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 利
(重庆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东非研究中心,重庆 401331)
斯瓦西里语是中东非的民族通用语,也是东非部分国家的国语和官方语,曾在19世纪末20世纪中期反对西方殖民主义统治争取国家独立的斗争中以及其后的民族融合中,对部族团结和社会政治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斯瓦西里语是使用人数最多流行最广的非洲语言,凝聚着非洲文化的子文化斯瓦西里文化,包含着丰富的世界性文化的因子,具有开放温厚包容大气的特质,是非洲民族共同语的唯一选项。非洲各国独立以来经过长期的发展,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仍有不少国家处于政治动荡、部族冲突频发、经济停滞的状态,国家一体化和民族形成的过程极其艰难。非洲国家要走出自己的发展道路,除了在政治经济上以区域或次区域组织合作形式不断团结协作、共享共赢、减少对国际社会的严重依赖以外,还应注重民族文化建设并将语言文化建设作为核心。对于非洲多部族国家来说,一个共同的民族语言有助于形成新的民族认同意识,从而建构更为稳定的民族国家。本文认为在非洲多部族且部族矛盾难以化解、民族共同语无法确定的国家进行语言规划,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民族共同语和官方语是完全必要和可行的。将斯瓦西里语定为这类国家的民族官方共同语,能够促进部族和解与融合,激发民族认同意识,构建民族国家,推进国家一体化,也有助于非洲一体化,最终实现各非洲国家与整个非洲更大更好的发展。非洲的稳定与发展有利于中国与非洲在各领域的全面合作与共赢。
斯瓦西里语在中东非、西亚、甚至印度巴基斯坦等地都有使用者,使用人数达一亿多。斯瓦西里语作为东非斯瓦希里人的语言能够这样广泛的流行不仅在于它的交际功能,更在于它的民族身份认同意识与民族国家建构作用。虽然非洲国家普遍认识到斯瓦西里语的国家民族认同意识的建构作用,但并没有深刻认识到自己国家意欲建构的民族与非洲民族之间的关系。同时,语言学家从语言学的视角认为如果在非使用区域斯瓦西里语就不能成为其民族语言。这些因素导致斯瓦西里语在进一步传播过程中遇到阻力,如在一些多部族矛盾冲突严重的非洲国家进行语言规划时,不再考虑将其定为民族官方语言。在这类国家,官方语言往往都只有前欧洲殖民语言如英语法语等,或者本国某些部族语言也成为官方语言,但语言地位大大低于外来语。这种情况非常不利于这类国家的民族认同意识的形成,不利于解决非洲国家存在的部族矛盾、部族冲突或因利用部族矛盾而引发的部族战争,不利于民族国家的建构。为此,本文拟以语言、文化、民族之间的关系的相关理论以及语言规划理论为基础,以尼日利亚联邦共和国与南苏丹共和国为案例,论证斯瓦西里语在其被否决成为民族共同语或没有民族共同语的非洲国家对激发国家的民族认同意识、进行民族国家建构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人类以群体的形式组成不同的社会族群或民族,一个族群在其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逐渐形成具有相对稳定的语言与文化特征,而这种语言与文化特征又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民族的含义纷繁复杂,没有确切的定义。依据文化人类学的一个观点,“一个民族之所以成其为一个民族,是因为它的人民共享语言、文化和地域基础,以及政治组织和历史”(哈维兰,2002:359),“民族共同体内最显著、最持久、最稳定的联系是文化。可以说,文化是民族的标志”(张文勋等,1998:7)。“民族认同意识主要就是民族文化认同意识”(同上:8)。非洲著名加纳籍学者普拉教授(Kwesi Kwaa Prah)(2014:28)指出,非洲民族概念指的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民族,包括不论可能生活在哪里都是一个民族的观念的非洲各族民,包括海外非洲人,不包括北非阿拉伯民族。所有具有非洲民族认同意识的国家都应将本国的各部族视为非洲民族的组成部分,而不只是去认同诸如尚未形成也极难形成的所谓尼日利亚族、南苏丹族、刚果族等。普拉教授(2014:362)认为:“我们不应当只是冈比亚人、肯尼亚人、坦桑尼亚人或者赞比亚人等,更应当是非洲人。”
