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古董店

杨紫汐

第二集 纯黑的影子国度

“月光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面镜子，是在一座高高的钟塔上——这大钟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周身镜面映照着城市的景观。

因为钟面弧度的缘故，映在上面的所有事物造型扭曲怪诞。小如意不由得心里发毛，而更令她害怕的，则是钟口正下方那个“无底洞”！

这“无底洞”如同一口巨井，突兀地洞开在钟塔地面上。洞口呈圆形，与其上方大钟钟口的面积不差分毫，乍一看去，它竟像极了大钟在地面的“垂直投影”。

“无底洞”周边没有护栏，阴冷的气流不断从深不可测的幽暗洞底涌出，令小如意一阵心悸。她不敢再看无底洞，于是慢慢转过身，战战兢兢向钟塔外望去。

道路、建筑、植物……所有事物都通体纯黑，一个个如同离开了本体的诡异“影子”。这简直就是个由无数“影子”组成的国度！

“这、这地方也太惊悚了吧，我们好像到了鬼片现场……”小如意紧张地咽了下唾沫。她最怕黑，而他们接下来要调查的地方偏偏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这简直就是对她勇气的极限挑战。

好在晨曦终于微微亮起，天空褪去夜色，显出淡淡水蓝，天边云朵渐渐透出粉红霞光，太阳即将从远方建筑物身后升起。天空中的这些色彩让小如意感到稍稍安心。

清晨到来，寂静的街道上总算开始有人出现了。

小如意掏出掌柜送她的新望远镜，通过镜头打量着这里的居民：“掌柜，这些怪人真是从头黑到脚啊！他们脸上是蒙了层黑布吗？感觉每个人都长得一样……对了！就像《名侦探柯南》里的凶手扮相！”

“小如意，你也喜欢看《柯南》啊？我最喜欢的一集是《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

“拜托！我们不是在你的动漫咖啡吧闲聊，是在执行委托任务啊！”小如意果断终结了“干脆面”提出的话题。她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她在看那一集时简直快要被吓尿了！而此刻，面对这座怪诞极了的城市，她可不愿再想起任何恐怖回忆！

“助理小姐，如果你们关于动漫作品的研讨结束了，请到这边来。”

掌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镜面钟的另一面。听到掌柜的声音，小如意连忙走过去。

“客户所说的‘虚无之区或许就在那里。”

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望去，小如意紧张得瞳孔收缩，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来。

“哎呀妈呀！什么鬼？”“干脆面”紧张地凑到小如意身旁。

在距离钟塔大约两公里远的地方，一团超级“黑雾”阴沉沉压在地面之上，宛如匍匐在城市中的巨兽！在那片区域里，无论街道还是楼房全都被吞噬在“黑雾”中，完全看不到踪迹。

“如果从高空看，那东西就像一颗黑汤圆嘛，嗯，还是有点被压扁的汤圆……”小如意撇撇嘴评论道，她觉得说些轻松话题有助于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而且不知怎么，她忽然很想吃黑芝麻汤圆。

“表哥，既然‘虚无之区就在眼前，那咱们索性直接杀过去吧？大猫不是说了嘛，用‘光明照亮黑暗就能找到宝藏——那肯定就是在黑雾里打开‘光明手电筒的意思！”

“人家的名字叫‘光明手杖，什么‘光明手电筒……”小如意说着拍拍背包，“光明手杖”就在她包里。

“出发。”

掌柜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西服，沿着逼仄楼梯向钟塔下走去。

踏上阴沉的黑色街道，望着周围一栋栋黑黢黢的楼房，小如意这才发觉置身这座城市中远比从高处眺望它更令人压抑。她小心翼翼摸摸身旁被漆得焦黑的邮筒，心想这地方简直就像火灾现场，太吓人了……

然而，令小如意更加心惊肉跳的状况正在发生——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路人注意到他们几个，竟开始无声无息地向他们聚拢过来！

“哎呀妈呀！表哥你觉得这局势是不是不太对头啊？”“干脆面”和小如意两个人默契地拉起手来寻求安全感，一起凑到掌柜身后。

“掌柜……”小如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到底想干吗？”

“他们应该是被我们身上的颜色所吸引。”掌柜镇定自若地解释道。

小如意看看自己，又看看掌柜和“干脆面”，马上领会了——在这个由无数“黑影”组成的地方，他们是唯一的“色彩”！

“黑衣凶手”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个黑色“龙卷风”，而掌柜他们三个正置身“风眼”之中。

眼看着周围的“黑衣凶手”越逼越近，人高馬大的“干脆面”竟抱着小如意发起抖来。小如意又怕又气……“干脆面”这胆小如鼠的家伙太不靠谱了！妖怪管理局到底是怎么发给他妖怪资格证的！

“我宁愿这些家伙马上开始跳广场舞，也不要他们一声不吭跟幽灵一样呀……表、表哥，你不是会讲各种语言嘛！赶紧跟他们沟通沟通啊！修成狼妖我容易吗！我不想被吓死在这破地方啊……”

