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域文化研究发微
——《通化历史文化研究》书后

2018-01-23 07:35邵汉明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文脉历史文化

邵汉明

《通化历史文化研究》出版在即,作为本书主编之一,拟就全书要旨及学术贡献略作说明,并就如何拓展东北地域文化研究视野谈几点心得体会。

一、如何发微索隐系统诠释

地域文化研究,往往以某地区为对象,深挖具论,见微知著。如何做到有内容也有思想,有实例也有视野,确实需要一番斟酌探索。谨以通化为例。自清末通化设治以来,受研究资料、研究力量等条件制约,比较专业系统的论著难得一见。如何发微索隐,全面阐释通化历史文化内涵,是一个颇富挑战性的文化命题。在架构酝酿及具体编写过程中,我们认为应当从以下三方面着手。

第一,明确研究范围。

通化是东北东部的一个地级市,全境幅员约1.6万平方公里,常住人口230余万。通化历史文化贯通古今,多元汇聚,内涵颇为丰厚。这在东北东部地区,乃至整个边疆地区,均不多见,堪称凤毛麟角。

针对通化资源禀赋,我们择其精要,分立“文明初曙”“秽貊系文化”“都城文化”“墓葬文化”“肃慎系文化”“松花砚文化”“农猎文化”“商业文化”“民俗文化”“宗教文化”“抗联文化”及“大通道文化”等12个章节,对该地区历史文化的源流发展、基本构成、主要特色、重要影响、社会意义等,进行了较为深入的专题探讨。其中,诸如肃慎族系文化研究、商业文化研究、宗教文化研究、丝绸之路及“大通道”研究等,都有开风气之先的意义。其他诸如秽貊族系文化、高句丽墓葬及都城文化、清代松花砚文化、杨靖宇及抗联文化、农猎文化及民俗文化等,也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有了不同程度的拓展、深入与细化。各章作者提出的诸多论断,都有事实澄清、细节展现的作用和意义。

第二,突出研究特点。

首先要广征博引。众所周知,通化历史文化遗存比较丰富。20世纪初叶以来,就有一批专家学者给予了高度关注,涉及考古、民族、民俗、历史、文学等领域及学科。但由于视角、方法、理论等方面的差异,成果固然丰富,但也存在一些问题。本书为完整、系统、深刻地呈现通化历史文化的方方面面,引述、参考的各类文献近500种,从而完成一部约60万言的书稿。纵横论述,深入浅出,蔚为大观。这在国内各县市州的同类研究中,并不多见。

其次要实事求是。如上文所述,通化历史文化研究中的诸多论题,颇为学界所关注。但由于各种条件限制,迄今仍有一系列领域,值得进一步拓展发掘。而且诸如概念之表述、性质之判断,影响之定位,往往存在似是而非,不甚准确,甚至不很正确的问题,有必要澄清或订正。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本着对文化负责的态度,本书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综合运用考古学与历史学、文献学与民族学、社会学与经济学的理论方法,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认识和判断,力争做到言必有据、言之有物。当然,书中难免还有商榷之余地。欢迎广大读者,批评指正,以日臻完善。

第三,立足学术创新。

为了在地域文化研究中实现“文化建设”的目标、完成“文化贡献”的预期,我们必须将“学术创新”落到实处。

首先要做到思想创新。系统梳理通化古今文化传承,不仅仅是为了钩沉发微,历数陈迹,更在于通过文化始末考论,理顺文脉发展历程,激励百姓文化自觉,共创通化美好未来。社科研究,是推进东北智库建设的重要动力。将社科研究导向地方社会发展实际需要,是文化自觉的内在要求。从这个意义上,将通化文脉发掘、通化文化振兴,纳入通化历史文化研究当中,是本书在研究思想方面一次较有价值的创新。

其次要做到内容创新。此类创新,不胜枚举。其中有诸如“丸都之李”“貊盘、貊炙”等“点”的发掘,有诸如“南北二道”、丝路构成等“线”的梳理,还有诸如“族系文化”“商业文化”等“面”的探讨。有“点”、有“线”、有“面”的文化发掘,意在搭建通化历史文化的“时空架构”,从而实现在有限的篇幅中完成最丰富、最全面的内涵展示。撰写过程中,我们在协调诸如“形式逻辑”与“辩证逻辑”等关系时,探索出一条较为切实的表述形式。这或许是一种较有意义的尝试。

再次要做到方法创新。本书在研究方法运用当中,也有几点创新。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将历史学、文献学、考古学的方法原则有机结合。特别是在传世文献解读与考古发掘材料解读问题上,能够不拘成见、消除隔膜,并得出一些新的论断,是非常值得肯定的。当然,受学科背景、理论素养方面的限制,这方面创新可能还有许多空间。但是,在地域历史文化研究中,综合运用多学科的理论方法,无疑具有克服学科分立弊端,进行“范式构建”的意义和价值。

