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
冬至时节,严风极骤,噎得人喘不过气来。我陪同哈医大毛静馥教授前往曲阜,去拜谒仰慕已久的夫子胜迹,领略春秋遗风,一睹儒家风范,体会仁者思想。
车子在风中飞快行驶,下京福高速右转,道路渐宽,两边的建筑大都古色古香,飞檐斗拱,小瓦苫顶。脚下的路俨然是一条时光隧道,带领我们回顾历史。一路上,毛静馥教授谈笑风生,对儒家思想颇有兴致,对孔子的历史典故涉猎极广,令我这个地道的齐鲁人汗颜。谈及“仁者无敌”时,我多少还能凑合几句,略知语出《孟子·梁惠王上》。“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之一,被亚圣孟子发挥到了极致,提倡领导层、管理者要实行仁政,这大概是“可持续发展”最早的历史依据了。
冬至日短,余辉的温度早已被寒风吹得不见踪影。黄昏下的孔庙,显得更加空荡,饱经沧桑的黑砖红墙,在历史的空间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正如一本厚厚的日记,记载了孔氏家族的荣辱兴衰,而日记的扉页,记满了关于“仁”的思想。此时,我们三人是孔庙里仅有的游客。同游的刘明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兄弟,并不沉重的相机在我的手里却有了足够的分量,当他主动接过相机时,我的手已冻得生疼。
导游那近乎公式化的讲解,我已经顾及不上了,思绪一下子追溯到两千多年前,孔子当年的三间茅屋占尽我的大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孔子死后的第二年(公元前478年),会大兴土木,为孔子修建庙宇,继而一发而不可收。秦始皇焚書坑儒的霸气,染红了历史的天空,横征暴敛的他,又能怎么将秦朝推向长治久安。汉武帝好像更加聪明,他采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西汉成了历史上最强大的帝国之一。历代君王似乎从儒家思想中参悟出了什么秘诀,纷纷效仿,一再重修孔庙,以保.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从现在的角度去看历史的孔子,他既有温度又有色彩。我不想同于丹争论孔子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儒家思想的进步性,完全可以推断尘封的历史不是一片灰白。
穿过圣时门,眼中的古柏在我的心中棵棵万钧,光是千年以上的古柏就不可尽数。那粗硕高大的树干,顶着稀疏的枝叶,像年逾花甲、饱经沧桑的老人,那深深的皱纹里,蕴藏着难以计数的年轮。顺着这些柏树的年轮,使人很容易想起《诗经·鲁颂·閟宫》中的“徂徕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的经典诗句,这足以说明新甫山的柏树在鲁国的重要地位。但从新甫山现存的千年古柏中,很难找到当年的气势。也许缘于孔庙的古柏是在儒家思想的庇护下成长,躲过了多少历史的劫难。现在,它们在我的心中已不再是简单的古柏,俨然是一尊尊慈祥的长者,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季节的轮回,细细聆听着脚下光滑石板路的诉说。
穿过弘道门、大中门,很快来到大成门前,右侧的一组建筑,很是引人,飞檐交错,乃谓“勾心”,这与大成殿后的飞檐相接,即“斗角”,很容易联系在一起,就是人们常说的“勾心斗角”。原本是指建筑的结构错综精密,若按现在的意思去推断历史,多少与儒家思想有些不合节拍。
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束余辉,把我们送出了孔庙,当走进孔府时,已经是黄昏了。孔府的门槛比较高,稍不留神就会碰到脚,在那带有封建色彩的年代里,门槛也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在公卿与庶民之间架起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门槛里面,孔子的后人世袭着公卿爵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封建社会的残酷性,绝对不是人人平等的,只赋予了嫡裔长支在这里居住的权利。“三纲五常”“男尊女牟”像无形的枷锁,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儒家思想在强大的封建王朝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反过来,封建君王们还要借助儒家思想来加固自己的统治,孔家的兴盛,大概是相互为用的缘故吧。
孔府占地百余亩,拥有楼、房、厅、堂460余间,规模之大,号称“天下第一家”,孔家的历史地位,如此可见一斑。封建帝王们出于统治需要,对孔子一再加封,对他的后人也是不断封赐,到了明初,已经官居一品,列文官之首了。素有“风流才子”之称的纪晓岚,文墨功夫炉火纯青,有意在孔府门口卖弄一番,人为制造了“富贵无头,文章冲天”的典故。猛一看,是纪晓岚在鼓吹儒家思想“德侔天地、道冠古今”,是多么的能与天地并存,与日月同光,仔细一想,若是那聪明绝顸的乾隆皇帝看了以后,又何尝不龙颜大悦,这纪晓岚也难免落个献媚取宠的嫌疑。
朔风凛冽,好像比刚才更猛了,太阳在山的下面催促着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浏览“衍圣公府”。倒是那块饱经风霜的搓板石,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静静躺着,寂寞无助。百无聊赖,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跪搓板”的悠久历史,在高度文明的今天,成了人们挂在嘴边的一个符号。当到达后花园时,大门已经锁了,毛静馥教授是平生第一次来孔府,她的脸上堆满了遗憾。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央求那位看门的老大爷,当他知道毛教授是博士生导师时,很客气地开了大门,随口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夜色渐渐拉开帷幕,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天边一抹月色,已无法感知孔子的色彩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