语言是一种文化现象,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是物化了的精神文化。“从语言中可以识辨出每一种文化形态。”(洪堡特,1999:28)语言是文化的凝聚体,包含了所有文化积累的信息(杜道明,2008:136)。“文化所集合的种种理想、价值观、制度化的行为模式、社会化的象征符号以及共享的含义,强调着语言的向心性……语言是文化的首要成分。”(普拉,2014:329)“语言规划是一个探究人类社会中全部语言活动的学科——将语言的交际功能和身份认同功能结合起来的愿望是相关规划的核心。这一愿望对于民族建构至关重要——语言规划是民族建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赖特,2012:8)语言在民族建构的过程中充当着组织原则和推动力(同上:13)。因此,民族文化认同意识主要就是民族身份认同意识,语言便是民族身份认同意识形成和激发的重要因素。“语言政策是一种影响语言结构、功能、使用或习得的政策机制。”(约翰逊,2016:8)“语言政策本身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和政治意义。”(塞缪尔森,2014:233)国家的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会注重确立哪种语言成为国语,或者将哪种民族语言定为官方语言。这与国家的语言环境以及国家意识形态和话语有着直接的关联。
在非洲历史上,各西方殖民宗主国为了更好地进行“直接或间接统治”,人为割裂非洲各部族的关联、划定新的边界,普遍压制使用本土语言,刻意造成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冲突和仇恨。因此,独立后的众多国家是由处于部族阶段的族群所构成,国家民族认同意识与民族国家不仅很难真正形成,反而不断地上演血雨腥风的政治冲突、军事政变、部族战争以及种族清洗和屠杀,同时伴随着贫穷、瘟疫,艾滋病、政治腐败、贪污受贿,经济停滞。在应对非洲国家的发展问题时,共同的民族语言对凝聚民族身份认同意识,解决部族冲突的作用尤其值得特别关注和研究。在不少非洲多部族国家由于缺少人口数量占多数的主体部族,任何一个部族的语言都无法承担国家语言的重任,官方语言长期是西方殖民语言,这样导致国家长期陷入民族语言的纷争和冲突中,并加深了各部族之间的裂痕。因此,在充分认识到民族共同语的重要性基础上,这类多部族国家都在致力于寻求确立凝聚非洲文化特征并被广泛使用的非洲语言如斯瓦西里语来建构新的国家民族认同意识,成功者如东非国家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等。但许多国家却未能成功选择使用本国内的某种部族语言成为唯一民族共同语和官方语,或者虽曾试图启用斯瓦西里语,但遭到否决,如尼日利亚联邦共和国与南苏丹共和国。这些国家放弃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民族共同语的语言规划与语言政策,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于其只注重自身的部族身份,缺乏清晰的非洲民族身份认同意识,或者缺乏对斯瓦西里语作为非洲民族共同语的民族建构作用的深刻认识。虽然各部族语言与斯瓦西里语同属非洲语言,但斯瓦西里语可以作为非洲民族共同语并因此而具有所有其他非洲语言所不具备的激发民族认同意识与民族国家建构作用。
