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体城市的空间营造研究

2018-01-22 14:58□王
桂海论丛 2018年5期
关键词:立体空间功能

□王 倩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亚里士多德说:“城市的长成出于人类‘生活’的发展,而其实际的存在却是为了‘优良的生活’”[1]。城市最初的形态并非是功能多样化的复合物,而是作为一种居住形态和生存空间而出现的。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城市的形态也发生相应的改变,主要体现在地理空间和社会空间的变迁两个方面。地理空间的变迁多体现在城市建筑形态和城市规划布局上,而社会空间的变迁则表现为居住空间优化过程中国家权力和社会权利关系的动态调整。城市形态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不相同,如何在城市形态变迁过程中建构一个满足城市居民“优良的生活”需要、实现传统城市与现代城市功能合一的未来城市形态是当今城市规划与治理必须考虑的问题。

一、城市形态的变迁:立体城市的出现

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城市多诞生在农业社会,距今已有很长的历史。城市最初是为了军事防御、居住生存和宗教文化而建构的,往往带有一定的农业社会色彩,如《轩辕本纪》中记载的“黄帝筑城邑、造五城”。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推进,城市的功能日益复杂化,城市逐渐成为商贸中心和娱乐场所,传统的城市形态已经难以适应城市现代化发展的需求。城市传统与现代的矛盾促进了城市形态的变迁,使得城市外部空间结构、区域分布状况、内部分区形态都发生了变化,城市开始从“围墙式城市”向平面化城市和立体城市转变。

(一)“围墙式城市”的消褪

中国传统的城市形态在建筑学上多表现为一种“围墙城市”。正如有学者所指出:“在国家产生以前的原始社会里,氏族村落已逐渐采用壕沟或围墙作为保护安全的措施,整个村落也已有一定的布局。这就是城市的萌芽,也可以说是都城的起源”[2]。甚至有学者认为:“中国绝大部分城市人口集中在有城墙的城市中,无城墙型的城市中心至少在某种意义上不算正统的城市”[3]。这种围墙式的城市形态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城墙内部多形成一种等级分明的金字塔式的政治权力体制。随着封建帝制的终结,这种依托于围墙而建立的城市形态才逐渐被打破,城市开始从封闭走向开放,逐渐向现代城市演变。而追溯西方城市的发展史,城市的形态也与围墙分离不开。古希腊时期的城市,居民区的外围都有用粗重石块叠成的防御性城墙;到中世纪时期,在中东和西欧地区,由于战争频繁,城市一般都选址于易守难攻的地方,并且戒备森严,碉堡林立,城门高耸,四周都有坚固的城墙。随着近代工业文明的兴起,西方的围墙式城市形态逐渐被打破,各大城市开始对传统城市进行推倒式重建,传统城市形态逐渐被瓦解。1933年召开的现代建筑大会围绕着“功能城市”的主题发布了《雅典宪章》,明确指出“城市规划的目的在于综合城市四项基本功能——生活、工作、游憩和交通,其解决办法就是将城市划分成不同的功能分区”[4]33,这一宪章的出台标志着西方国家已实现了传统城市向现代城市的转变。

