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凯
吕岩,字洞宾,世为河中府永乐县(今属山西省芮城县)人,唐懿宗咸通年间(公元860年—公元874年)进士,后传从钟离道人修道,人称吕洞宾。其对《道德经》颇为关注,并进行了注释,按目前所见版本而言,所释《道德经》有两种,一为《道德经释义》,另一为《道德经解》,虽然对于《释义》本后人多认为非吕洞宾所著而系他人托名吕洞宾所为,但无论如何,对比这两个版本的释义,尤其是首章中的解释,对我们今天理解《道德经》中“道”的含义仍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释义》和《经解》本的序言中,都给出了注释《道德经》的缘由,其中前者的序言不及五百字,却阐明了作者释义的主要目的,如在开头就指出:“五千言之书,尽人而知为道德之经;而五千言之旨,举世而难传。”就是说,天底下人们基本上都知道这本书,但这本书的要旨精髓,却很难被人传播开来。为什么会这样?按吕洞宾所言,“道德之脉,非修人不能传。”也就是说,只有修道之人才能领悟“道德经”的要旨。序言进一步言及这本书内涵的重大意义:“旨理渊微,一语括万象之机,千言悉三才之奥。”万象之机、三才之奥,可见著者对《道德经》的推崇。《经解》本中亦言,“秦汉而还,代有著述。惜多狃于肤见,偏泥玄文,昧厥源流。指为惝恍,句读之不明岂细故哉。”也就是说,虽然自秦汉以来,对《道德经》的注释很多,但大多拘泥于“玄之又玄”的文句,使得很多修道之人难以真正掌握“道”的真正意义。所以,吕洞宾便“亲为厘订,以祛千载之疑。”对自己的注解,吕洞宾品论说:“虽无上妙奥非文字所能毕宣,而精一渊源即此书,堪为典要,得其义而大其传。”实际上,《道德经》历来也颇受人们重视,无论孔子、韩非子等先秦诸子,还是唐宋时期的思想家,都对老子的思想极为推崇。正是《道德经》这一经典的存在,才使得老子形象由哲人演变为圣人,继而由圣人升华为神人,乃至成为“早期道教诸派(尤其是天师道派)的最高神祇”①杨廷俊:《老子故里论老子》 (哲思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201页。。
吕洞宾之所以注释《道德经》,按其所言,就是因为“后之学者得其梗概,注者支离”,使得“读者未克了然,修者岂能纯粹”。为了使修道者能够体会其中的真谛,能够真正按老子的本意进行修道,才要对《道德经》进行注释。在解释了注释的缘由后,他又讲述了自己注释后期望达到的目标,即“概造物之分途,体玄机于一得”。针对当时人们的行为状况,吕洞宾也颇为感慨:“唯见人心不古,道德无几,每怜欲海低徊,不向玄寻问学,是以白云留影,黄鹤空啼,徒增太息,沧桑几度。”可见,吕洞宾也是很强调节“欲”。《道德经》中对欲也是提倡节制的,所谓“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吕洞宾在注释这句话时曾言:“念不著物,心不喜世财,贪欲平息,人心岂得逞乱!我无见即可无欲,无欲则盗心不起,内观之心不驰于外,守唯精唯一,只知有道而不著有欲,如斯乃圣人之治。”②韩起编校:《道德经心传》,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8页。
对于注释《道德经》的社会意义,吕洞宾在本序言中也说得很明确:“欲人人知省,字字详明,自修身以至治国平天下,从无欲以臻无上神通。五伦忠孝为先,九转气精宜养,以有相而悟无生,劈顽空而归静界。”通过这些话可以看出,其已不单单是道家思想,而是融合了浓厚的儒家内涵。儒家主张“修齐治平”,因为道教一些门派要求出家修行,所以吕洞宾只提及“修治平”,应该说这一思想当来源于儒家文化——如《大学》中有“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③《四书》,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6页。,并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分目进行了解释。“五伦忠孝”也是儒家文化的重要内涵,而在道家思想中,重视的是“无为”“自然”,对“等级伦序”并不是十分看重。“忠孝”在某种程度上也不是道家所提倡的,而是儒家思想极为重视的部分,如曾参就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至于“无欲”和“无上神通”则基本上可以说是道家思想的内核。通过这几句话可以看出,在唐朝时期,儒道思想已经互相融合吸收,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所以吕洞宾在阐释《道德经》时,也赋予了一定的儒家思想元素,因此我们在理解其释义时,不能忽略这一时代背景。
