里的快乐正呼唤着你。我正要离开河岸;莉斯贝丝,和我一起出海吧,啊!来吧!这无云的天空,保证我们有美好的一天。这首咏叹调,从谱面上可看出6/8拍的行板使得旋律轻柔富于类似舞曲的律动,此句中在前半句运用简洁的上行旋律,凸显情歌的纯粹和炽热。后半句在每个词尾添加了装饰音使情感表达又变得丰富起来。这里必须要注意在咏叹调出现之前的大段仪式感的交响乐和合唱是沉重的,但他们唱的是节日的欢歌,由于一开始独唱乐段之前带有一种压抑感,所以此时配乐突然停止了竖琴小声的音阶伴奏,用古典的浪漫和轻佻的氛围一下子把观众从沉重感中解放出来,伴随歌唱家深情款款地平叙抒情和恰到好处地在弱拍使用均匀的连音装饰音,使得音乐听起来十分的典雅,丝没有累赘感,不得不佩服罗西尼的乐句创作处理和对审美心理的拿捏,最后的八度大跳HighC 更是需要不着痕迹地平滑进入男高音的音色中。
整个唱段给人留下了干净的音色印象。形象、情绪和色彩的对比明显,也许这就是罗西尼需要男高音在歌剧中承担的效用,男高音要有足够明亮的音色辨识度,后面在渔夫和众人的重唱中就更明显了,干净的音色像是飘浮在上空,让作曲家有信心让演唱者的力量色彩以一敌众,使重唱的层次性分明。这里要讲一下罗西尼歌剧中的“连音”:连音是把一个个音连起来唱并用饱满的嗓音从高音滑唱到低音。音要非常的均匀。非连音的地方也不应像打夯似的,节奏要准确,短换气处尽量在声音上没有痕迹,还要保持在唱歌时不皱眉头,不要像痉挛似的乱动。
词义:噢!玛蒂尔德,我灵魂的偶像!所以我必须可知我激情的火焰,啊,我的祖国,给你我的心,牺牲我和我的幸福!咏叹调一开始旋律就先4度跳进到男高音的换声点,随即下行。后半句对前半句进行模仿以一个6度的大跳由弱到强进入高音再逐步下行。这形象地反映了阿诺德这个角色在爱情中的挣扎。而且这样的乐句在整首咏叹调中反复出现,通常反复是为了强调、宣泄,结合前面的剧情在阿诺德对爱情难舍难离时情绪激动音量加强,退尔反复用父亲与祖国来警醒阿诺德时,阿诺德又突然犹豫仿佛被戳中了软肋,回应用了单音上的渐强和渐弱来凸显内心的矛盾和懦弱,强弱的交替为最终咏叹调情绪的爆发做铺垫,这里男高音阿诺德形象比主角退尔英雄式的人物设定在戏剧上显得更加丰富生动,男中音退尔在这一部分则更多承担一种进退对峙、衬托的作用[1]。
此处也是歌剧中突出体现男高音戏剧张力的地方,唱一个音上的渐强渐弱:用极轻(pianissimo)发出一个音后,不露痕迹地转到极强(fortissimo),然后就在这口气上从极强回到极轻。罗西尼在开放的母音上恰如其分地应用一个音上的优美的渐强渐弱,达到了绝妙的效果。现代歌唱家中喜爱这种风格的人很少,可能是由于现代人嗓音不够灵活。所以罗西尼的男高音,不仅要求有细腻入微的抒情性,同时也要求兼具一定的戏剧表现力。
词义:所以那是她的心里话,她的眼睛出卖了她的秘密。所以她说出来了。她心中的火焰回应着我心中的,即使它会毁灭我们两个!(对着玛蒂尔德)但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各方的障碍是那么多!