(二)平面化城市的失灵

平面化城市出现在快速城市化时期。城市依托于同心圆的发展模式从中心向四周不断进行不均衡和低密度的扩张,城市的边界逐渐扩大,城市空间分布呈现出一种依托于城市中心区而展开的散点分布图。这种平面化城市模式是现代城市发展不可避免的阶段,无论是对于西方发达国家还是中国而言,它都能利用空间的集聚效应带来一定的“人口红利”,促进城市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但是,这种城市空间的低密度扩张往往会带来城市蔓延的加剧,催生一系列的经济、社会、环境问题。其中,经济问题主要表现为盲目的城市扩展导致城市土地利用率不断下降,城市的土地资源浪费和资源紧张,而快速的城市化导致政府在提供公共服务供给时人均服务成本升高,同时,随着城市扩张的进行,新城区的发展逐渐超过老城区,城市中心城区逐渐衰败;社会问题主要是指在城市蔓延的过程中因为城市与郊区的分离、新城区与旧城区的分离导致城市人口在居住空间上呈现一种隔离的状态,不同种族和贫富差距较大的人难以融合在一起,社会暴力和社会贫困因而日益加剧;环境问题主要体现在快速城市化导致工业用地对城市土地的蚕食不断加剧,城市绿地和耕地面积不断减少,城市的生态绿化结构遭到了破坏,同时,工业化带来的污水、废气和固体污染物破坏了原有的生态系统,城市环境恶化。这些因城市蔓延作用而产生的各类问题使平面化城市的发展陷入“泥沼”,城市在扩张的同时也在“牺牲”,呈现出一种病态式的发展。

(三)立体城市的兴起

针对大都市持续的城市扩张现象,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西方城市规划兴起了一股改革的浪潮,对《雅典宪章》影响下的城市规划建设进行了批判,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区域主义①、城市精明增长②和新城市主义,立体城市在这一时期开始形成。最早提出立体城市概念的是著名城市规划师勒·柯布西耶,他从功能主义城市的角度出发,主张“提高城市中心区的建筑高度,向高层出发,增加人口密度”[4]31,因而他为二战后欧洲的住宅危机设计了马赛公寓的模型,将城市打造成集绿化、居住、娱乐等功能为一体的建筑物,城市实现了从平面式向立体式转变,城市开始了集中化时代。随着新城市主义运动的兴起,立体城市变得更为鲜明,现今它主要是指一个在土地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利用交通网络系统建设起来的高密度的、将城市空间功能复合为一体的城市网络系统。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国家在立体城市建设实践上已有一定的经验,近几年中国内地开始借鉴国外和中国香港的建设经验进行这种实践探索,转变城市“摊大饼”的发展方式,提倡一种“烙小饼”式的向上增长,让“躺”着的城市“站”起来,大力发展具有紧凑型、高效率等功能的立体城市。较之于“围墙式城市”和平面化城市,立体城市具有以下功能:

第一,立体城市实现了土地和空间的集约式利用。立体城市将工作、居住、娱乐、商业、休憩等多种城市功能在纵向上实行叠加,自下而上对城市功能区进行划分,它扩大了城市基面的功能,改变了原有的城市形态,促进了城市功能集聚式发展。立体城市的开发强度由城市边缘向城市中心转移,充分发挥城市中心土地的功能,利用技术的手段使之达到相同功效,而占地面积却仅需原来的七分之一,使每一寸土地的价值最大化,实现土地的集约式利用,缓解了城市建设用地短缺的危机。

第二,立体城市推动了城市生态绿化的发展。为实现城市高层建筑之间的协调性,立体城市在建筑物之间的空余地面、人造地基上建设生态绿化花园,将立体式和平面式有机结合,体现建筑美的同时也促进了绿化面积倍增、生态环保效用倍增。此外,我国立体城市发展比较好的四川、重庆地区通过在屋顶上营造绿色,使花园式城市由平面开始走向立体,城市的绿化功能进一步加强。

第三,立体城市满足了高效运作城市的需求。立体城市外部通过高效的轻轨、地铁、公交等交通工具加强城市之间的联系,高密度的交通网络中城市是一个个节点,点与点之间形成一个相互联系的面,城市运转效率高。在立体城市内部,通过城市步行通道的开发和地下空间的开拓,很好地将相邻街区联系起来,而电梯、自动步道等的应用又将立体城市内部各个功能区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城市运作效率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二、立体城市的建构:城市空间的整合

