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瀛
1976年寒冬腊月,我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听母亲说那天气真可是山寒水冷,朔风凛冽……她说了很多词想去形容那天的冷,但最终都哽咽住了。
那是11月16日凌晨3时03分,一声清脆的哭声划破夜晚的沉寂,我降临了,焦急徘徊如循环节的父亲一看到我,吊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与我相逢的那一刻,一种全新的体验和感觉洋溢在他的全身,他感到了一种生命的升华。此刻,他淡忘了所有的压力与劳累,任何不如意的事儿都烟消云散了,还有使不完的浑身劲儿,仿佛整个世界都只他有一个儿子——我。就这样,一种神圣的幸福感由心底冲入大脑,在脑海里盘旋、萦绕、弥漫、浸染。
成长并不容易啊,这里往往带有悲切,无助与无赖,就在举家上下欣喜之余,严寒的冬天却把我折腾得骨瘦嶙峋,本就瘦弱的我,因严重吐奶,时而抽搐,一周内根本未进一滴奶,越来越不像一个婴儿,倒像形如老鼠的童娃娃。不辞辛劳的婆婆是脚未曾落地,背着羸弱的我不停地走在看病求医的道路上。
七天后,家人不再带我求医了,只见左邻右舍的人相继来看望我,他们绕着我一圈,留下的波浪鼓似的摇头,言语和行动示意我活不过天明,母亲和婆婆留下沉默的泪水,父亲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时,农村的封建思想占据主流,岂能将一个必死的婴儿放在屋里?父母万般无奈下将我放于屋外的稻草里。那一夜,我,一个即将归山的婴儿,被扔在了屋外的摇篮里,我并不认为父母狠心,怪就只怪生活在那个年代吧!
双双含泪的父母虽把我扔在屋外,却没让我冷着,摇篮里还裹着父亲新做的被子,每半小时他们开门出来,关切地用手伸向我,感知我是否有呼吸。每次看到尚存生命的我,母亲不惜寒冷将乳头放到我的嘴边,看有没有进食的奇迹发生。可我就是无动于中,没有要食的丝毫意识,父母就这样循环往复,我在屋外住了三天三夜。
我的舅舅(乡村大夫,有点医学常识)得知这一消息,说像我这种病需要青霉素和粘霉素混合调剂打入体内,得必须做皮试。看着奄奄一息的我,我的父母管不了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任由舅舅给我体内注入一针。不知是命不该绝,还是药起的作用,第二天我像小老鼠“叽叽”地叫着,此时的父母如获至宝,欣喜溢于言表,母亲不惜寒冷将乳头放到我的嘴边,这次我的嘴唇居然有了反应。弱小的我伏在母亲的怀里贪婪地吮吸着那枯竭的奶,此时的她脸上洋溢着一朵吉祥而灿烂的莲花,静静的享受着这一难得的幸福时刻,可掩饰不住两腮挂着欣慰的泪滴。尔后,她就不时吩咐父亲做这做那,我的父亲却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屋内忙这忙那。凌晨五时,他又挨家挨户地,走遍了大半个村子,最后找到那时少有的鹅蛋,用着母亲发奶。
就这样,我幸存了下来,不知我是早产或是生下来一周未进奶的原因,一至十二岁这段时期,我总是一天小病三天一大病,没少让父母焦心和担心,我在病与治病,父母宠爱下度过了那多病的十二年童年生活。
进入初中,也许是对病有了抗体的原故,我很少生病了,父亲将我送到离家较远的江北一中,临走时父亲告诉我,记住: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和你妈只有你姐和你,特别是你,你的成长过程真不容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也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得时时处处考虑安全,你们就是你妈和我的全部……听着他庄重的言语,此时的我深感生命的意义和伟大。
初中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表现出更高的活力,愿意寻求刺激,更爱冒险,富有挑战性的动作也节外生枝了出来。一个深冬的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我借休息的时间,心里想着今天上午第二节始终没明白的那道数学题,脑子里浮现老师怎么做的辅助线,怎么证明角的度数……突然,一恶作剧男同学双手从我后面死死蒙上我的双眼,我最终没有猜出他是谁,他还不罢休,用左手强力的死死抓住我厚实的背衣,右手置于我双腿的髌骨处后面的凹陷处,将我悬空阳台外,右手在我的膝盖处摸来摸去,那个地方如腋下和人体的腰部,别人一摸就特别敏感,痒痒的。我一向怕痒,一摸我就“呵呵”笑个不停,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接触我这样的地方,我望着七楼高的操场地面,混泥土层面坚硬的,厚厚的;我笑得快要死了,好想立刻摆脱这种难忍的局面,动,想着这么高,万一他失手;不动,我可受不了。想到十多年养育我含辛茹苦的父母,每天怕我冷着,饿着,我开始含垢忍污,竭力配合他,他还不时狠狠地摸这摸那,目的是让我产生奇痒,我努力地克制住,像木板上的钉子,一动不动,生怕他没抓稳,生怕他失手把我投下二十几米的水泥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而我却是这样艰难度过,终于恶作剧的同学玩累了,将我放了回来。我完完好好的,我没向他说任何一句话,径直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心里暗自愤怒着:别让像我煎熬的这段痛苦经历的事在学校再次發生。
如今,我也成了一名人民教师,教师节优秀教师表彰会上,我哭了;我以学校最年轻的的老师破格评上了高小教师,我哭泣了,他们都认为我是获得荣誉激动而泣,但他们谁也不知道我心里深深呼唤着的是:“感恩磨练,感恩父母,感恩生命!”
——选自《天骄》第二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