吕洞宾接下来又说:“要知道乃强名,德亦何有?苟能于物我咸忘,又奚必分身外之天、性中之命也耶?是以圣人教分于三,理归于一。”在这里,吕洞宾提出了几个判断:“道乃强名,德亦何有”,其中“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概念,道家、儒家都十分强调。“道”所关注的问题毕竟是人类存在的终极意义,“人能弘道,非道弘人”①张燕婴译注:《论语》,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243页。表明了“道”与人的关系。因为人们对“道”谈论得很多,所以“德”容易被忽视。孔子是很重视“德”的,他也感叹“知德者鲜矣”②同上书,第232页。。至于“身外之天”“性中之命”,心中有天,身外亦有天,命中有性、性中亦有命,天人合一、性命合一是儒道结合的一种认知,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命题。人如果能做到“物我两忘”,那就能做到天人合一、性命合一了。进而,吕洞宾阐明儒、释、道三教本为一体,理亦相同。
最后,吕洞宾提出了愿望:“愿生民清其心,豁其目,认得源头,无教虚度,庶几乎无愧道德之身,而可读道德之经也。致若八十一章之中,纵横顺逆,隐喻良多,随人志之所在,遁世立名,无不可以为法。”这几句话可谓是吕洞宾注释《道德经》的初心,而且指出了《道德经》寓意深刻,无论是想“遁世”,还是想“立名”,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可参考的方面。
序言的最后署名为“道人纯阳氏” (有的版本为“回道人纯阳氏”)。吕洞宾号称“纯阳子”,又被尊称为“纯阳道人”,是道教内丹派北宗的五祖之一。一般修道者出于尊重,当也不会冒用“纯阳氏”之名。因此,如果的确是“道人纯阳”所释,其为吕洞宾当无太多疑问。
《道德经》首章为“道可道”篇,是人们耳熟能详的章节。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章涉及“道”“名”“有”“无”四个概念,并且给了这四个概念很深奥的哲学诠释,吕洞宾对此进行了剖析。
(1)“道”。吕洞宾认为“道”是天地产生之前就存在的,所谓“乃混元未剖之际,阴阳未分之时,无天地以合相,无日月以合明,无阴阳以合气,无造化以合其道。”但“道”究竟是什么,并没有明晰的表达。
老子在描述“道”时指出:“道生一,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世间万物皆由“道”生,“道”是万物的母体,至于何为“道”,老子亦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可见在老子的思想体系中,道就是大,所谓:“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①饶尚宽译注:《老子》,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63页。如果上面所说的是老子所言的道家的“道”,那么它与道教的“道”又有何区别呢?在《金玉经》中,吕洞宾结合道教元素进一步阐明了这一思想:“道生于万物之前,而在于万物之本。万物于未道之中,而化道之本末。其道也宜,其物业宜,道物两宜,我何以宜。”②傅勤家:《中国道教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29页。而对于老子的解释,吕洞宾评价为:“太上以无名之名,而道之以道。道其御也徐,道其合也离,道之冥茫,人之废藏,道之渺渺,劫其多少。”③同上。