美国城市规划学家彼得·卡尔索普(Peter Calthorpe)在分析美国社区建设的实践时指出,过去的城市发展模式中具有一种“人的尺度”,而这种模式只要稍加修改就可以满足现代城市发展的需要,城市形态的变迁并非是“面目全非”的革新,它是一种基于传统城市形态的空间整合[5]13-30。立体城市作为一种新的城市形态,它保留了“围墙式城市”和平面化城市中合理的空间结构,其在目标上追求的是城市发展的有机性与可持续性,在方法上借助的是建筑与功能相结合,在操作上注重与现有城市结构的衔接,立体城市的建构过程实则是城市空间的整合过程。

(一)“紧凑城市”理念下城市空间的整合

“紧凑城市”理念是发达国家应对快速城市化带来的城市蔓延而提出的一种可持续发展理念,它要求一定程度的高密度,要求在节约土地资源的基础上实现城市功能高效性与合理性的发挥。紧凑城市并不是不可量化的,空间纵向立体的高密度和横向平面的高密度都是测量城市空间形态紧凑的关键要素[6]。因此,在进行立体城市建构时要从城市的三维空间出发,改变传统的规划编制手法,从地下空间、地表空间和空中空间三个维度入手保证立体城市纵向和横向的高密度。

1.地下空间的开发

地下空间在土地和空间资源供应上具有重要意义。从史前开始,人类社会就通过天然洞穴形式开始了对地下空间的利用,如地下墓穴、地下储藏室等;到了工业化时期,地下空间成为城市中心区再开发的空间资源供应者,人类对它的利用开始朝着与城市功能相结合的三维立体式方向发展[7]。在人地矛盾日益紧张的情况下,通过地下空间的开发来实现空间资源的扩张已成为许多城市进行空间整合的主要途径。日本东京为解决地面拥挤不堪的局面,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用地下空间置换地表功能的实践,在地下空间开发时建立功能分层管理,第一层建设具有商业功能的地下街,第二层为停车站,第三层是供电、通讯等基础设施[8]。加拿大多伦多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将空间开发的目光转向地下,通过地下建筑物建设和交通轨道连接,形成了独立于地面街道的PATH地下购物城。该购物城与50多个地面建筑物相连接,并设立20个停车场、2个大型购物商店和6个酒店,分担地面建筑物的相应功能[9]。同样的还有1970年巴黎政府对Les Halles的改造运动。它通过拆除19世纪末建立的中央菜场,在城市地下建立两条交汇的铁路路线,实现地下交通和商业空间的立体化开发,从而在城市地面将公园交还给城市[10]。21世纪以来,我国也开始加入地下空间开发的实践探索行列。“十二五”期间,我国的地下空间建筑面积与地上建筑面积的比例从10%增长到15%[11]。我国的地下空间的开发体现在功能性空间的开发上,具体表现为地下商业空间的开发和地下存储类空间开发。地下商业空间的开发是指在交通沿线设立便利店、餐饮店等零售设施对地下轨道交通集聚的人流进行空间分散,缓解轨道交通站点的运输量;存储类空间的开发是指设立地下停车库、建筑地下室等储物点,分担地上交通承载压力和缓解地表空间的空间承载压力。

2.地表空间的整合

城市正在被日益发展的交通工具所肢解,其空间结构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的状态,虽然闹市区和街区布局紧凑,相互关联,但是这种城市的精华已然变得面目全非[12]。城市地表空间的整合就是依托城市空间结构的调整打破城市蔓延所形成的空间碎片化状态,将城市的建筑、交通和功能相整合,构建一个完善的城市建筑综合体。立体城市地表空间的整合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高层建筑后退,拓宽城市地面街道的尺度。在进行空间设计时,建筑物的高度H与相邻建筑物间距D的比值十分重要,当D/H等于1时,容易形成舒适的外部空间;当D/H小于1时,建筑就容易使人感受到压迫感;当D/H小于4时,容易给地表空间上的人一种孤立无援的心理暗示,D与H合理的比值取决于人在水平范围内的知觉体验距离[13]。二是功能性空间的整合,增强城市地表空间的整体性。城市街道作为城市地表空间的主要构成要素,往往具备交通、商业和交往等功能。随着城市蔓延的推进,城市街道的功能也逐渐被分散开来,一个个分散的商业点、旅游点使得城市空间的整体性被瓦解。因此,许多大城市在整合立体城市的地表空间时往往采取“集点成面”的方式,对功能一致性的空间进行整合,如各大城市街道的小商铺逐渐被大型商店所取代,城市分散的休闲区域被大的公园所取代。这种“由点到面”的空间整合方式既有助于调整城市地表空间结构的失衡,又能推进城市空间的整体性发展。

