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孕妙音,妙音传自然
——谈音乐与自然之关系

2018-01-24 06:47
黄河之声 2018年4期
关键词:竹筒节奏人类

张 浩

(苏州科技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9)

音乐是人类感知外部自然世界,并获得自然内化的情感体验,然后再通过人为实践而创造出的声音艺术。音乐犹如一粒孕育在大自然中的种子,生于自然,长于自然,而人类则参与到音乐这棵种子的成长过程之中,根据人类的体验,结合人类自身的需要(社会、审美等),对自然中的声音进行感知、体验、思考、沉淀,并加工创作而成。人类的音乐灵感,来源于大自然中的自然现象,人类所用来演奏音乐的工具——乐器亦是生长于自然,存在于大自然中的自然物质。人类对声音之美的感受,对音乐审美的体验,以及对节奏、速度、力度、强弱的把握皆是受到自然的影响。

一、乐音源于自然

音乐如何产生?音乐所用的音阶由何而来?最早的乐器是什么,其又是怎样的形态,是什么因素给予了创造者以灵感?这些问题既简单又不简单,即很容易回答,但又无法给以确凿的答案。下面我们先从音乐是如何产生的入手,逐一展开论证。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人们对整个宇宙的认知不断的扩宽与加深。人们开始清楚的认识到,任何物质的组成都是由最基本的单位组成,原子、分子、细胞等等。基本的物质元素按照不同的组合方式构成了丰富的无机和有机的世界。那么音乐作为诉诸听觉的艺术形式,其必然以声音为载体存在,那么音乐的声音产生的基础是什么?音乐声音的创造者又是受到什么启发而进行创造的呢?

大自然之中存在天籁之音,使人能够获得和谐放松、愉快自然的内在感觉之声,我们姑且称之为“悦音”。其存在发生于自然,感知于人的心灵。大自然中的莺啼燕歌、百鸟合鸣;山谷中的泉水叮咚或河流潺潺;风吹过洞穴,发出的呼啸之声等等,这些都是来自大自然的极富审美内涵的声音。大自然的纯天然之声不仅仅带给人听觉的感受,还会影响人的心灵,使人产生不同的内感,而触发人类微妙情绪变化。苏东坡《石钟山记》云:“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苏东坡感动于自然之声,不禁想起无射钟与歌镜的故事,由此可见大自然中“悦音”之魅力,以及自然“悦音”对人类内心情感产生的巨大影响。自然中的“悦音”多种多样,形式各异,有的宏大,有的精细,有的恒长,有的转瞬即逝。雷雨轰鸣,江河翻腾,为自然宏大之音;虫嘶蛙鸣,叶颤蝉嘶,为自然细致灵动之声;江水涌流,大海澎湃,为自然恒长之音。大自然中各种“悦音”交相呼应,编织出一个完整的自然“悦音”系统。我们的祖先便是处于这个自然“悦音”系统之中,听其声,感其情,思其状,仿其态,在不断的体验中以实践的手段将其表达出来,并逐渐的创造出最早的音乐工具——乐器。

当曾侯乙编钟敲响,先秦之灵音穿越时空回荡于耳边,萦绕在心头的时候,有谁能不为其浑厚又清澈的声音所感动呢。这时,我们再回想苏东坡的《石钟山记》,水击磬石之声响自然而然的跃然于心,回响于脑海,这是不是很神奇呢?这种神奇便是自然造化与人类自然审美的天然联系与接通。河南贾湖出土的九千年以前的古龠(郭沫若曾定名骨笛),由金雕腿骨制作而成,其是我国乃至全世界最早的人类创造而成的乐器。跨越九千年的时光,今天古龠再次被吹响,其声音古朴自然,犹如微风拂过祖先居住的洞穴所发出的呜呜声,古龠之声不仅仅是祖先感通自然、模仿自然的智慧之声,更是祖先的生命之声。嵇康《琴赋》有云:“惟倚梧之所生兮……含天地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错以犀象,藉以翠绿,弦以园客之丝,徽以钟山之玉。”嵇康认为妙声源于自然,蕴含天地之醇和,吮吸日月之光芒,凝结精华形成音乐。