(2) 什么是“可道”?吕洞宾的阐释是:“心可道其妙,而口难道其微,谓之可道。”用通俗的一句话说就是,“道”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存在。在吕洞宾看来,“道”是一刻也离不开的,世间有的是“可道”的,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即实际存在之物是可以“道”的,但对于“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实际上是有“玄之之妙”的,这种状态很难用语言表达,只能“心领会而心可道”。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本出自《论语·子罕》,意为:孔子的道理,越仰望越显得高远,越研钻它越显得坚固,看它好像在前面,忽然之间又像是在后面。这是颜渊对孔子之道的赞叹,但吕洞宾引用过来,又增加了道教的哲理,即万物的本源在于道,宇宙的生成在于道,从而道就具有了主宰性、神秘性、绝对性和至尊至上性。所以道教的首部经典《太平经》有云:“夫道何等也?万物之元首,不可得名者。六极之中,无道不能变化,元气行道,以生万物,天地大小,无不由道而生也。”东晋时期的葛洪进一步阐释称:“道也者,逍遥虹霓,翱翔丹霄,鸿崖六虚,唯意所造。”
(3) 非常道。用吕洞宾的话说就是:“是心可道之道,非寻常日用五伦之道,非治国安民之道,非天地化生之道,非阴阳顺逆之道。”也就是说,不是“有作有为的寻常之道”。应该说,很多学者都诠释过“道”,很多人将其作为一种道理、规律和规则,但吕洞宾作为道教发展中的重要人物,赋予了“道”特别的含义,那就是“道”只是“心中存在”,是一种神圣的存在,和一般意义上的规律规则并不能等同。这就把“道”的至高无上性给充分表达了出来。
(4) 对于“名”的阐释。吕洞宾认为:“无动无形,无机无化,无极无虚,无空无相,这就是名。名不知其为名,故名也。”《说文解字》把“名”释为“自命也”,《礼记·祭法》中载“黄帝正名百物”。但这个“名”并非老子所言之“名”以及吕洞宾阐释之“名”,吕洞宾解释的“名”类似佛教的“空”,老子虽然说“名,非可名”,但对于“名”究竟是什么,没有深入阐释,吕洞宾给了进一步的解释,那就是“空”。由此也可看出,唐宋时期,佛道二教的互相吸收借鉴已经极为深入了。
实际上,在万物出现之前,“名”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出现了万物,才有了“名”的可能。而在道家看来,“道”是在万物出现之前就存在的,那么“名”肯定是出现在万物之后。故庄子曾言:“道行之而为,物谓之而然。”有学者就解释说:“道是法,名是器,有道则可以约名,有名则可以显道。道与名之间有个德,道因德而使名(器)立,名(器)因德而使‘道’现。名因显道而为常名,不因可名而为常名,‘道’因立名而为常道。”①王强:《老子道德经新研》,北京:昆仑出版社2002年版,第1页。
(5) 那什么是可名呢?吕洞宾阐释道:“心名其名,难谓口可名其名,心领神会,可名其名,谓之可名。”也就是说,如果仅是心中有名,还不能算是嘴上可以命名了,只有心领神会了,可以命名说出来了,才能称之为“可名”。心领神会,实际上就是彻悟之意,对一件事物或事情完全理解透彻了,才能算是心领神会,在这种情况下,所命之名才是真正的名,也才是“可 名”。
非常名,即非平常之名。按吕洞宾的阐释,“是心之名,非有形有相之名”。他进一步说,当虚中有实,空中有相的状态时,我们“只可意取,不可声名”,只有在先天中求先天,这才是可道之道,可名之名;如果连先天中的先天,都算不上“道”“名”二字的话,就是强为道为名了。在吕洞宾看来,这两句才是老子“道经”的真谛所在,也就是“道”和“名”。
老子在《道德经》第三十二章中言:“道常无名,朴。”也就是说,道永远无名,一直处于质朴的状态,而接着又说:“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即万物出现以后,就有了各种名称,名称既然有了,也就有了各自的界限。这句话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先有道,次有名,然后有物。
无和有的问题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重要命题,对于什么是“无”,通常的认识就是“没有”,无中会产生有,也就是从“没有”才能到“有”。正如《淮南子》中所载,“禀授无形”,也就是说,有形的万物是从无形中产生出来的。所以,“无”和“道”也就有着密切的关系。《道德经》中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②饶尚宽译注:《老子》,第34页。那么,吕洞宾又是如何认识“无”“有”与“道”的关系呢?