3.空间的高空拓展

格莱泽(Glaeser Edward)在分析曼哈顿的高层建筑时指出:“如果城市不能向高空拓展空间,它们就会向四周拓展”[14]。在城市土地资源短缺的条件下,空间的高空拓展成为立体城市建设的必由之路,这种拓展在形式上表现为“垂直城市”作用下建构的一座座摩天大楼。这种摩天大楼最初出现在20世纪初的北美城市,如伍尔沃思大厦、帝国大厦等,这种空间的高空拓展实践破除了城市规划对于城市建筑的一些限制,可以在有限的用地上获得大量建筑面积,增加城市的人口承载量,让更多的人聚集在更紧凑的空间内进行交流从而提升城市的竞争力。同时,这种摩天大楼的城市设计有助于高密度城市的建设,有助于重新梳理垂直城市的肌理,减少一定的城市能源消耗。如上海大厦通过双层立面式的城市花园建构减少了约54%的能源消耗,提升了4.8%的生产率。空间的高空拓展弥补了地下空间和地表空间的不足,将城市发展推向天空,营造不依附于城市的“天空之城”。城市规划学家对于这一模式抱有美好的想法,提出了“未来千禧城”“中国山”等理想城市模型,但就其具体实践而言仍处在探索之中。

(二)TOD导向下城市空间的整合

TOD(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最早是由新城市主义的代表人物彼得·卡尔索普提出。他认为,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应采取TOD模式来代替城市郊区化发展,他追求的是步行、汽车、公共交通等被混合在一个桥面安排的多样化社区之内,从而实现传统社区的现代化建设,他还提出了一些TOD模式的原则[5]56-68。在这种理念的作用下,城市必须坚持一种公交导向的城市土地开发模式,加强城市交通轨道和步行网络系统的建设,增强城市空间内部的可达性。正如罗杰·特兰西克(Roger Trancik)所说:“在进行城市形态设计时,最重要的是利用连接理论,通过街道、人行步道、线性开放空间等形成一条条的‘线’连接城市各单元的连接要素”[15],在立体城市空间的整合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也是构建与城市建筑相耦合的立体步行交通系统和轨道系统,将分散的城市建筑综合体连接起来,促进城市空间的一体化发展。

1.城市轨道交通系统的建设

轨道交通作为一种大运量、快捷的公共交通方式,它具有高效性和可达性等特点,推进立体城市轨道交通系统的建设既能够有效缓解城市交通压力,又有助于引导城市空间结构的优化。城市轨道交通系统在建设时多采取一种“点—轴”式的发展格局,即将各个轨道交通站点视为交通网络中的“锚定”点,通过点与点之间的连接形成一条条连接轴,通过这种纵横交错的“轴”之间的连接推进轨道交通系统的网络化发展。立体城市的轨道交通系统主要由地面轨道交通和地下轨道交通所组成,其中地面轨道交通主要依托于地面街道布局发展,而地下轨道交通则是利用独特的地形优势在地表以下设立多个相互连接轨道交通站点分担地面交通运输压力。发达国家在进行立体城市建构时多极力推行轨道交通系统的建设,如日本东京在进行新城建设时大力推进轨道交通建设,以轨道交通为导向加强对城市功能性用地的开发,推进城市朝着高密度和高效率的方向发展;而新加坡在进行立体城市建构时多采用轨道交通的“放射型”布局推进新城镇建设,从而增强城市之间的关联性,使分散的城市集中化。目前,我国的轨道交通已进入快速发展时期,预计到2020年将有45座城市开通地铁,有轨电车、磁悬浮、单轨交通等轨道交通系统也在我国得到了广泛运用,中国的轨道交通开始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推进城市的轨道交通建设能够将大城市分散的居住区、工作区和商业区连接在一起,缩短城市居民的通勤距离,增强各个分散区域的联系,从而实现城市的一体化发展。