二、如何纵横论述科学定位

我们认为,以某地为对象,或以某事为专题的地域文化研究,既不是就事论事,更不是夸夸其谈。如何将一个“点”的文化内容,置于一个“面”,甚至一个“体”的范畴中科学定位,是地域文化研究的重点和难点。

在编写过程中,我们通过科学架构、纵横论述的方式方法,给予通化以相对科学、准确的文化定位。我们认为,通化是吉林省东南部地区文明的发源地,是中国东北东部地区历史文化的重要构成。通化的人文资源,是中国东北及东北亚地区不可多得的文化宝藏。

第一,通化历史文化久远传承。

通化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是吉林东南部地区的文明发祥地。考古发掘表明,远在旧石器时代,通化地区即有人类活动,通化是东北东部地区旧石器时代文化谱系中的重要节点、新石器时代东北东部地区考古文化圈的重要构成。新石器时代晚期,通化境内人类遗址已较为密集,这为“文明时代”的开启,奠定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础。夏王朝建立后,通化地区开始走进青铜文化时代。青铜时代,通化历史文化承前启后,融合发展,不断呈现新景象。

其间,最值得关注的是通化地方部族跋山涉水,朝觐中原帝王。战国中晚期,燕王东征设治,通化开始纳入中国郡县体系。西汉以后,秽貊族系发展渐入佳境,并创造出堪称经典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隋唐时期,通化地区的肃慎族系勃兴。该族系渊源有自,自迁居通化后,其发展虽经波折,但代代更新,步步前行,不断拓展通化历史文化的维度,居功甚伟。近代以降,通化人口汇聚,再次焕发生机。由此可见,通化历史文化传承久远,不绝如缕。自远古迄于当代,前后不下万年。其间虽然几经起伏,但文脉不断,推陈出新,代有发展,洵属难得。通化虽在边疆,但不荒僻。以近万年发展,拥数千年积聚,堪当吉林省“文明发祥”之誉。

第二,通化历史文化多元汇聚。

通化历史文化多元汇聚,是东北东部地区文化融合的舞台。通化历史文化的多元汇聚,有考古和文献的确切依据。以通化万发拨子遗址为例,考古发掘表明,该遗址完全可以作为剖析青铜文化时代通化地区秽、貊文化融合发展的“文化标本”。至于汉唐、宋元、明清时期的多元文化融合,其事例更是不胜枚举。通化地区文化多元汇聚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推动了当地经济、社会等其他领域的长足发展,更在于其对巩固边疆安全、推动多民族国家融合统一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以“大通道”文化为例,通化在塑造“大通道”枢纽的同时,也为“大通道”的长足发展所塑造。除了通化市万发拨子遗址,其他诸如通化市自安山城遗址、通化县赤柏松古城遗址、集安市丸都山城及国内城遗址、柳河县罗通山城遗址、辉南县辉发古城遗址、梅河口市海龙古镇等,都成为推进、记录区内多元文化融合发展的“时空坐标”。通化历史文化多元汇聚的意义,已经超出文化发展本身,而具有更广泛、更深刻的影响。通化历史文化的多元汇聚,既体现了边疆文化的个性,也体现了边疆文化的共性。历史发展表明,通化是民族文化汇聚的舞台,是地区文化汇聚的舞台,更是中原与边疆文化汇聚的舞台。

第三,通化历史文化积淀深厚。

通化历史文化积淀厚重,是中国边疆地区文化发展的重镇。通化历史文化发端甚久,积淀丰厚。实事求是地讲,通化文化积淀,就其所处的地位、所产生的影响而言,在东北东部地区,甚至是整个中国的边疆地区,都有特别重要的位置。这种地位的形成,可以上溯到青铜时代。

经过比较研究,我们发现,早在青铜时代,通化即以其文化发展之久远、文化积聚之厚重,在吉林东南部地区,甚至在整个东北东部地区,处于领先地位。通化地区的族系文化发展较为充分,特别是秽貊族系的多处文化遗存,已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通化先人对世界文化发展的贡献,也是对通化文化发展程度最充分的标注与诠释。通化历史文化积淀之厚重,还有其他一系列具体表现。详见该书相关章节,兹不复述。

