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罗里达的一次聚会上,我们可以看到NBA退役球员们的真实生活:钟爱高尔夫、热衷回忆,依旧充满活力。
耳边传来的阵阵欢笑声,比我们熟悉的声线更响亮、更深沉,也更有内容。傍晚时分,在博卡拉顿市一家牛排餐厅外面,一群大个子男人正围坐在长条桌前吃烧烤——他们谈到了那位缺席的家伙。
“慈世平到底是怎么回事?”50岁的罗德·斯特里克兰说。为了参加这次聚会,他从坦帕的家中一路驱车而来。
“谁?”53岁的查尔斯·奥克利问。
“慈世平……就是罗恩·阿泰斯特。”斯特里克兰解释道。“他喜欢那么称呼自己。”
“他来不了了。”49岁的贾森·威廉姆斯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博卡拉顿人。“他正和沃伦·巴菲特在一起谈事呢。”
没有人确认这点,这倒是相当符合慈世平一向的行事风格。但不管他来不来,聚会还是一样的热闹和谐。
参加聚餐的共有24人,其中有很多人是NBA退役球员。这就像是有人翻开了一摞1990年代NBA球星卡,随便念出谁的名字,都会令人振聋发聩。这里有排名NBA历史助攻榜第11位的斯特里克兰,曾效力尼克斯的约翰·斯塔克斯(51岁)、拉里·约翰逊(48岁,现在尼克斯高层就职),以及48岁的迈克尔·库里,他曾在NBA效力11个赛季,现在佛罗里达亚特兰大大学执教。
名义上,这些人聚集在博卡-格罗弗高尔夫俱乐部里打名人高尔夫赛,聚餐,但他们还有别的想法。贾森·威廉姆斯在1998年退役后,染上了酗酒、吸毒的恶习,因枪杀司机服刑18个月。最近,人们发现威廉姆斯又开始酗酒,大家都在努力帮他戒除酒瘾。不夸张地说,这种群体疗法对他是非常有帮助的。
为此,一位体育记者花了24小时融入这一特殊团体中,旨在研究这些NBA退役球员是如何度过中年危机的。他看到其中有些人姿态优雅,也有人显得局促不安。
其实这些退役球员和常人并没什么不同:深爱父母,为他们的健康状况担忧;打高尔夫时为输赢争得脸红脖子粗,为星巴克经营不景气感到惋惜,甚至坐飞机时也想找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方便手机充电。不过,这种比喻并不够恰当,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比普通人跑得更快、跳得更远、投得更准,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财富,而是他们的生命周期如此不同寻常。想像一下,如果你在20多岁时达到人生巅峰,30多岁时退役,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里努力寻找类似的人生体验,这会是一种怎样的纠结。
德纳·伦敦是博卡拉顿市为数不多的女性“转型专家”,过去25年里一直为运动员服务,帮助他们适应退役后的生活。伦敦认为,理财方面的需求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但树立一个全新的自我同样具有挑战性。这些退役球员“将永远被人们铭记,但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
像奥尼尔和乔丹这样的篮球超级明星,他们拥有的巨额财富已经抽象到只有数字的概念,同时拥有巨大的声望,有足够能力开启生涯第二段旅程。但同时,更多人在退役后往往把财富和生活搞得一团糟。在同龄人都在努力打拼时,他们往往还沉迷于过往的成就中。
转型最困难的部分,是球员们与运动复杂的联系。“生活必须继续下去,没有人想听到这样的话:‘嘿,你以前不是……”斯特里克兰说,他最近刚刚辞去南佛罗里达大学的助教职务,想得到一份主教练的工作。“你知道吗?虽然我不再打球,但对篮球的那份热爱还在。”
这些人的一只脚停留在过去,另一只脚还在未来的大门前举棋不定——仍然保持着状态,期待另一场战斗,但实际上他们已经离开NBA很久了。
但也有些人做得很好,奥克利已成为一名在业内崭露头角的专业厨师,每天很早来到厨房,围上围裙,做好通心粉、奶酪、排骨等早餐。在上赛季季后赛奥利尼克和乌布雷在场上发生冲突时,奥克利停下手中的活,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们都叫凯利,你得告诉我,这两人有什么特别的关联吗?”