2.立体步行交通系统的建设

弗格森(Ferguson)认为城市的步行交通并不应该局限于单个平面,它应该是立体式发展的,于是提出关于“地下、地面与空中”三层联动式的街道交通体系,立体步行交通系统的初步构想由此产生[16]。立体步行交通系统的形成有赖于城市人流的垂直分布,它能够最大限度地缓解平面城市的空间承载压力,推进城市空间的集约化和多元化发展。具体而言,立体步行交通系统主要由地下步行系统、地面步行系统和空中步行系统构成,其中地下步行系统和地面步行系统在布局形式上具有相似性,多是采用纵横交叉的步行路线对城市的各个职能空间进行衔接,而空中步行系统则是一种将审美功能和实用功能合为一体的空间连接方式。空中步行系统也称为“空中连廊”,即跨越城市街道连接相邻建筑的封闭的人行通道或天桥,它们与相邻城市建筑物之间形成一个“H”型结构,成为高层建筑物之间的“线”。世界上关于空中连廊的探索相对较多,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美国的明尼阿波利斯市、我国的香港和日本的东京、大阪。美国明尼阿波利斯市在20世纪60年代建立了空中连廊步行系统,该系统共贯穿15个街坊,各个街坊通过全天候的过街天桥连接,连廊的两侧分别是带有商业、住宅等功能的城市建筑物,城市开始连为一个整体[17]。近几年来,我国内地也在加紧建设空中连廊,如2017年上海徐汇区徐家汇空中连廊项目一期工程开始施工,该项目串联起港汇广场、上海六百、西亚宾馆、美罗城、太平洋数码等商业楼宇,并延伸至徐家汇公园,形成“飞虹串起徐家汇”的景象[18]。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认为,一个有活力的城市不是像树干分枝一样将各个功能孤立划分的系统,而应该是复杂且有重叠性的半开放网络[19]。城市的立体步行交通系统为城市的半开放性提供了通道,它能够深入到建筑物内部,将外部连接和内部连接相结合,将分散的功能系统连接为一个整体,增强了立体城市建筑物在空间上的重叠效应,实现了城市空间的整合。

三、城市空间的营造:立体城市公共性的回归

空间作为人活动的场所,它不仅仅具有物理属性,还拥有社会属性与经济属性,具有再生产的功能。正如列斐伏尔所说:“空间里弥漫着社会关系;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生产社会关系和被社会关系所生产”[20]。在建构立体城市时,既要从空间整合的维度出发关注立体城市的实体构建,又要从空间营造出发,发挥城市空间的社会功能和经济功能,促进立体城市公共性的回归,从而推进城市社会的健康发展。

(一)现代城市公共空间的衰落

城市公共空间是指人可以在其间展开自由活动的空间,它建立在开放性空间的基础上,通常由城市街道、城市街区和城市公园等开放性场所组成[21]。随着城市的规模化扩张,城市逐渐被交通工具所蚕食,城市街区之间的围墙又重新建立起来,城市公共空间呈现一种碎片化的状态。这种空间的碎片化导致城市公共空间规模数量锐减,居民的社群意识逐渐冷漠,导致城市的公共性日益衰退,城市开始沦为一座座没有“人情味”的钢筋水泥综合体。