斯瓦西里语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流行区域最广、使用人数达一亿多的跨国境、跨民族的语言,是与阿拉伯语、豪萨语并列的非洲大陆三大本土语言之一。阿拉伯语是北非阿拉伯人的民族语言,属于闪含语系-闪米特语族,主要通行于西亚和北非。阿拉伯语不是非洲民族的语言。西非豪萨语属于闪含语系(亚非语系)乍得语族,是豪萨人说的语言。豪萨人属尼格罗黑人种苏丹族。豪萨语是西非地区公认的一种商业交际语。目前世界上能够使用这种语言的人有5 000多万,但它不是任何一个国家和区域或次区域组织的官方语言,也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国语。在撒哈拉以南非洲,豪萨语和斯瓦西里语是两个可能成为非洲民族共同语的竞争者。但在使用人数、使用范围、非洲各国的语言地位上以及民族身份认同和民族建构能力上,豪萨语都远不及斯瓦西里语。
历史上,非洲尼格罗班图黑人约公元一世纪起从西非逐渐迁移到东部沿海地区,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不断传承并累积班图人的故事、神话、民谣、谚语、以及原始宗教文化。到达东非的这些班图人语言中自然保留着这些历史印迹。在与跟随印度洋季风而来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印度人的语言文化交往中,在12-16世纪之间逐渐形成了以班图人的语言为主体的斯瓦西里语。斯瓦西里语有约2/3的词汇是班图语,1/3源于阿拉伯语、波斯语、印度语和其他语言,是一种混合型语言。斯瓦西里语凝聚着斯瓦西里文化,这种文化是非洲文化的子文化,同时包含着丰富的世界性文化因子。
斯瓦西里文化是非洲大陆文化体系中一种具有“世界性色彩”的文化……这一充满多元文明奇艺色彩的文化,是借助了古代横跨印度洋的亚非地区贸易力量的推动,在逐渐融合古代非洲黑人文化、阿拉伯文化、波斯文化、印度文化、中国文化之多种要素的基础上,由来自非洲大陆本土的黑人居民,与来自阿拉伯、波斯、印度等地区的移民,在东非沿岸地区通过长期的共同生活,相互影响,相互融合而逐渐形成的一种混合型的“亚非文化”(Afro-Asian Culture)。它以海上贸易为载体,以宗教信仰为纽带,以思想、文化、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交融为内容,是一种多元交织的文化。(刘鸿武,2014:176)
作为中部、东部非洲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上的民族通用语,斯瓦西里语为一些非洲国家一体化进程做出了重要贡献。它所凝聚的斯瓦西里文化是非洲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斯瓦西里语在东非各国的语言实践以及作为部分东非国家的国语和官方语向人们展示了斯瓦西里语作为民族共同语对民族身份认同意识以及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的重要建构作用。在坦桑尼亚,斯瓦西里人只占全国人口的 5%左右,但斯瓦西里语的流行和作为国语与官方语的语言地位使“斯瓦西里语实际上成了坦桑尼亚国家一体化整合的重要工具。这种情况在肯尼亚、索马里、莫桑比克、卢旺达、津巴布韦、科摩罗等国家,也不同程度的存在着”(刘鸿武,2014:192)。斯瓦西里语还是次区域组织东非共同体的民族工作语言。一个少数族裔的语言能够成为促进由众多部族构成的国家认同意识的有效工具,对非洲国家民族建构与非洲一体化无疑都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具有非洲民族共同语特质的斯瓦西里语对促进各非洲国家一体化、激发各国民族认同意识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如果能够进行相应的语言规划并制定合理的语言政策,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本国的民族共同语和官方语,斯瓦西里语完全能够为解决不少非洲国家如尼日利亚与南苏丹的民族建构问题,包括解决因民族语言选择而造成的部族竞争、国家的民族认同问题以及其他长期的部族矛盾和冲突等做出积极而重要的贡献。
