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代劳孩子作业30天画同一时间月亮累瘦8斤”“幼儿园家长每周看网综为写万字观后感写到凌晨三点”“老师要求家长督促孩子数一亿粒米”等“奇葩”作业,近来频频刷屏社交網络。
而在另一处,已演变成不见硝烟但气氛紧张的家校群“江湖”里,“家长深夜发微信给班主任被拉黑”“家长辩解开跑车接孩子不为攀比却被踢出群”等发生在家校群里的矛盾,也在逐渐把互联网技术对教育的赋能变成了隐忧。
作业和家长群显得有些“无辜”,作业和家长群不能没有,家庭作业“奇葩”、家校群“变味”一定不是家庭和学校的本心。而究其问题根源,既不在“作业”也不在“群”上,而是其背后家校关系现实异化的折射。
“没有随随便便布置的作业”,“奇葩”或因家长误读
网友认为的“数一亿粒米”“奇葩”作业,在北京某小学数学教师何平(化名)看来,再正常不过。“教参里面就有,而且还是一门课程,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借助具体事物,感受万、亿等大数的实际意义。数米粒是其中一个方式,一般是让孩子数出一百粒米,称重出其重量后再推算一亿粒米的重量,进而感受一亿粒米的大小。”
北京另一所小学的数学教师李明(化名)在教这门课时,用的不是米粒而是纸张,学生用百张纸的厚度类比出一亿张纸的厚度,感受“一亿”的具体实物表现,“不会量化到数一亿粒米的,这不专业”。
一个专业性的作业被家长看成“奇葩”,何平(化名)认为,可能是沟通上出了问题,“老师没讲清,孩子没说清,家长也没理解清”。
从社交网上晒出的“奇葩”作业看,家长吐槽焦点也多见于作业完成难度大、持续时间长、任务量多等问题。
从今年初开始,在教育部相继出台的多道文件下,中小学“减负”政策不断收紧,学生的作业布置有了更严格的规定;在近日出台的“近视实施方案”则对不同年级作业时间做出要求。“减负政策下教师都会严格控制作业量。”何平(化名)说。
她也发现,作业“多”、做得晚都因人而异,“有个别孩子学习习惯不好:做作业时间晚、注意力不集中、拖沓”。
而在“连续30天画月亮”学生作业里,则是因为家长主动代劳变成“家长作业”。李明(化名)告诉记者,她很少在学习上给家长安排任务,别说家长作业了,“学习上教师才更具专业性”。广西南宁一位一年级孩子的家长告诉记者,现在学校老师只让家长检查作业完成度,不做其他要求。
《半月谈》杂志曾对家长被家庭作业“折腾”的情况进行调查报道,并列出了“最费神”“最挑战”“最浪费”等各式作业。
“不排除‘奇葩作业的存在。但大多教师都会做好考量和设计,少有随随便便就布置出去的作业。”何平(化名)称,作业会写进教案,大部分学校也有集体备课。
家长群闹剧各方意难平 家校合作学校多管齐下
令人不快的家校关系也在家长群里上演。
在近日“家长深夜发微信给班主任让孩子做值日生被拉黑”“班主任建议某家长别开跑车接孩子以防攀比、家长辩解却被踢出群”等事件中,原本为了创新家校沟通的微信群让人“为群所困”。
家长吹捧、发“鸡汤”、搞推销;教师给家长安排作业、点名批评……家长群问题由来已久,2017年《人民日报》曾就此评论道:“微信群就是个小社会,当下社会中存在的问题,也会在微信群中显现。但由于涉及孩子这个特殊群体,微信群的参与各方都应该在言行上更加审慎……”
刘洪媛是石家庄一中西山学校的班主任,她告诉记者,她所负责的家校群有两个:QQ群用来向家长发布学生学情、表现,公布通知,沟通日常事务,相对来说更官方。另一个则建在微信群里,相比QQ群,微信群里的交流更为随意,家长可以及时反映孩子的情况,老师反馈处理也更及时。
这个微信群同时也是班级的“家委会”群,群里有正式的会长、副会长、财务等职务,涉及钱财的事务目前也都由家委会解决,“会长能代表大多数家长心声,还比较公正”。考虑到各家经济状况不同,收费问题较为棘手,家长们又自行建了个收费群以自行解决费用问题,而刘洪媛并不在其中。