1.城市公共空间的退化

在现代城市的空间组织逻辑下,城市公共空间原有的空间功能很容易发生转变,逐渐被边缘化。城市公共空间的退化最显著的是城市街道。城市公共空间多是与城市交通轨道呈现耦合式发展,城市街道往往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当国家权力对城市进行新一轮的塑造时,城市效率开始成为城市发展的重要指标,城市街道在这一逻辑下逐渐从“承载着人类生活和记忆”的功能之中解放出来,逐渐沦为城市交通的“代言人”。正如大卫·哈维(David Harvey)所言:“在汽车出现之前,街道曾常常是一种共享资源——大众社会交往的地方,儿童嬉戏的空间。然而,这种公共资源被摧毁了,转变为一种由汽车支配的公共空间”[22]。工业化推动着人们需求多样化的发展,随着汽车的出现,人们对高效交通运输的需求也日益强烈。为应对这一需求,城市政府不断扩大城市街道的尺度,增强街道对汽车的承载力。街道的传统的交往功能逐渐退化,人们很难在街道之中发现可以驻足的理由,街道成为充斥着汽车等交通工具的通行空间。以街道为主的城市公共空间功能的退化反映了现代城市公共性逐渐丧失,城市开始被打上了资本的“烙印”,城市居民的权利也逐渐被剥夺,共享城市开始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存在。

2.城市公共文化的消散

城市文化是城市的生命,任何城市的发展都依赖于其独特的文脉与文明,城市规划必须研究其城市文化发展的历史[23]。城市公共空间是城市文化的物化形态,它保留着人们对于城市的集体记忆,这一记忆具体体现在城市节日、建筑和风俗等方面。随着城市的旧城改造和城市更新的推进,城市公共文化开始从公共空间中撤出,城市的集体记忆逐渐褪去。这种公共文化的消散主要表现在现代性的城市景观设计上。现代性城市的建筑多具有一定的美感,如央视新大楼、北京观光塔等,它们是建筑家们智慧的结晶,同时也是美好城市形象的“助力者”。但是它们却不能反映市民的心声,就如肖特所言“城市所呈现出来的是来源于单个建筑师的行为的景观,而非扎根于建筑形态和意义的某种共同语言”[24]。当城市建筑设计剥夺了市民参与的权利之后,城市建筑之内的社会活动也不再具有公共性。人们庆祝传统节日不再是以舞狮、灯会等方式,而是涌入大型购物中心进行疯狂的购买、消费;充满着城市记忆的历史文化景点逐渐演化为历史文化街区,内部吸引游客驻足的不再是单一的文化景点,而是叫卖的摊贩和各色的商铺;城市公园的规模逐渐扩大,其内部的文明规范约束日益强化,收费的项目也慢慢增多,不再是传统意义上面向公众的自由交流、游玩的场所。这种现代化都市景观设计反映了城市的原真性的丧失,公共文化逐渐消散。

(二)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复兴

城市活力是城市发展的根本,正如简·雅各布斯所言:“一个城市有了活力,也就有了战胜困难的武器,而一个拥有活力的城市则本身就会拥有理解、交流、发现和创造这种武器的能力”[12]502。城市公共空间是城市活力的源泉,它能够汇聚不同种族、性别、年龄、阶层的人,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进而构建一个相对完善的社会关系网络。因此重建立体城市的公共空间,推进城市公共精神和公共文化的复兴,在立体城市的发展中具有重要意义。