退役运动员们聚到一起,通常都会谈什么呢?首先,人到中年,健康是他们最为关注的。在身体饱受比赛摧残后,他们会乐于接受膝关节置换术。当然,这是个可喜的转变,但反而对激光眼角膜手术不太热心。
但当你过去辉煌的职业成就是建立在强壮的身体基础之上时,这些对话就会传达出更深层次的内容。当你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前NBA球员拉玛尔·格林在扣篮时——格林在六年职业生涯里曾先后效力于太阳、新奥尔良爵士和ABA的弗吉尼亚绅士队——他已经70岁高龄,这一切会让你觉得很不真实。
接着是死亡。在他们的谈话中,一些没有活到50岁的球员名字被多次提及:肖恩·鲁克斯、德怀恩·辛特祖斯、阿蒙·吉列姆……一位退役球员指出,你很少在他们中间看到身高七尺以上的球员,接着他补充道:“至少我们不需要面对头部受伤,那太可怕了。”
每一次聚会,都本着自由参與的原则。那些对生活现状或身体情况不够满意的人,通常都不愿参加,包括德里克·科尔曼、克里斯·穆林。
在出席聚会的人群中,大多数人的身材会比你印象中的略显臃肿,但看上去还算健康,胳膊上的血管像常青藤一样清晰。威廉姆斯声称在过去一年里已成功减重70磅,约翰逊身上的脂肪也没那么多。斯特里克兰、奥克利和安东尼·埃文特(1991年首轮15号秀,现为一个健康计划的负责人)等人的体重都要比他们打球时要轻。虽然这个样本量可能很小,但在这些人中间还是非常明显——他们通过运动而非节食来保持体形,膳食结构也科学合理,而那些热衷于跑步机上锻炼的人,通常都摄入了大量垃圾食品。
当然,金钱也是个重要话题。他们既不是富翁也不是乞丐,但对自己在职业巅峰期收入不够丰厚,一直耿耿于怀。在谈到现在NBA球员令人咋舌的高工资时,他们怀着羡慕甚至是苦涩的情绪。听着,这些人不是被威斯布鲁克接近3000万美元的年薪所激怒,真正令他们感到不爽的是——“像雄鹿后卫德拉维多瓦那种级别的球员,一年也能挣到近1000万美元吗?真希望你从来没告诉我这事!”
在这些人当中,如果有谁陷入经济困境,其他人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威廉姆斯注意到,那些衣着最光鲜、开着豪车的人,其生活状况往往是最糟糕的。有三位退役球员和伦敦攀谈,希望能重返校园。这是很自然的,获得学士学位是拿到一份NCAA教练工作的先决条件,这比任何激励机制都更有效。
这一场景揭示了体育本身的残酷性:无论这些退役球员当初的吸金能力有多强,都难以和现在相比。到了深夜时分,他们彼此分享了自己的故事。1990年代末,威廉姆斯在自己位于新泽西的豪宅里举办了一次派对,美国流行男子演唱团“超级男孩”也在现场。威廉姆斯兴起之下,和别人打赌:如果他能在和一位年轻保安的游泳角逐中胜出,贾斯汀·汀布莱克(“超级男孩”成员)要为威廉姆斯主办的垒球慈善比赛现场助兴。后来,威廉姆斯果然赢了,汀布莱克也履行了诺言。
有关上一个故事的重点是:为了回报,威廉姆斯送给每个“超级男孩”乐队成员一块昂贵的劳力士手表。当然,这样的例子并不常见,反而是奥克利的故事更有普遍性。他谈到了自己收藏有一双2003年乔丹NBA谢幕战所穿的球鞋,当时两人是奇才的队友。就在他沾沾自喜时,有人说这双鞋子如今在eBay网站上的卖价恐怕要超过奥克利职业生涯的总收入。奥克利有些郁闷,马上转移了话题。
这些故事充分说明,退役球员们永远不会再得到昔日巅峰状态下的快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通过其他途径,尝试一下。
不变的竞争心态,以及江河日下的身体条件,恰恰说明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NBA退役球员疯狂迷恋高尔夫,而且这项运动同样需要力量、运动力、手眼配合,并能够强化肌肉记忆。一般来说,球员要比常人进步更快,因为他们的求胜欲望和自律能力都更强。
当天,他们到南佛罗里达潮湿的环境下打了一场标准的高尔夫18洞比赛。没有人能打出低于标准杆的成绩,但斯塔克斯发挥得最好。当他们进行四人比洞赛时,所有人都感觉轻松、温暖。他们会为打出一杆好球欣喜若狂,或者为一次不应有的失误懊悔不已。
为什么不呢?他们都结束了自己最辉煌的职业生涯,但仍沐浴在阳光里,一切都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