尼日利亚有 250多个部族,其中最大的是北部的豪萨-富尔贝族(占全国人口29%)、西部的约鲁巴族(占21%)和东部的伊博族(占18%)。虽然2004年颁布的《国家教育政策》强调了豪萨语、约鲁巴语和伊博语的官方语言地位,但同时规定,英语是第一官方语言,法语是第二官方语言。而且,这三个部族语言“在宪法上都被认可有民族语言地位,但是却没有得到其他少数民族的完全认可”(张荣建,2017:100)。它们之间的竞争以及与其他少数族裔语言的竞争十分激烈,因此,“在语言和文化多样性局面下,没有一种当地语言能够承担民族团结和融合的任务”(同上:103)。尼日利亚的部族语言已经证明无法成为激发和凝聚民族身份认同意识的民族共同语。因此,尼日利亚和其他类似国家一样,需要将国内部族与整个非洲民族紧密地联系起来,在国内进行语言规划,将斯瓦西里语视为非洲民族共同语,将其法定为尼日利亚国家民族官方语,并逐渐超越英法两种外来语以及非本民族的阿拉伯语的语言地位。
尼日利亚1960年独立以来,多次发生军事政变。近年来尼政局总体稳定,但安全形势较为严峻。南部反政府武装活跃,部族和宗教冲突时有发生。在国家各部族中推广使用斯瓦西里语以唤醒和激发其非洲民族认同意识能够促使各部族逐渐摆脱狭隘的部族主义,减少和避免部族冲突甚至部族战争、为激发国家的民族认同意识与民族建构做出重要贡献。在尼日利亚,斯瓦西里语曾经作为一个选项参与民族共同语的竞争,但是被语言学家们否定了。语言学家为解决尼日利亚的语言问题曾提出过六个方案,但迄今都还没有找到一个民族共同语来凝聚和建构新的统一的民族认同意识。在否决掉的所有语言方案中就包括斯瓦西里语。否决斯瓦西里语的主要理由是“在寻找独立后的象征的语言中,尼日利亚的民族身份被认为远超大陆或者种族身份。另外,斯瓦希里语在尼日利亚没有使用区域,不能作为民族语言”(张荣建,2017:103)。笔者认为斯瓦西里语完全可以成为尼日利亚的民族共同语和官方语。作为英国遗留下的几个殖民地的无序组合,250多个部族合并为一个形式上的现代政治国家,人们很难产生新的民族认同感,更何况还有历史的恩怨与现实利益的纠葛,部族冲突难以避免。在这个国家的主要部族中,豪萨人属尼格罗黑人苏丹类型,但语言属亚非语系;富尔贝人属白色人种,但语言属尼日尔刚果语系;约鲁巴语和伊博语都属于苏丹类的尼日尔刚果语系的克瓦语族;卡努里语属尼罗撒哈拉语系,是苏丹类型中的东苏丹部族语言。豪萨人、富尔贝人和努比亚人都有着黑人与阿拉伯人、北非的柏柏尔人混血的体质特征。虽然这些部族与种族确实很复杂,但普拉教授(2014:20)强调“文化、历史以及它们造成的心理联系(psychological affiliations),且并非肤色,是为非洲人下定义的关键标准”。如果所有的尼日利亚人对自己的非洲民族认同意识能有清醒的认识,即所有的部族都同属于非洲民族,那么,由于斯瓦西里语是非洲民族共同语,因此,在尼日利亚的民族建构过程中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民族官方语,就能够逐渐摆脱部族或种族意识的羁绊。比较起来,坦桑尼亚的部族和种族构成并不比尼日利亚的简单多少。坦桑尼亚有126个部族,其中有尼格罗黑人班图族,尼格罗黑人苏丹族;苏丹族里的埃塞俄比亚人(即古代白种人与黑种人的混血种),科伊桑人种;欧罗巴人种,主要是印巴人、阿拉伯人和欧洲人后裔。斯瓦希里族是班图族黑人与阿拉伯人、波斯人和印度人融合的民族,占坦桑尼亚总人口的 5%。斯瓦西里语是国语和官方语,斯瓦西里文化的开放和包容精神促进了国家的文化认同、部族和谐和政治稳定。因此,尼日利亚的超种族身份并不能真正构成反对斯瓦西里语被认定为民族共同语的障碍。对于斯瓦希里语在尼日利亚没有使用区域,不能作为民族语言的问题,笔者认为也是可以得到解决的。