二、音律和谐于自然

前一节我们讲到了音乐起源与自然的密切关系。既然音乐之声与自然界中的事物普遍相联系,那么其一定是丰富多彩的。大自然“悦音”的丰富多彩性主要体现在其音质多种多样,音高差别万千之上。人们聆听“悦音”,感知“悦音”,思考“悦音”,最终创作出“乐音”,这就是人与自然以音乐形式进行的对话。在人们对自然界中的声音进行单纯模仿的过程中(通过敲击石头树干、吹奏兽骨或以人声模仿)渐渐的意识到音色与音高的差异,并不断尝试着对不同音色与不同高低的声音进行组合,进而探索其组合规律。多样性的音色审美追求促使人们不断的尝试以不同物质材料和不同形状创造不同的乐器,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对声音高低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并制作出可以变化音高的乐器,渐渐的又创作出简单的旋律,最终形成了“音阶”。不同地域,不同国家的音阶也不尽相同,它们有着不同的风格和旋律感。为什么不同地域,不同国家的“音阶”感觉会各不相同呢?这是因为不同民族生活的地理环境不同,民俗、民风、文化、审美也不尽相同,从而导致了人们在选择乐音的连接和组合方式上有所差异,即“音动律”不同。由于我国幅员辽阔,地域经纬跨度大,导致我国不同地区的音乐风格差异也很大,如江南地区的音乐是以级进为主,缠绵婉约的小调;西南地区的音乐是以大开大合的跳进为主,粗犷豪迈的山歌。由此可见自然环境对音乐风格的影响之大。

《吕氏春秋》中《仲夏记》的“古乐篇”所载:“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阮偷之阴,取竹于碍澳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吹日舍少(有的版本作“日含少”)。次制十二筒,以之阮喻之下,听凤皇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适合。“黄钟之宫”皆可以生之,故曰“黄钟之宫”,律吕之本。”《吕览》中的这段文字描述了距今五千年以前黄帝令怜伦听凤凰之名叫,以定“黄钟音高”的故事。世上本没凤凰这种动物,另外距今五千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仅以距今两千年以前吕氏门客的记载,这件事的真实性是无从考证的。但“怜伦作律”不论是神话传说也好,还是真实的记载也好,其都向我们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最早的定律方式是源于人们对自然的观察与模仿。笔者通过翻阅大量历史文献、考古资料得知,我们祖先最早的生律是用吹竹筒的方法吹出来。即,一节竹筒,将其平均分为三节,去掉其中一节,剩下的三分之二所发出的声音将比最初之时高一个纯五度,就是说之前完整的竹筒发出的声音是do,去掉一节之后发出的声音就是sol。再将sol这根竹筒平均分为三节,取其中一节加到最早的那根竹筒上,这时生成的声音为re。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便生成了五音。

在最早的定律过程中是以竹筒为工具,进行反复的试吹,最终以五度循环的方式将律制确定下来。为什么以竹筒为定律工具呢?我认为这是因为古人受竹子的自然属性及竹子在自然中的生存状态的启发而以吹竹筒定律的。郑板桥对竹子的描述是这样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竹子生于山坡之上,迎风而立,竹质坚韧,且根深扎于土石之中。由于竹根系坚实,很多年老枯死的竹子并不会连根拔起,往往都是从中段偏下折断,折断的残竹以开放式竹筒的方式矗立于山坡。每棵断竹的折断位置都不一样,竹筒深度也不一样,故此,风吹竹林,残断的竹筒长短粗细不一,会使气柱产生不同赫兹的振动,频率不同,声音的高低也是错落不一的。祖先们最早的吹竹筒定律的行为,其本质就是受自然启发,模仿自然的行为。将竹筒截成长短不一的长度,也是受到自然断竹的启发,另外,吹竹筒确定的“自然律”是一种与自然规律相吻合的自然循环。

