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琴琴 郝云华
东巴画是东巴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是纳西族先民创制的一种古老的绘画艺术,依附于东巴教,并直接为其仪式服务,具有浓郁的宗教性、仪式性、实用性等特点。和志武认为,“东巴画用色彩等手段构成艺术形象,来反映纳西族的古代社会生活;但由于他们是东巴祭司们所创作绘制的,并且专门用在东巴教的宗教活动场所,所以,东巴画的内容多以宗教题材为主,是表达东巴艺术家们的思想感悟和审美情趣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关于纳西族东巴文化的研究发轫于20世纪初,开拓于20世纪中期,成型于20世纪末。经过国内外学者近一个世纪的努力,东巴文化的研究成果斐然,学术及社会效益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以东巴文化为主的纳西学已经形成并得到世界认可,东巴古籍于2003年列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
纳西族的东巴画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是以纳西族东巴教为载体的东巴文化体系中的一部分。东巴教是纳西族的祖先在迁徙路途中为了祈福神灵、驱赶疾病、安抚鬼魂而诞生的原始宗教,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为主,兼有鬼魂崇拜。其与寺庙、道观、教堂等从事的宗教活动有明显的区别,关注的是与纳西族人的吃饭、穿衣联系紧密的日常生活。在古代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极低的社会生产力双重压迫下,纳西族人民便只能把自然力人格化成为超自然地神灵。这种神灵无处不在,贯穿人一生的各个方面,可以说宗教活动是纳西族人的生活中无法割裂的一部分。随着宗教体系的完善,在承袭纳西族原始信仰的基础上吸收大量西藏佛教、中原道教等多元宗教文化因素,并出现了有资格有能力与神灵沟通的人群“东巴”。东巴祭司是公认的“智者”,他们集歌、舞、经、书、史、画、医为一身,负责主持纳西族社会中的各类民俗、宗教仪式,为纳西族人祈福、驱鬼。与神灵沟通还需要一定的媒介,于是便产生了木牌画、纸牌画、卷轴画等绘画形式的祭祀东巴画,并形成固定的绘画与祭祀程式,走进纳西族居住的村庄,你可以见到每户人家都供有这些独具特色的祭祀媒介。
纳西族东巴在做祈福、超度亡灵等仪式时要绘制各种各样的佛神、人物、动物、植物以及妖魔鬼怪等形象作为沟通鬼神的媒介,并对其进行膜拜与祭祀,这种服务于宗教活动的各种绘画,统称“东巴画”。东巴画作为宗教用途的祭祀性艺术品,创作内容主要来源于东巴教经卷中记载的神话传说与创教始祖的生平故事等。“东巴经”内容极其丰富,哲学、历史、宗教、医学、天文、民俗、文学、艺术等无所不包,被誉为纳西族的“百科全书”。用万物有灵的思想来图解天地、日月、风云、雨霁、动物、植物、战争、爱情这些客观事物的来源,也写了众多的鬼神、魔怪等。但处处可见人类祖先活动的影子,且很多经书中都歌颂了人的奋斗精神。东巴画的艺术风格、审美取向都受到东巴经思想的整体关照,按照绘画内容和祭祀需求的不同,分为神灵图、鬼怪画、动物画、植物画、吉祥符号画等等。根据祭祀仪式的需求,不同内容东巴绘画的视觉造型也不同。
东巴画的人物造型主要分三类,神、人、鬼。神鬼题材的东巴画多采用中心构图造型的方法,例如画至尊大神像,一般形式都是至尊大神端坐在东巴画卷的中心位置上,画面的最上方云是雾缭绕的天界,最下方是人类生活的地界。在至尊大神的两侧则由众多神灵护法和僧侣围绕,地界上也有人类护法分列各方位。色彩上,神灵一般运用红、黄等暖色调,对比背景色冷色调突出中心;鬼怪一般采用蓝、紫等冷色调,对比背景暗色调突出氛围。人的造型则采取风俗画构图造型法,画面中人物、动物、植物等构成一幅主题绘画,描绘人的生活生产场景。
