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河南中医药大学,河南 郑州 450008;2.河南省中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2
失眠,中医谓之“不寐”、“不得眠”、“不得卧”,是以经常不能获得正常睡眠、睡眠时间及(或)深度严重不足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种病症,其病机总属阳盛阴衰、阴阳失交,其病有虚有实,虚者多由阴血不足、心失所养,实者多是邪热内盛、扰乱心神[1]。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工作和生活压力致使很多人存在不同程度的失眠问题,且以肝郁化火为临床常见的证型[2]。其临床症状主要表现为心烦难以入眠、急躁易怒、口干口苦,或有胸胁胀痛,舌质红、苔黄、脉弦数等。丹栀逍遥散疏肝健脾、养血安神,临床用于此种类型失眠疗效显著,笔者结合病案,将临证心得阐述如下。
丹栀逍遥散出自清代薛己之《内科摘要》,又名加味逍遥散、八味逍遥散,是在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所载逍遥散的基础上加丹皮、栀子化裁而成。方中丹皮清热凉血以清血中伏火,栀子泻火除烦并能导热下行,两者合用以平其火热;柴胡长于疏肝解郁,使肝郁得以条达;白芍酸甘,敛阴养血、柔肝缓急;当归辛温,养血活血,归、芍与柴胡相伍,使血气和而肝气柔,养肝体而助肝用;白术、茯苓、甘草益气健脾,一取《金匮要略》“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意,实土以防木乘,又因“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补脾胃以助营血生化,再则借茯苓宁心安神之功以助眠。全方宗《黄帝内经》“木郁达之”、“火郁发之”之意,共奏疏肝健脾、清热养血、宁心安神之功,由此则肝郁得解、肝火可清,而夜寐自安。
2.1 病案1 荆某,女,于2017年9月4日就诊,主诉:入睡困难2月余。
初诊:入睡困难,急躁易怒,气短,手心汗出,纳食可,舌体胖大,质稍暗,苔薄黄,脉弦。详查症状,观其舌、脉,证属肝气郁结,横逆乘脾,阴血亏少,火热内生,治宜疏肝健脾,清热养血,方选丹栀逍遥散加减。处方:丹皮10 g,栀子15 g,柴胡10 g,白芍20 g,当归20 g,薄荷10 g,茯神30 g,白术15 g,酸枣仁15 g,夜交藤30 g,夏枯草30 g,法半夏30 g,香附15 g,川芎15 g,贯叶金丝桃10 g。水煎服,日1剂,分早晚2次温服,连服7剂。
二诊(9月13日):药后手心出汗消失,烦躁减轻,自觉咽中有异物感,舌稍暗,苔腻,脉弦。上方去当归,加厚朴15 g,紫苏叶10 g,薏苡仁30 g。再服7剂,嘱其饮食宜清淡。
三诊(9月20日):入睡困难较前好转,心烦、急躁易怒减轻,口干,舌稍暗,苔薄白,脉弦。上方去丹皮、栀子,加丹参30 g,合欢皮30 g,继服7剂。
四诊(9月25日):未诉入睡困难,偶有多梦,舌淡红,苔薄白,脉弦。上方加紫石英30 g,甘松10 g,继服7剂。
五诊(10月25日):睡眠已基本恢复正常,遂嘱其停药。
三个月后回访,未诉不适。
按:肝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若肝气失于条畅,使气机郁滞,“气有余便为火”,肝火上炎烦扰心神,阳盛不能入于阴则致夜寐不宁;再则,火盛可以伤阴,阴血不足则肝魂无以藏,亦可致心烦不寐。方中柴胡疏肝解郁,当归、白芍养血平肝,白术益气健脾;丹皮、栀子清热凉血,薄荷透达郁热,夏枯草专清肝火,共除其火热;患者失眠日久,茯神、酸枣仁、夜交藤合用以加强宁心安神之功;“治火先治气”,故用川芎、香附活血行气解郁,贯叶金丝桃疏肝解郁兼能清热利湿;厚朴、紫苏叶合法半夏取“半夏厚朴汤”之“辛苦行降、痰气并治”之用。纵观全方,肝脾并调,气血并治,共奏疏肝健脾、清热安神之功。
2.2 病案2 孙某,男,于2017年7月17日就诊,主诉:入睡困难半年余。
初诊:入睡困难,心烦急躁,伴头昏、乏力、头痛,舌淡红,苔黄腻,脉弦,平素口服“阿普唑仑片 0.4 mg qn”,既往“冠心病、颈椎病”病史5年余。观其脉、症,此系肝气郁结,气郁化火,酿生痰热,蒙蔽清窍所致,治宜疏肝清热、除烦安神,方选丹栀逍遥散加减。
处方:丹皮10 g,栀子15 g,柴胡10 g,白芍20 g,当归20 g,淡豆豉15 g,法半夏20 g,夏枯草20 g,丹参30 g,胆南星10 g,酸枣仁15 g,夜交藤30 g,合欢皮30 g。水煎服,日1剂,分早晚两次温服,连服7剂。阿普唑仑片(北京益民药业有限公司生产,国药准字H11020890, 0.4 mg×20片) 0.4 mg,每晚1次。
