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2018年以来,我们相继召开了中共十九届二中全会、三中全会和全国两会,推进了一系列重大事项,给未来一个时期党和国家事业奠定了基础,各条战线也是展现了一派新的气象。据您分析,在对外战略的筹划和推进方面,有哪些新的安排、新的信号?
韩立群:我认为主要聚焦在两个方面:发展和开放。从开放来说,全国正在形成全面开放的新格局。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就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用了四个词:范围、层次、布局、体制。也就是说,从对外开放的范围、层次、整体战略布局、管理开放的体制机制建设等方面,都要有所提高。在内容上,主要有:推进“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推动国际国内市场的更加开放,如全面放开一般制造业,扩大电信、医疗、教育、养老、新能源汽车等领域开放;加速提升国内需求,积极扩大进口;促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等等。从政府工作报告以及最近一段时间我国对外战略的筹划和推进来看,中国在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推动国际发展合作上又有新发展。
另外,今年全国两会公布的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其中包括组建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和国家移民管理局,这是从理念到实践层面的一个飞跃,使中国的大国特色更加彰显,是中国国际发展合作事业的一个新发展。
上述这些都体现了中国的大国角色和责任担当,目的是为了实现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愿景。
记者:组建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对于我国的对外援助工作具有什么意义?
韩立群:我国对外援助的历史辉煌悠久。组建国家国际发展合作署,是对我国对外援助工作一直秉持的集中统一领导思路、国际发展合作思路和大国担当思路的延续和升级,会使对外援助工作上一个新的台阶。
一是理念升级。我们开展对外援助,原先理念比较朴素,就是要帮助落后贫穷的国家发展,通过提供资金、医疗队等帮助他们解决问题。现在,我们的对外援助或者国际发展合作的理念更加综合,不仅要帮助别的国家脱贫,解决最基本的问题,还要帮助对方实现综合发展,就像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修路搭桥、创建产能、提升能力等,主要目的是要帮助对方实现可持续发展。
二是机制升级。之前,我国对外援助工作主要在商务部,外交部以及其他部委、机构也有一部分,很多单位都在进行对外援助,这就存在不同的单位来统筹不同的人、财、物等问题。现在,我们把它统一起来,组建了新的机构,相信在集中统一领导下,各方面的人、财、物效率会更高,工作更容易谋划和落实。
三是能力升级。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成功举办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二十国集团领导人杭州峰会、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晤、上合组织青岛峰会等重大主场外交活动,参加巴黎气候变化大会等重要会议,以及2017年习近平主席在达沃斯、日内瓦的主旨演讲,都引起国际社会高度评价。另外,我们还提出一系列机制建设方案,包括亚投行、金砖银行、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丝路基金等。在理念层面,我们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新型国际关系、新型大国关系、全球伙伴关系网、亲诚惠容的理念、真实亲诚的理念,等等。这些都是我们战略谋划能力提升的一个表现。特别是“一带一路”的成果远远超过预期,充分显示出我们在国际发展合作领域的战略谋划能力、战略落实能力的提升。过去这几年在纵向的机制建设、人才培养,在横向的理念建设等方面,我们形成了一张网,这张网的规模效应会越来越显现,将来也会表现在国际发展合作的方面。
记者:40年改革开放,中国走出了一条与世界共赢发展的道路。当前中国的新开放,对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韩立群:从现在我国各方面的布局里,能看到新开放的一个主要表现,就是中国与世界的相互开放。这种开放对现在中国与世界的互动,具有确定性、互惠性和互动性。
确定性。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中国扩大开放,对国际社会起到一个稳定器的作用。因为中国的经济体量是世界第二,这样一个巨大市场的开放,就会引领更多其他市场的开放,可以确保经济全球化继续向前发展,而不会由于个别国家的退潮而出现逆转。二是中国经济继续稳定增长。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2018年的经济增长目标是6.5%左右,在世界大国里面仍然属于较高速度的增长。稳定的经济增长速度和具体的开放举措,这种高度的确定性对国际社会来讲是非常珍贵的。