三、如何沟通古今重振自信

地域文化研究,特别是以“欠发达”地区为对象的历史文化研究,必须将沟通当地古今文脉、重塑民众文化自信作为核心任务。通过《通化历史文化研究》的撰写,笔者相信,在未来文化建设、社会发展中,通化将以其文脉之绵长、积淀之厚重,发挥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通化历史文化资源丰富,发掘潜力巨大,开发前景广阔。在推进区域文化发展进程中,如何着眼未来、立足当下、充分发掘,则是一个见仁见智、历久弥新的论题。我们认为,无论如何,以下三方面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值得给予高度关注。

第一,发掘文化动力。

历史文化潜力巨大,深入发掘,将其强大动力充分发动起来,是文化生产力发展规律的客观要求。充分发掘通化历史文化动力,是通化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要求,是吉林省“向南发展”战略的客观要求,也是中国东北东部地区“大通道”建设的客观要求。

通化地区,在“自然地理”与“人文地理”两方面,均属吉林省东南之“形胜”。改革开放以来,在通化人的不断探索中,通化已建设成为“中国医药城”“中国葡萄酒城”“中国钢铁城”,并相继拥有“中国人参之乡”“中国天然药库”“中国葡萄酒之乡”“中国优质大米之乡”“中国松花砚之乡”等称号。这些都是新时期通化地区不可多得的文化名片、金字招牌。

在有利形势下,如何开发历史文化资源,特别是饮食、医药、民俗文化中的“特别蕴藏”,为医药、红酒、人参、大米等品牌注入更多的文化内涵,附加更多的产品价值,将会对通化发展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文化发掘的意义,不是“象牙塔”内的自娱自乐,而是在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一场意义重大的发展战略选择,是一次影响深远的生产力发展创新。

应当指出的是,受诸多条件制约,当前我们对东北边疆文化的发掘利用,尚属“粗放”。各地方政府、科研机构较少有人能立足当下、着眼未来。至于舍得投入、埋头深耕者,就更属寥寥。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通化市委、市政府,对历史文化研究高度重视,并取得一系列带有示范性意义的新进展、新成就,这不但在东北边疆地区,甚至在国内各地市,均不多见。

第二,营造文化生态。

纵览人类发展史,不论古今中外,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社会或者文化,但凡能取得巨大进步,均同当时、当地较为优越的文化生态有关。文化生态的营造,固然不是一时、一地、一己之力所能胜任,但是,充分发挥自然及人文资源潜力,特别是调动当地民众的积极主动性,意义极为重大。

在调动当地民众能动性的问题上,一个关键环节就是打通文脉、重振文化自信。近现代中国,内忧外患,步履维艰。受此影响,东北地区发展迟缓,文风不盛。加上移民外来,土著无多,对通化历史、文化典故均少有深入。拓荒之初,尚有“原籍”文化自信。久居期间,无暇“驻地”文化发掘。三代以后,士农工商,都有“文化沙漠”之叹。

但是,经过本书梳理,我们不难发现,通化地区历史悠久,几度辉煌,积淀极为厚重,堪称东疆典范。因此,所谓“文化匮乏”“文风不盛”,终究是文化心理问题,而非文化实体问题。我们欣喜地看到,通化市委的领导同志独具慧眼,在大力推进各项事业之际,高度重视通化地区文化建设。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积极营造良好的文化生态,疏通文脉,打通民众文化心理上的“最后一公里”,必将对通化未来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第三,凝练文化精神。

包括通化在内的中国许多县市州,在历史文化等方面均有久远传承,在经济社会等领域都有系列成就。但是,清末以来,在特殊时代和社会背景下,不少民众包括文化精英,对曾经的文化财富、文明积淀,存在不同程度的认知偏差。

有文化担当的地域文化研究,是在琢磨诸多文化细节、梳理各种文化脉络的同时,必须将如何凝练文化精神,视为非常关键、特别重要的问题。文化精神是一面旗帜,其价值和意义,自不必多言。在如何凝练文化精神问题上,一个特别值得关注的技术性问题,是如何综合考量当地文化发展的历史与当今社会存在的实际。

凝练精神,既是一个理论问题,也是一个现实问题;既是一面旗帜的树立,也是一方民众的引领。因此,妥善处理文化宣传与文化研究、文化项目与文化发展、文化产品与文化引导之间的关系,并以此为平台,在文化发掘中树立文化自信、在文化自信中培养文化自觉、在文化自觉中推动文化发展、在文化发展中凝练文化精神,是一个需要精心谋划、系统推进的文化工程。

我们在通化历史文化研究中,深刻认识到,通化地区之所以能够文脉不断,之所以能够持续发展,除了器物层面、制度层面的基础性作用,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就是通化文化精神的支撑与引领。凝练通化文化精神,是通化历史文化研究的拓展与延伸,是一项需要群策群力的文化工程,也是通化历史文化不断发展、不断创新的客观需要。

这在东北地域文化研究中,未尝不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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