然而听了“干脆面”的央求，掌柜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起了别的话题：“颠茄，还记得1765年圣诞节前，你曾到欧洲找我的事吗？”

望着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干脆面”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哎呀妈呀！那么久远的事，表哥你还提它干吗？做人要活在当下！做妖也一样！先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了再聊1765年好不好啊？”

掌柜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时你送我一盒灵猫香做礼物，央求我将隐逸之术传授于你……”

“先别提什么隐一隐二了好吧！表哥你……哎？隐逸之术！”

“干脆面”忽然醍醐灌顶，终于明白掌柜提起陈年往事的真正用意。他立刻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哈哈哈！小如意！今天也让你见识下我的本事！”

说着，“干脆面”双手摆出个古怪姿势，闭上眼睛施起法来，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咒语。

几秒钟之后，小如意惊讶地发现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凶手”们竟然全不见了！“哇！干脆面你太厉害了！简直像在电脑上PS……”

可是掌柜没等小如意说完，便轻叹一口气，语调中透着无奈：“颠茄，你弄反了。”

“干脆面”睁眼一看，他还没回过神来，小如意就已经领悟了掌柜的意思，立刻埋怨道：“干脆面你这个笨蛋！是把我们隐身藏起来啊！不是让那些家伙隐身！”

“哎呀妈呀！太久没用，不小心弄错咒语了！”“干脆面”赶紧再次施法，用隐逸之术将他们三个变成“透明人”，又将“黑衣凶手”身上的法术解除。

三個“异乡人”突然消失不见，这诡异情景令“黑衣凶手”们慌乱一团。趁包围圈出现破绽，在掌柜的带领下，小如意他们巧妙穿过了这片正逐渐溃散的“黑色龙卷风”。

“哈哈哈哈！完美……呃？你俩干吗？”站在几条街道之外，“干脆面”正准备自吹自擂一番，却见掌柜和小如意都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我说干脆面啊，看来你真的太久没用过法术了……”小如意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干脆面”的法术质量不过关，不知从何时起，他身上的那层隐逸之术破了个“洞”，结果，现在他的身体虽然还在隐身状态，可半个脑袋却显露了出来……

“哈哈哈笑死我啦！半个脑袋飘在空中！哈哈哈！我能拍照发朋友圈吗？”

小如意的嘲笑让“干脆面”十分窘迫，他慌慌张张想要将法术中的漏洞弥补好，却怎么也搞不定。结果他一着急，功力全破，三个人顿时都恢复了原样。

“颠茄，使用隐逸之术对你来说太勉强了。”掌柜淡淡地提议道，“现在时间尚早，我们走小路前往‘虚无之区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人。”

“可是表哥，我们一没地图，二没GPS定位，怎么知道哪有小路呢？”

掌柜看也没看“干脆面”一眼，转身朝前方走去，同时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刚才在钟塔上瞭望时，我已经记下了这城市的道路布局。”

掌柜说得没错，走在他选择的僻静小道上，一个当地人都没有遇到。

小如意发现，随着他们向“虚无之区”靠近，周围景象变得越来越破败——她记得钟塔周围的黑色楼房虽然不是新房，但至少透着“活力”，能看出居民生活的气息；可眼下，周围建筑明显已被废弃许久，不仅灰尘满积，而且门窗破损，墙面斑驳，完全没有被修缮维护的痕迹……

终于，“虚无之区”就在前方了。

如同一片从天而降的黑云，“虚无之区”阴沉沉笼罩着前方的大片城区。这团体积巨大的神秘物质暗黑如墨，小如意瞪大眼睛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自从来到这诡异国度，大家眼中所见的事物无一不是黑色，而现在面对这团浓得化不开的“黑云”，越靠近它，压抑感就越强烈，于是小如意和“干脆面”不约而同做了个深呼吸。

站在“虚无之区”边缘，小如意的心怦怦直跳，她轻声问道：“掌柜，您的视力好，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吗？”

掌柜的声音有些奇怪，有种透着意外的笃定：“看得到。但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意思？”

“干脆面”的视力也不差，于是对小如意解释道：“什么都没有，就是虚无的意思。”

“可是……不应该什么都没啊？”

小如意看看位于“虚无之区”边缘的几栋建筑，只觉得不可思议：“掌柜您看，那些房子至少有一半在‘黑云里，按您的话理解——它们在‘黑云里的那一半都消失不见了？”

“助理小姐，这次你观察得还算仔细。”掌柜难得赞许道，“不过正如我所说，这团神秘物质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

“如果真是虚无，那就不可能有宝藏了……”

小如意不由叹了口气，但又很快振作起来。她从背包里掏出“光明手杖”，小心翼翼递给掌柜：“不管怎么说，还是试试大猫家祖传下的宝贝吧……”

“光明照亮黑暗……助理小姐，准备好克服你的黑暗恐惧症了吗？”

说完，掌柜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高档定制西服，然后郑重接过“光明手杖”，毫无畏惧地进了“虚无之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