这一段咏叹调出现在剧中阿诺德与玛蒂尔德的第一次私会(一共两次)中,是此剧中男高音的经典唱段,唱段中连续多个乐句中出现大量密集台词并夹杂着很多大跳的高音花腔乐句,这需要在能够自如地演唱颤音和花腔乐句的基础上,清楚地唱出歌词,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歌剧中歌唱者只有通过歌词才能区别于器乐,演唱者在演唱时尤其要注意每个音符下的音节的重音以便加强歌唱的语感。结合剧情,此时阿诺德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惨死,还在爱情与信仰中犹豫,罗西尼在此要塑造一个即使决心与爱人决断,但嘴上却又不忍心,内心复杂而痛苦地挣扎着的真实男人的形象。罗西尼在这里赋予了男高音一个重要任务——表现人性感情的不稳定性,对各种人物的真实情绪的宣发,因为整个英雄性的正歌剧的剧情都充斥着紧张沉重甚至恐怖的一种氛围,这就需要罗西尼男高音灵活的嗓音所表现的时而高亢时而细弱的激烈人性冲突来缓解英雄故事本身所具有的过分压抑的弊病。
词义:不要抛弃,复仇的希望!威廉在枷锁中,我不耐烦。敦促我战斗的时刻来临。在这里真安静!我听着:我只听见我的脚步声。一个静谧的恐怖!我必须进去!在门口,尽管我停止了;我的父亲死了,我也不想。祖屋,在我的眼睛就打开了,昨天,还你的庇护所?提供了一个父亲对我的爱。我徒劳地呼唤,痛苦!我徒劳地呼唤,痛苦!我呼喊他,他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呼喊他,他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的眼睛睁开了,我父亲曾居住在这里的亲爱的墙壁们,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们!
第四幕,谱例上的震音体现在交响乐队弦乐组极具爆发力的短时值快速颤音中,使场景开始时的氛围骤然间紧张起来,象征呼应着此时在祖屋前沉默着的阿诺德内心的复杂情绪。咏叹调第一句运用休止弱起,旋律也基本保持在男高音的中声区,非常平稳。此时结合剧情理解:一个失去父亲、恋人和朋友的男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和后悔,咏叹调从第一句情绪就非常压抑和悲愤,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表达了现实的残酷。然后,又迅速地陷入迷茫与恐惧中,这里罗西尼着重刻画了角色微妙的心理变化:阿诺德逼迫自己面对现实。但走进祖屋,面对充满回忆而如今空空荡荡的祖屋,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这里,罗西尼用音乐描绘了一个普通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让角色的情绪悲伤到了最低点,也将观众带入到歌剧的主要情绪中。这里的高音以及下行快速的华彩乐句,放在此处就一点也不会有炫技感,因为辉煌的华彩乐句本身就是一种用来表达愤怒、疯狂、复仇、决心,或是欢快、兴奋等细微情感色彩的手法,只是在其他歌剧中被滥用了。罗西尼善于运用庄严的倚音、圆润的连音、富有表情的滑音来表达高潮段落的激情深度,最后让歌唱家运用完美的颤音和回音来增强结束感[2]。
鲁契亚诺·帕瓦罗蒂,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世界著名三大男高音之一。尽管他扮演英俊的、多情的青年总显不甚贴切,但人们还是觉得他是典型的戏剧男高音。虽然也有着爆发力惊人的嗓音和音量,其实他并不擅长瓦格纳式的戏剧式的角色,他真正喜爱和专长的是一些抒情的唱段,他丰富的情感和有层次的爆发力很适合含情脉脉、优柔寡断地倾诉阿诺德这一角色,毫无疑问帕瓦罗蒂兼具质量的宽广音域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听完整场真正让我热泪盈眶的是那个时候他饱满又真挚的情感。
胡安·迭戈·弗洛雷兹,秘鲁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其声音类型是少见的花腔男高音(Tenor leggiero)。近年弗洛雷兹以演唱罗西尼、贝利尼和多尼采蒂的歌剧作品而闻名。弗洛雷兹完美的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英俊的外表、灵活的表演和敬业的精神几乎是当代最好的罗西尼式男高音的诠释者,他演绎的阿诺德,舞台形象潇洒帅气,感情投入到位,对角色的性格把握非常贴切,舞台表演轻松自信,极富张力。在抒情段落的处理上也显得非常精致、层次分明,断句优雅、句法考究。完美的呼吸支持,充满了极具魅力的个人风格,以及让人无法企及的辉煌高音,很好的舞台表演能力,可以说在各个方面,弗洛雷兹都做到了极致。
经过对以上作品的分析,本人认为还有几点需要总结说明,尽管罗西尼歌剧中的男高音以华丽的花腔见长,但更应把情感和注意力放在流畅抒情的主要旋律和乐剧统一的情绪上。当然在舞台上,戏剧表演是建立在成熟的歌唱技巧之上的,所有的歌唱家,都是通过不停地学习、练习来提高自身歌唱技巧的稳定性。关于宣叙调,歌唱家一般对作品都有从对位法到作曲角度等的理解,使叙述、表演自然传神。对于我们研习者来说,剧本是一方面,同时也要对作曲知识有一定的了解,以便于理解台词的内容和表达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