第一,尼日利亚需要一个民族共同语来促进其整体民族认同意识,从而可以团结各部族,减少和避免部族冲突,稳定社会政治秩序,发展经济;第二,斯瓦西里语在非洲民族语言中的地位超越任何其他的非洲部族语言,尼日利亚各部族与斯瓦西里族一样同属非洲民族,实践证明尼日利亚自身的任何部族语言都无法担当起民族共同语的重任,而斯瓦西里语与尼日利亚的两大语言约鲁巴语和伊博语同属尼日尔刚果语系,因此,从民族语言角度来看,可以作为非洲民族语言的代表;第三,如果将斯瓦西里语定为尼日利亚的民族共同语,就可以结束尼日利亚各部族之间对民族语言地位的竞争,使民众可以更加清晰地体认到自己的非洲民族身份,并在这个身份认同意识下自豪地使用一个凝聚着非洲文化与世界性文化因子的充满包容精神的民族语言,并逐渐将其语言地位置于外来语之上,这有利于尼日利亚的民族国家建构以及促进社会政治稳定、经济文化发展;第四,以色列希伯来语的复兴史给包括尼日利亚在内的其他未使用斯瓦西里语的非洲地区提供了成功的案例。“古老的希伯来语从犹太人日常生活中消逝了近两千年后,又在18世纪的欧洲犹太启蒙运动时期开始恢复生机,一度成为犹太启蒙思想家试图保持民族传统并走向现代化进程所采取的重要手段。19世纪下半叶以来,希伯来口语又在犹太民族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的语境中恢复了生机,20世纪初期逐渐成为巴勒斯坦犹太人口头交流的语言、文学创作语言、教书育人的语言,后成为犹太民族国家以色列的国语。”(钟志清,2010:126)“最早的犹太民族主义理念出现在19世纪下半叶的欧洲。在这之前,犹太人并没有把自己视为一个民族。”(同上:120)这种情况和非洲泛非主义的民族主义很相似。普拉教授(2014:233)“所说以及所指的民族主义,在总体上基于非洲人们的团结,那就是泛非主义”。“在任何情况下,在实践层面上,实施中的非洲一体化,合作以及统一,都必须是指人民的一体化、合作以及统一”(普拉,2014:24)。在语言上,“而今以色列人使用的希伯来语便是以古代希伯来语为主体并吸收了其他闪米特语言乃至印欧语系中某些词汇和句法方式的混合语言”(钟志清,2010:125)。这和斯瓦西里语作为混合语言的构成形式很相似。当然犹太人及其希伯来语与非洲人及其斯瓦西里语是不能这样简单地作比较的。但这里的比较确实能够为斯瓦西里语在非使用区域的定位给予启示。希伯来语在巴勒斯坦地区并没有使用区域,却活生生地开始在犹太人民族意识的觉醒下,在以色列政府1948年建国后实行大力扶持和推广的语言政策下,成为以色列的官方语言。
基于上述因素,斯瓦西里语作为具有非洲民族共同语的特质自然能够成为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的民族共同语。因此,斯瓦西里语不仅能够成为尼日利亚人更是非洲人的民族共同语,从而对这类国家的民族建构提供多元语言格局下统一的语言基础,而且能够对非洲一体化作出重要贡献。
斯瓦西里语可以积极推动南苏丹的民族认同意识与民族国家建构,并成为南苏丹的部族冲突问题的语言文化解决方案。由于语言、宗教、种族/部族等差异,在苏丹政府和南部叛乱者之间爆发了长期内战,南苏丹于2011年从苏丹独立。但2013年以来南苏丹又陷入部族暴力与内战。南苏丹政府和反政府武装2015年签署了《解决南苏丹冲突协议》,但2016年7月再次爆发内战,至今南苏丹部分地区仍然战火不断,人民流离失所。南苏丹有60多种土著语,英语为政府官方工作语言和高等教育语言。2011年,南苏丹政府意欲引入斯瓦西里语以取代作为其通用语的阿拉伯语,却于2014年又申请加入阿拉伯联盟,至今未获批准。南苏丹于2016年加入东非共同体,而东共体的民族工作语言就是斯瓦西里语。但其外交部长在 2016年 7月的一个访谈中说:“南苏丹是离阿拉伯世界最近的非洲国家,我们说一种特殊的阿拉伯语-朱巴阿拉伯语。”朱巴阿拉伯语是一种阿拉伯皮钦语,该语成为南苏丹的通用语。南苏丹的语言态度,其对待阿拉伯联盟的态度、对待东非共同体的态度等均反映出南苏丹对自身的阿拉伯民族认同意识和非洲民族认同意识的矛盾心态。但是,“南苏丹是离阿拉伯世界最近的非洲国家”,表明南苏丹并没有认同阿拉伯人身份,而是认同自己的非洲民族身份,因此,朱巴阿拉伯语就是一种外来语,不是民族语言。这也验证了普拉教授在对非洲民族这个概念上强调民族认同意识的内涵意义。这种身份认同是语言政策的动机之一(埃杰,2012:38)。斯瓦西里语是否成为南苏丹的民族共同语与其非洲民族身份认同意识有关。
