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里所有照片的拍摄者,视力在不同程度上都有所受损。
摄影是光影的艺术,是视觉的表达,失明者如何能成为一名摄影师?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很自然的,但凝视着他们拍下的这些照片,就会开始相信,拍摄并不一定要通过视觉和眼睛。
在《失明的摄影师》一书序言中,坎迪亚·麦克威廉写道:“从这些照片中,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摄影师在拍照之前用手或心充分地体验过这些画面中的情景,而不是从持续的、带有表演性质的生活影像中取巧地抽取冰冷的一帧,同其他时刻毫无分别。”
我们感受一个事物的方式,不只有观看,还可以去触摸、去嗅闻、去聆听、去畅饮、去品尝……但只有在失明摄影师们的作品中,这些感知的过程才被清晰地捕捉和印刻下来。一个土豆或苹果占据了大半构图,是它们正在受到关切;被抚摩的泰迪熊或海螺,是人在体会迥异而新鲜的触感;三根手指深入保龄球,是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当水在滴下,是拍摄者在思考一瞬的清凉是怎样一种存在;面前的人与笑脸,是对温暖情绪的敏感与接纳……
《失明的摄影师》中的绝大部分图片,既无注解,也无标题。编者说,这是因为一旦知道了摄影师们的故事,便再难忘记,而这可能会影响我们欣赏照片。
从他们镜头中的景象,我们也获得了感知日常与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P1 终止的进程——亚伦·拉莫斯,墨西哥
亞伦是一位墨西哥摄影师,喜欢拍摄昆虫,因为他觉得这些生灵虽然渺小不起眼,却能很好地表现出“生命”的内涵。
这一天,他和朋友又走进了森林。
“这里有只蜗牛!壳纹真漂亮!”朋友从地上捡起它来,却又失望了:“很可惜,只是个空壳,你不会满意的。”
亚伦把蜗牛壳托在左掌心,右手抚摸感受着纹路,还把鼻子凑近闻它的气味。
然后,他把这只空壳放在了一个开裂的树桩上,拍下了一张照片。
“这正是我想要的,曾经有生命的东西,现在空空荡荡。”亚伦说着,把相机递给朋友,“帮我看看,这张拍得怎么样?”
这大概是世界上千千万万摄影师工作日常的一个普通片段。但不那么普通的是,亚伦是盲人。
P2无题——叶夫根·八夫卡尔,斯洛文尼亚
自行车与一群飞鸟,在黑暗中发光,如梦如幻。哪怕是失明,也无法阻挡内心对飞翔的向往。
P3 无题——阿尔贝托·洛兰卡,墨西哥
一颗落在街边的红苹果,和灰色的道路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对着一张照片,你却似乎可以闻到苹果的香气。
P4 无题——米克尔·史密森,英国
米克尔·史密森是一名失明摄影师,也是一名舞者。他拍摄的照片,仿佛也成了舞蹈的延伸。
P5 无题——帕米拉·马丁内斯,墨西哥
这张在水中仰泳的女子,不知道拍摄者是怎么捕捉到的光线,画面仿佛油彩,失焦模糊的面部和波纹反光,又传达出一丝紧张。
P6 鞋子——艾丽西亚·梅伦德斯,墨西哥
这张空鞋子的照片,来自艾丽西亚·梅伦德斯。健全人也会拍鞋子,但常见的角度是当穿着它们时从上俯拍,而她的视角则低到贴近地面。鞋上的尘土没有被擦去,似乎在讲述着行走时的磕碰与艰辛。同时,这双鞋子处在围墙之内,就像它身处黑暗困境中的主人。
P7 共情——艾丽西亚·梅伦德斯,墨西哥
用自己的脚,穿他人的鞋子,失去了舒服,但拥有了理解,它的标题就叫“共情”。
P8 无题——李彦双,中国
中国盲人摄影师李彦双很喜欢滴水的声音,却从来不知道水滴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对水滴落地的瞬间总是充满了好奇,之前我想象它的形状就是圆的。”她想拍下水滴下落的形状,却一直没有成功。一天下午,她循着滴水的声音再次一遍遍地尝试,拍了近百次,几乎想要放弃。朋友给她加油鼓励,还把手伸到水滴轨迹的前方,帮她判断位置。连续按动快门后,她终于捕捉到了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