二诊(7月24日):服药后入睡困难较前稍好转,头昏、乏力较前减轻,仍有头痛,舌苔薄黄,脉弦。上方加黄芩15 g,菊花15 g,继服10剂。阿普唑仑片 0.4 mg,每晚1次。
三诊(8月7日):入睡困难明显好转,未诉头昏、头痛、乏力等,苔稍黄腻。患者要求服用中成药调理,遂予其 丹栀逍遥片(湖南天济草堂制药有限公司生产,国药准字Z20054941,0.35g×36片)6片/次,每日两次;疏肝解郁胶囊(成都康弘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产,国药准字Z20080580,0.36 g×36粒)2粒/次,每日2次;阿普唑仑片减至0.2 mg。
四诊(8月14日):停服阿普唑仑可正常入睡,嘱继续口服“丹栀逍遥片、疏肝解郁胶囊”巩固疗效。
两个月后回访,未诉不适。
按:清·唐容川《血证论》有云“盖以心神不安,非痰即火。”然痰与火虽系两端,实可互化,痰郁可化热,热盛即为火;火热灼伤阴津,又可炼液为痰,痰、火皆为阳热之邪,扰乱心神则致心烦不得眠。方中柴胡、当归、白芍养血平肝解郁;丹皮、栀子、夏枯草清肝泄热;患者心烦急躁明显,故用淡豆豉清心除烦以安神;头昏、乏力、苔黄腻皆是痰热上蒙所致,故用胆南星、法半夏清热燥湿化痰;酸枣仁、夜交藤、合欢皮共用以增强全方安神之力;酌加丹参取其活血止痛、宁心安神之力;因其头痛明显,故用黄芩、菊花清上焦之邪热以利其清窍。全方补中有散,行中有收,以达疏肝养血、清热除烦、宁心安神之用。
2.3 病案3 王某,女,2017年10月23日就诊,主诉:入睡困难伴早醒半月余。
初诊:入睡困难,早醒,夜间睡眠2 h左右,心烦急躁,日间乏力,头晕、头脑不清醒,胸闷,长叹息,口服“阿普唑仑片 0.4 g qn”,效差,纳少,二便可,舌质偏红,苔白稍腻,脉弦。详查病情,审其脉症,此属肝郁乘脾,脾失键运,湿邪困阻中焦,上蒙清窍,复加郁热化火,扰乱心神,治宜解郁清热,宁心安神,方选丹栀逍遥散加减。处方:丹皮10 g,栀子15 g,柴胡10 g,白芍20 g,当归20 g,薄荷10 g,茯神30 g,白术15 g,党参20 g,丹参30 g,夜交藤30 g,酸枣仁15 g,柏子仁30 g,龙骨30 g,牡蛎30 g,贯叶金丝桃10 g,香附15 g。日1剂,分早晚两次温服,连服10剂,同时配合黛力新片(丹麦灵北制药有限公司生产,H20080175,10 mg×20片)10 mg/次,每日两次;米氮平片(华裕制药有限公司生产,国药准字H20041656,30 mg×10片)15 mg/次,每晚1次调节情绪,阿普唑仑 0.4 mg,每晚1次。
二诊(11月6日):药后睡眠控制尚可,近日心悸、头晕,舌尖红,苔薄白,脉弦。上方加桂枝15 g,甘草10 g。继服15剂,西药同前。
三诊(11月20日):睡眠一般,饮食、体重增加,心悸,口苦,舌红,苔薄黄,脉弦。上方去白术、党参,加生地50 g,夏枯草30 g。继服15剂,西药停米氮平,阿普唑仑减至0.2 mg,黛力新片同前。
四诊(12月6日):睡眠已基本恢复正常,诸症悉除,遂嘱其停药。
三个月后随访,未诉不适。
按:女子属阴,以血为本,以肝为先天,肝气有余则易于郁滞,肝郁则气盛,气盛则化火,火性炎上,烦扰心神;再则,木郁乘土,中焦失司,运化失职,饮食、水湿不化,困遏胸阳,上蒙清窍。方中丹皮、栀子、薄荷泻火透热解郁,柴胡、当归、白芍养血柔肝、疏肝活血;患者胸闷、太息明显,以香附、贯叶金丝桃理气开郁;其纳食减少,故以党参、白术健脾益气,培补中焦;患者起病急,病程短,症状突出,茯神、夜交藤、合欢皮、柏子仁合用以养心安神,泻火解郁,再以龙骨、牡蛎重以镇之,安其神志;后以桂枝、甘草温通胸阳,缓其悸症。全方攻补兼施,相伍相成,共达清热解郁,理气健脾,养心安神之效。
临床观察发现,肝郁化火型失眠的发病人群集中在青、中年患者,这与其学习、工作、生活压力过大,熬夜过多,思虑过甚,以致肝气郁滞,疏泄失职有关。《黄帝内经》有云:“肝藏魂,主情志,喜条达,恶抑郁。若数谋不决,或情志不畅,则肝气郁结,气枢不转,欲伸则内扰神魂而致不寐。”[3]失眠的病位虽在心,但追本溯源,实与肝之疏泄正常与否密切相关。肝为刚脏,最易动荡,其气以通为顺,若情志不遂,气郁化火,或久病暗耗阴津,阴虚阳亢,火热妄动,扰乱心神,皆可发为不寐,正如《太平圣惠方·卷四》言:“若阳热内扰,心阳充实而不入阴分,心火燔灼神明,神明为之躁动不安而不居其所,精神情志则亢奋不宁,使人烦乱,难以安静入睡,或睡而不实、梦游、多惊、畏惧不安。”此乃母病及子,相生之谓也。临证应注意辨证论治,详查病情,对于肝郁化火之失眠证,可以丹栀逍遥散为基本方,酌情加减,以提高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