东巴画的造型笔法以线条为主,绘画风格则不同发展时期有明显差别,一般早期传统的竹笔画笔法质朴苍劲,风格粗犷;纸牌画受中原文化影响深刻,笔法写实简洁有水墨画的意蕴;木牌画则笔法简练、色彩艳丽;卷轴画气势恢弘,是东巴文化、藏传佛教、道教等多元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但不论任何时期的何种东巴画,其都能正确的表现出所描绘物象的精、气、神,看似简单的东巴画像实际上是东巴们长期对生活观察、体验的结果。
东巴画中的动物造型十分丰富,有龙、虎、凤、鸟、象、牛、马等等。造型以点线为主,类似今天的简笔画、速写,线条用笔流畅,动物形象塑造生动。动物造型在东巴画很少作为主体描绘,一般是作为整幅画的辅助形象出现,穿插在神灵图或鬼怪图中。植物造型也同样十分丰富,多为生活中常见的各类花草树木。常在人物造型中充当背景图案来丰富画面的视觉效果。但东巴画特殊的一点是,它是文字图画,动物和植物造型在作为文字时会单独出现在东巴经卷绘画中。
纳西族的东巴画和其他民族的绘画相比较,最显著的特征是东巴画原始风貌的延续性。原始特征的延续得益于纳西族东巴的传承原则,以及东巴画谱的传世记载,其绘画表现形式有着明显的程式化特点。东巴教中东巴是父子传承、世代相袭(或招赘女婿传递)的传承模式,在此模式下传递的东巴画技法其造型技法、风格表达都是统一的。故纳西族的各个分支的东巴画谱,虽则不同分支有所差异,但从材质、技法、内容及风格上都有固定的模式可供仪式中反复使用。
东巴画的绘画程式符号表现,不仅是展现了纳西族人的社会审美形态,还是纳西族人的宇宙观的艺术表达。按照东巴画造型程式的使用材料不同,可分为经卷画、木牌画、纸牌画、卷轴画四大类。就最古老的东巴木牌画来说,按照绘画内容的不同可分为神牌、鬼牌、门牌、还债牌、诅咒牌等。同类型的木牌画在空间内容的安排、线条造型的使用、色彩的运用模式都有固定的程式法则可依照。纸牌画按照其外在造型的形式和大小也可分为固定模式的五类东巴画,分别是五方战神纸牌画、署神及动物类纸牌画、占卜类纸牌画、五福冠纸牌画。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冲击,东巴画的社会功能已发生了一些变化,其功能已从主要的宗教功能转变社会功能。但从文化冲突与交流上,由于传承模式而形成的东巴画谱和东巴画造型程式,在当代文化同质化趋势下,仍然有能力、有活力保持东巴画的独特性的传承与发展已。东巴画家凭借对自己民族传统文化没有深入彻底的认识,知道如何去面对当今东巴画的传承与发展,方能始终在艺术界以及东巴画发展史中占有一席之地。
艺术与宗教是人类的两种不同的文化现象,也是两种不同的社会意识。宗教和艺术都诉诸人的精神生活, 并且以各自的方式去解释人类生存的目的和意义。 在人类的文明发展过程中,艺术和宗教展开了积极的对话,两者互为利用并互相影响,让人类的艺术思维和生活方式形成了不可逆转的深刻变化。就宗教艺术的成分而言,其中宗教的意义是主要的,艺术的成分是次要的,但恰恰是这次要的成分,使宗教教义的渗透力、影响力得以增强,使宗教艺术凸现出审美的因素,产生审美价值。
东巴画同样是为宗教服务的绘画艺术,作为沟通鬼神的媒介,东巴画的功能就是向神灵祈福、讨好祖先、安抚鬼魂。东巴画要在东巴文化的场域下才能展现出纳西族人的艺术审美倾向。无论是东巴画的线条造型、色彩运用,都是想象神鬼的喜好来塑造视觉形象的,所以在东巴画有固定的造型程式中,还带有明显的符号象征性。这种符号象征性一方面是在东巴画的视觉表现形状上就可以暗示某种思想内容的符号,例如对神灵的崇拜与讨好、对鬼怪的害怕与讨好以及对祖先的祈求,另一方面又暗示了东巴画中纳西族人普遍性的人生哲学观的意义。从美学的角度来说,东巴画在其形象与意义上都统一的表现出宗教审美因素的神秘性。此外,纳西族人内在的审美思想与东巴画的外在形式也在东巴文化的整体关照下趋于统一化。
“探讨、研究民间美术,在今日不是为了获得一点他人不知晓的东西而自炫,也不是为了获得专业创作上的某点灵感而自傲,其研究目的在于促进民族文化的可持续发展、保护艺术文化生态和保障意义化生生存的实现。”对于东巴画的传承与发展,笔者认为首先要深入了解东巴文化的整体核心价值所在,再结合东巴画创作的基本程式元素,以及当下的纳西族社会文化发展趋向。对于民族传统文化继承,不仅在掌握先辈们成熟的文化表现技法、完善的时代思想归纳,更重要的是要加入当下的人类社会新思潮,形成活态的文化传递,即不失传统精髓又有当代创新发展,才是当代全球环境下民族文化的正确传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