“连心卡”也是刘洪媛所在学校家校沟通的媒介。“学校是寄宿制,学生每12天回一次家时会带上‘连心卡,上面写着这期间班级事务、学生表现以及假期作业,学生返校时带回家长反馈。这些反馈班主任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就上报反映。”除此外,学校还要求教师每周约两个家长到校谈话。
“及时回应、处理和反馈”,刘洪媛认为十分重要。对于群里家长的意见反馈,她通常会及时回应甚至电话解释情况、说明处理。“不能不作表态。家长单方面的发言容易激化、发酵矛盾。”
少让教师家长挨板子 家校关系哄乱待攻破
北京某幼儿园副园长李蔷(化名)向记者总结“奇葩”作业产生的原因:“教师层面上,有的教师施教途径并不清晰,作业布置欠缺思考,跟家长沟通也不足。家长层面上,一些家长没真正理解教师作业设置的目的,只想呈现作业成果,就走偏了。”她发现,这些方面教师和家长都还很欠缺。她在指导园里的教师们时要求,与家长沟通作业、活动不仅要交代清楚意义和目的,还要教给家长方法“怎么配合”。
国庆期间,杭州市西湖区某校的小学生和家长就被要求在“平安西湖 大家一起来种树”H5页面上种树接力的作业,完成浇灌任务后家长还要把结果页面截屏提交,有家长甚至整夜刷屏求“浇水”以帮孩子完成假期作业。
杭州市拱墅区少年宫社区学院联合支部副书记张敏向记者表示,一些“奇葩”作业的板子不该打到教师、家长的头上。“太多非教育部门对教育无端干扰,打着‘从娃娃抓起的名义给学生布置活动作业,很多拍不完的照片、截图就是为了体现政绩而留痕。”
在一篇名为《求放过:小手拉不动大手了,学校的橱窗不够用了!》的文章里,张敏就写道:“孩子们有忙不完的小队活动、写不完的征文、编不完的小报、拍不完的照片……而且形式挺与时俱进,现在还有做不完的美篇、点不完的赞、投不完的票、下不完的手机app、关注不完的各种公众号……”
无论是作业问题还是家校群问题,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都是“家校共育”边界缺乏界定、家校职责未理清所导致。他向记者介绍,“学校教育教学事务应该由教师负责,非教育类事务比如学生校服、安全等则由家长参与、决策。现在则有些错位,家长过度参与教学事务,非教学事务却参与得少。”
教育部曾在2012年发布《关于建立中小学幼儿园家长委员会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首次对家委会进行定位。《意见》指出,家长“为学校教育教学活动提供支持,为学生开展校外活动提供教育资源和志愿服务。发挥家长自我教育的优势,交流宣传正确的教育理念和科学的教育方法”外,还应参与学校管理,“对学校工作计划和重要决策,特别是事关学生和家长切身利益的事项提出意见和建议……对学校开展的教育教学活动进行监督”。但有教育人士也指出,“重要决策”“切身利益的事项”等相关表述还需进一步明确。
今年两会期间,北京师范大学儿童家庭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边玉芳与多位专家曾就家校合作的责任与边界问题进行探讨。她指出,“在现代教育制度建设中,家校合作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把家校合作纳入整个学校的制度里面去,孩子的健康成长必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边玉芳认为,讨论职责以及边界问题,重要的是制度建设,要用相应的制度来保障。她以北京四中为例,介绍四中学生进校第一天,学校就跟家长有沟通,告诉他们作为四中学生的家长应该做好什么。
而这样的做法在国际上已十分普遍,很多国家都有类似的制度或相应的保障措施。然而从现实看,国内要达到这一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来源:未来网 梁希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