1.推进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发展

城市公共空间的衰落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而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复兴最主要的就是对原有的城市公园、城市图书馆、城市文化场所等进行重新安排,推进城市公共空间的发展。推进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发展具体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要推进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开放性。封闭的城市建筑难以满足人们社会交往的需要,在进行立体城市公共空间建构时要推进空间从封闭走向开放。这要求立体城市在进行公共空间建设时既要进行技术创新,将城市建筑的完整性与开放性合二为一,增加城市公共空间进入城市建筑内部的接口,又要推进内容革新,从城市建筑底层将地表城市公共空间分层向上重叠,在城市建筑内部形成与地面公共空间结构内容一致的空间模型,满足高层住户对于城市公共空间的需求,使城市中的市民从封闭的建筑物中走出来,回归于公共生活。二是要强化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混合功能。立体城市的公共空间营造需要让城市回归于生活,以街道为例,既要通过地铁、轻轨等形式减少汽车对城市街道的占用,通过空中连廊、地下步行街道等分担城市街道的人流量,又要保障城市街道沿线的商业、文化等功能,通过在街道两侧增设具有休闲性和观赏性的景点和服务,满足人们对于街道的基本生活需求,从而吸引人们的驻足。

2.促进立体城市公共性的培育

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在《城市的权利》③(The Right to the City)中认为城市属于拥有城市权利的每一个人,培育城市公共性时应当保障城市中所有人的权利。一个环境良好的城市公共空间容纳的是不同群体,只有让不同个体参与到城市公共空间的规划建设当中,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实现公共空间的开放性。因而,在立体城市公共空间建设之初,要保障城市居民参与空间规划建设的权利。在城市空间规划时坚持“留白”原则,让城市居民以平等的身份参与到城市公共空间的话语交换过程中,有利于削弱公共空间的经济属性,增强其社会属性,实现城市公共空间公共性的回归。城市应当是“共享的城市”,生活在城市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享受城市资源的权利。因此,在城市公共空间建设之时,要保障每一个居民平等享用的权利,让城市居民在享用城市公共资源时没有门槛的限制,消除“政策歧视”和“贫富限制”,从而让城市居民增强对城市的认同感,有助于城市公共性的回归。立体城市公共空间的多样性不仅需要城市中人的公共精神的支持,还需要城市公共文化的维系。因此,在进行城市公共空间营造时,应该追溯城市的文化,并对其内容不断丰富发展,形成一种多元、平等的现代城市文化体系,以文化培育增强城市居民之间的联系,营造城市公共精神。在对城市公共空间进行规划设计时,要坚持城市集体记忆保留与城市经济发展并重的原则,在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的同时既要保留城市的历史文化,保证城市文化的根基不被打乱,又要注入新的城市文化,如涂鸦墙、艺术廊道等,增添城市活力。在城市公共空间进行文化活动时,要发挥城市景观的作用,利用城市景观营造一种活动氛围,如传统节日在大型的街道建筑物上挂上传统的彩带、锦旗,在大型建筑物的投放屏幕上播放带有公益性主题视频和音乐,唤醒居民的城市记忆。

四、结论:迈向可持续的城市

城市的本质是人,城市的规划和建设应该从人性化的维度出发,建设可持续发展的城市,从而为人类提供更高品质的城市生活。立体城市作为一种高密度和功能复合的城市形态,它是一种基于“人本主义”的可持续发展城市设计,也是未来城市的发展方向。立体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既要从城市的物理空间建构出发,加强城市空间的整合,实现紧凑城市、垂直城市的一体化发展,又要立足于城市的社会空间营造,推进城市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功能单一走向功能复合,实现城市公共性的复兴。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城市的再生产,才能推进立体城市的持续性发展,使城市经受时间的考验,使人类生活变得更美好。

注 释:

①区域主义最早出现在Patrick Geddes(1915)的《演变的城市》(Cities in Evolution)一书之中,他认为“城市的形成有赖于整个区域”。区域主义试图突破单个城市的范围来解决城市蔓延问题,比如建立有效的都市区政府。

②城市精明增长是指城市的发展既要支持城市增长,同时又要规避城市增长带来负面影响。

③《城市的权利》(The Right to the City)是列斐伏尔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出版的一系列关于城市研究的成果之一。在这个时期他共出版了五本专著,其他四本分别是《从乡村到城市》《城市革命》《马克思主义思想与城市》和《空间与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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