(1)“无,名天地之始。”按字面上来解释就是:天地之始的名字叫无。吕洞宾则进一步阐述为:因为天地开始之前是混沌状态,只有“性中之性才能为之始”,就连天地、阴阳也是在这个性中之性后生,在天地、阴阳形成之前即为“无为之始”。也就是说,老子之所以把天地加上,是因为天地是有形的,人们能够看到,以天地来引指万物,在天地、阴阳未形成前,有的只是“本性”。天地有本性,但无外形,所以当时的状态也就是“无”的状态。这实际上也是以“无”去论道,这又回到了“道”是什么的话题上。这句话意在提醒我们,“道”是“无”和“有”的合体,所以后世学者在阐释时就指出:“无亦道,有亦道,无指道体,有指道用。”①王强:《老子道德经新研》,第3页。“无名描绘的是道的本体,这是一种混沌未分的始源状态。所以称为万物(天地)之始。”②李先耕:《老子今析》,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页。
(2)“有,名万物之母。”万物一般指的是世间万物。吕洞宾则从“道”的角度分内外进行阐释:“在外讲,就是天地化生之道,夫妻、父子、君臣、朋友化育之理;在内讲,体道乃得此中之根本,现如意之光、珊瑚、玛瑙、珍珠、宝石之相,要在一个‘母’字上求,方有万物。”万物之母是“实中求虚,虚中返实的景象”。有名的万物,都是从“混元之母而生”,所以万物之母的名字就称为“有”。正是因为有是“万物之母”,有了“有”,才化生出了万物。
(3)“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欲是什么?《荀子·正名》曾言:“欲者,情之应也。”《说文解字》称:“敢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也就是说,“欲”是人的情志被外界事物所激起的反应和行动,有了欲之后,人的思想就容易受外界的影响。所以吕洞宾阐释道:“妙”是从万物中来的,通过观察万物而产生,所谓“不从万物中来,安得从万物中而观妙”。因为无欲,就能见到万物之妙,见到“吾道之妙”。可见,吕洞宾对于“欲”还是主张要节制的,只有节制欲,保持其本性,才能悟出道的真谛。如果有“欲”的话,则只能观其 徼。
(4) 徼是什么?历来对此解释众多,有的说是追求、索求之意,有的说是边界之意,吕洞宾没有纠缠于文字,而是阐明:“非耳目口鼻之徼,乃生死存亡出入必游之徼。”正因为此,吕洞宾进一步说,无欲能够心领神会得道之妙,有欲则就很难“得道之妙”。整天出入于世欲之中,就是“徼之门”,对自身肯定益处不大。无欲能够从此道之妙“求其道妙之徼”,“任其出入阖辟,皆由于我而不由徼之督令”。只有无欲,才能发挥自我本性,才能“明明德,而止于至善之道”。“去有欲之心,观吾道之徼”可谓是吕洞宾的主张。“道”既有“妙”,也有“徼”,“妙”“徼”都是“道”的组成部 分。
“妙”和“徼”二者同出一门,所以吕洞宾解释说:“妙”从始字中出,“徼”从母字中来,妙也是生于“徼”的,这个“徼”是自然之徼,“非造作有欲之徼”,“体道之妙,知道之徼”,妙于心而徼于意,从而对道的理解就会更加深刻,“妙”和“徼”都成为“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河上公在注中云:“玄,天也。言有欲之人与无欲之人同受气于天。天中复有天也;禀气有厚薄,得中和滋液,则生贤圣,得错乱侮辱,则生贪淫也。”所以吕洞宾最终总结说:“抱一无为之始,以心道其道,以心名其名,方得入其门、知其妙,以悟混元之母而得其至妙之徼,此之谓道其道也。”也就是说,道的本体是虚无的,我们很难触摸到,但道的规律博大而不可知,道的根本就是人性的根本,正是因为此,“玄之又玄”也才能成为“众妙之门”。
通过吕洞宾的阐释,我们可以简单归纳:道在心中,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是一种超验的存在。因为道凝万物,所以“道”的千变万化也能够激起人心的欲望。只有无欲,才能去体验“道”的真谛。但欲也是一种存在,正因为此,也才出现了“观妙”和“观徼”两种不同的心境。问题的关键在于个体如何修炼自身,通过内丹修炼而进入“众妙之门。”