三、音乐的节奏、速度等统源于自然

自然中不仅仅有让人感动的自然之音,还有让灵魂与其跳动的自然节奏。人们受自然音响的启发创作出各种乐曲,节奏是乐曲作品中重中之重的一个要素,整首乐曲都由节奏所支撑,节奏是乐曲的骨架。乐曲的节奏感包括音响效果的轻、重、急、缓、快、慢、顿、挫。如果没有节奏,即便是将乐音集合起来也不会有旋律。人们最早对节奏的认识是与音乐相分离的,节奏就是节奏,乐音就是乐音。在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就开始对自然界中的各种天然节奏进行模仿,有的节奏模仿是以人的声音进行模拟,有的模仿是使用工具进行效仿。通过模仿节奏,实现人类的某种心灵需要,并以打击节奏来进行人与自然的对话,同时对自然节奏的打击模仿,也帮助原始人类实现了一些实际的生活需要和社会功能需要(如,狩猎时传递信号,遇到危险时鼓舞士气,悲伤或欢乐时表达感情,以及巫术祭祀等等)。打击乐的出现要早于音乐的出现,换言之人类对节奏的认知要早于对音律的认知。

人类最早是怎样将对节奏的感知与音乐相接通的,乐器和乐曲中的节奏、节拍功能表达又是如何产生的呢?声音的艺术难以记载流传,其考证是一个难题,但是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其貌似就简单多了。节奏和节拍是非常自然的状态,宇宙中万事有节奏,万物有规律,固然音乐中必定有节奏,也有节拍。当拥有肢体的动物在森林中行走的时候,步伐左右交替,身体左右摇摆,其自然而然表现出2/4或4/4的律动,如果动物开始奔跑,则律动的速度就被加快。潮起潮落,惊涛拍岸,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周而复始的拍击着礁岩,这是大海的音乐,也是大海的律动(同时也是月亮周而复始的规律性,有节奏的活动)。风吹山谷,呜呜作响,随着风的停顿延续,以及轻、重、急、缓,山谷的呜鸣之音随风而变,时快时慢,时强时弱,这也是节奏。雨落屋檐,滴滴答答,雨急时点滴之声快而短促,雨缓时节奏慢或顿滞,这是雨的节奏。人的心脏跳动于胸腔之中,全身的血液伴随着心脏每分钟60到80下的跳动,有规律的泵入血管进行着周身节奏性的循环;随着心脏的节奏性跳动,在隔肌的带动下我们的肺脏也在一舒一张的进行着有节奏的血氧交换;我们的大脑也在依循着固定的节奏放电;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按着固定的节奏有规律的进行新陈代谢,我们的身体由节奏不同的各个器官联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每个器官都有着各自的节奏,而我们的生命整体也呈现出一种整体性的节奏。如果将我们每一个人交织成人类物种群体,这个群体也依照某种节奏在进行着繁衍变化(生老病死,代代相传,人类物种的进化改变)。再如跨域物种,把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物种联合起来看待,形成一张地球生命共同体(即,地球上所有的生物),这个地球生命共同体也依照、蕴含、呈现着特定的节奏进行发展与变化。

人类双脚站立,左右脚交替迈步向前行走。一只脚迈步,另一只脚重复迈步的动作,周而往复。人类的自然行走中就蕴含着2/4拍的节奏,如果不按这个节奏迈步,人类将无法正常自然行走。当人类迈步行走的时候,为了调整重心居中,人体会呈现出规律性的左右摇摆,这个摇摆与现代节拍器的2/4拍摇摆是一致的,如果人体不按这个节奏摆动,人类将无法在行走或跑步中保持平衡,进而会摔倒。正是因为生命中蕴含的2/4拍最多,所以2/4拍也就成了人类在音乐中最早运用的节拍。不仅节奏、节拍如此,人类对速度、力度的把握依然源于人们对自然现象的体会,它们是人类对客观事物运动形态体验的移植与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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