如果南苏丹对自己的非洲民族身份有清醒的认识,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民族官方语,那将有利于南苏丹的部族矛盾的解决,有利于国家的民族建构。南苏丹 2013年12月爆发的内战,“从表面上看是丁卡族与努维尔族之间的冲突,是一场政治危机引发的部族屠杀;实质上,部族差异只是覆盖在政治冲突、利益冲突上的一层表象。政治家们将个人利益置于人民利益之上,利用部族差异,试图消灭政治反对派,实现自己的政治图谋”(刘辉,2015:37)。虽然2015年在国际社会的巨大压力下,政府与反政府交战双方签订了《解决南苏丹冲突协议》,意图以权力分享实现南苏丹的持久和平,然而,迄今协议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落实。2017年战火又起。针对这种持续不断的内战及其引发的人道主义灾难,南苏丹朱巴大学和平与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勒本·内尔森·莫洛(Leben Nelson Moro)(2017:61)认为:“在南苏丹问题上中美之间的合作与协调,很有可能会迫使交战双方重新贯彻落实《解决南苏丹冲突协议》。”然而,“像南苏丹共和国这样一个多部族的国家,部族已经高度政治化,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部族冲突”(刘辉,2015:37)。南苏丹的两大部族丁卡族和努维尔族同属尼格罗苏丹类型的东苏丹人,两种语言都属于尼罗撒哈拉语系,在东非的埃塞俄比亚和肯尼亚都有这两个部族和语言。他们同属非洲民族,他们的语言同属非洲语言。因此,南苏丹应该积极进行语言规划,将斯瓦西里语法定为官方语言,并将其语言地位逐渐置于英语之上,以此作为一种应对部族问题的语言文化解决方式。阿拉伯皮钦语不是南苏丹的民族共同语。南苏丹已经加入了东非共同体,所以应该广泛宣传提高民众对斯瓦西里语作为非洲民族共同语的认识,激发各部族非洲民族身份认同意识,这样有助于缓和部族矛盾,进一步避免部族差异被政治人物和势力所利用,有利于民族国家的建构。
虽然非洲国家对斯瓦西里语的民族国家建构作用已有广泛的认知,如尼日利亚和南苏丹都曾考虑使用斯瓦西里语作为民族共同语,但在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过程中却常常受各部族利益之间的竞争、新殖民意识形态的干扰、国际国内政治经济的严峻现实、非洲民族认同意识的欠缺、以及对非洲民族身份与非洲国家民族身份之间的关系缺乏深刻认识等等因素的影响。斯瓦西里语具有非洲民族共同语的特质,能够将非洲国家新的民族身份与非洲民族身份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同时促进非洲国家一体化和非洲一体化,而这两者的一体化都是非洲发展所一直追求的目标。许多非洲国家仍然无法深刻认识斯瓦西里语对民族国家建构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不选择或者选择放弃将斯瓦西里语定为本国的民族共同语和官方语。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亟待改变的现状。笔者希望本文对斯瓦西里语的非洲民族国家建构作用的研究能对我国的非洲语言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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