作为唐朝时期的道教著名人物,吕洞宾在注释《道德经》时肯定会受到时代氛围的影响,所以这一注本也就具有了明显的时代特点。
第一,注本中的儒道思想结合特点明显。自汉武帝“独尊儒术”后,儒家思想一直是作为国家的官方意识形态存在,但随着魏晋时期佛学的传入,“一时才智之士多皈依于佛家,在南北朝时佛家已盛,而最盛的时候是隋唐”①张岱年:《中国哲学史大纲》,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9页。。当时佛教的兴盛,不但压抑儒家,而且也压抑道家。唐朝是李姓王朝,以老子为祖,所以尊道抑佛,也很强调儒家思想的价值——“高祖建义太原,初定京邑,虽得之马上,而颇好儒臣”②刘昫等:《旧唐书》 (卷189)“儒学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0页。。唐太宗时,更是“始立孔子庙堂于国学,以宣父为先圣,颜子为先师,大征天下儒士,以为学官”。道学和儒家都是中国本土文化,自是二者开始联合以对抗佛教文化的挤压。吕洞宾在注释《道德经》时,便频频将儒家文化中的《中庸》 《易经》等经典与《道德经》进行融合。这既反映了当时儒道思想的互相渗透和包容,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普通民众的文化需求,同时也是反对佛教文化的一种时代精神的显现。
第二,提出了“大道”观。“道”是《道德经》的主要支撑点,就对“道”的理解来看,吕洞宾的提出了“大道”观。所谓“大道”,就是自然之道、宇宙之道。“天地人共得一道。道生二气,二气生三才,三才生五行,五行生万物。万物之中,最灵最贵者人也,唯人也穷万物之理,尽一己之性。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全命保生以合于道。”①刘体恕编:《吕洞宾全集》,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年版,第524页。与“大道”相对者则是“小道”,正因为“小道”的存在破坏了“大道”。在吕洞宾与钟离道人的对话中,后者就指出:“以旁门小法,易为见功,互相传授,至死不悟,遂成风俗,败坏大道。”在他们看来,“斋戒者、休粮者、采气者、漱咽者、离妻者、断味者”等做法皆为“旁门小法”,这些都是方法,而不是道。所以,道教将吕洞宾视为盛大道之仙,“大道之传,始于太上老君,而盛于吕洞宾。溯其源,少阳帝君,得老子之传者也,两传而得吕洞宾云”②刘体恕编:《吕洞宾全集》,第14页。。
第三,用“妙”字概括了《道德经》理论的高深。吕洞宾主要生活时代是唐朝,被仙化则是在宋代,《经解》版本的署名为“端平三年五月午日纯阳山人”,“端平”为南宋宋理宗赵昀的第三个年号,即公元1236年。有史料载吕洞宾在宋代的活动,“唐吕洞宾名岩,修炼九转神丹,自五十岁已得仙道,登真四百九十余年后,在宋时咸淳六年二月十五日……”③吴光正:《八仙故事系统考证》,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79页。上文已述,唐宋时期对道教文化很是崇尚,儒家文化作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也再次兴盛,儒道思想的相互融合渗透也成为了人们正常的认知。不但在上层知识分子和官僚阶层,而且在普通百姓的认知中,既有儒家思想的元素,也有道家思想的元素。对“妙”的阐释更能体现出当时的这种思想特点,吕洞宾更是用一“妙”字概括出了对《道德经》的崇拜之意。
总之,通过吕洞宾的《道德经》注本,我们既可以看到唐宋时期人们对“道”的认知,也可以看出那个时代的思想文化背景,对我们了解当时的文化有一定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