互惠性。我们提出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把这个倡议落到实处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大家要互惠,你的发展对我有好处,我的发展对你也有好处;就是让别的国家切实看到这个倡议值得推进,值得整个国际社会为之而奋斗。加大开放,不仅对中国有益,对全球的好处也是看得见的,会产生积极的溢出效应。
互动性。中国与世界互相开放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对称了。中国向世界开放与世界向中国开放两者并行不悖、相互促进。一方面,我们在加大开放的同时,强调了互惠性,扩大世界的开放。当今的中国已经是亚太乃至全球经济开放合作的主要推动力量。中国促进世界开放,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中国在为全球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这种公共产品有可能是某种机制的建设,有可能是资金,有可能是硬件,也可能是政治上的号召力、影响力,这些公共产品推进了世界的开放。另一方面,世界的开放反过来又促使我们不断调整自身的开放。
记者: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大倡议自提出以来,已经在波澜壮阔的大国实践中不断升华、汇聚磅礴力量。但作为一种社会实践,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一帆风顺。您认为,我们在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事业的进程中,会面临哪些挑战?
韩立群:展望未来,我们要更好地推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事业,更好地体现中国的作用,同时发展自己,需要面对一些新挑战,大致是五个方面,即:处理好发展与崛起的关系、对内与对外的关系、政治与经济的关系、东方与西方的关系、大国与周边的关系。
以处理好发展与崛起的关系为例: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同时还是一个崛起中的大国。发展中国家和崛起中的大国在身份认同上有不一样的地方,在利益和义务上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需要别人帮助你来发展,可以享受发展中的各种优惠待遇。但是,作为大国,你得帮助别人发展,成为国际发展的标杆。作为大国,中国必须习惯在聚光灯下生活,必须习惯从一个发展中国家到世界一流大国的身份转换,必须习惯权利、责任、义务的转换。过去几年,这些信号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所以,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化解误解、增信释疑,是我们实现从发展中国家到崛起中的大国的转变需要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因此,必须处理好发展与崛起的关系。
记者:发展与崛起、对内与对外、政治与经济、东方与西方,这些关系是比较抽象的。作为地缘政治最复杂的国家,我们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进程中,需要处理好的一个具体而重要的关系是与周边的关系。在这个问题上,您是怎么理解的?
韩立群:大国与周边的问题,在我们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在我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过程中,非常重要。现在,我们的周边有许多难题,在朝鲜半岛、南海、东海、南亚、中亚都面临不同的问题。在中国加速崛起的过程中,这些问题会和其他问题相互交织叠加,特别是会和大国竞争相叠加。所以,如何运筹好大国竞争与周边关系之间的相互交叉叠加的关系,是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一个重点。
一方面要运筹好大国的权力竞争。很大程度上,国际格局是由大国力量对比和大国关系构成的,国际格局演变到最后往往也聚焦在大国关系的调整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先就面临着大国关系调整这个现实的问题。所以,如何协调好大国关系,特别是像美俄、俄欧、美欧等中国不在其中的关系,对我们运筹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至关重要。
另一方面就是周边的难题。在我看来,周边这些难题没有什么新问题,都是老问题,顶多有新表现。为什么不断有新的表现?就是因为中国与周边国家的互动发展到了新的阶段,同时大国在我国周边的布局也越来越明显。当然,不管怎么说,现在周边形势的变化、心态的变化、关系的变化交织在一起,推动周边的秩序进入调整重塑的关键阶段。中国应该在稳妥管控热点的基础上,大力拓展周边的合作范围,为周边各国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以发展促合作,以开放促合作。同时,要在周边构建周边命运共同体。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到建设东亚经济共同体,加速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这种东亚地区的区域合作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东亚地区的一种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