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平
摘 要:托勒密的“地心说”作为教会的官方宇宙观统摄了整个欧洲的中世纪,在哥白尼的“日心说”革命后逐渐瓦解,并在其后的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所诟病。然而,“地心说”作为托勒密时代的理论产物已经具有相当大的先进性,在以日常经验为根据的天文学观测情况下,“地球中心论”是符合人类逻辑推演的。另一方面,在“地心说”统治欧洲的几千年来,这一宇宙观为西方带来了“前科学”的思维方法以及人作为宇宙“次主人”的心理安全感。本文将通过对“地心说”合理之处的分析,试图揭示“地心说”的历史功绩,为其正名。
关键词:托勒密;地心说;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科学思维;心理安全感
自托勒密于公元二世纪创立“地心说”以来,直至中世纪结束,这种以地球为宇宙中心的宇宙观统治着天文学的论断,也作为教会维护其无上地位的神学基础而名噪一时。而随着哥白尼“日心说”的提出,“地心说”的主张逐渐受到人们的质疑而退出历史舞台。虽然以现代科学技术的眼光来看“地心说”无疑是错误的论断,但若以当时的技术条件去忖度这一天文学理论,“地心说”亦不失为人类认识宇宙的一大创举。即使时至今日,托勒密为论证“地心说”所使用的观察方法以及通过观察得到的理论数据依然为科学家所用,其影响远非中世纪的黑暗统治所能囊括。此外,“地心说”虽然沦为教会高压统治的工具,但其为社会所提供的心理安全感亦是“日心说”不能比拟的。本文将通过对托勒密宇宙观,尤其是“地心说”的简要分析,试图还原其真实面貌,找出其合理性,为“地心说”的冤屈正名。
一、托勒密“地心说”概述
(一)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
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代表了古希腊自然哲学的最高成就,其所创立的自然哲学理论一直被当时的人们奉为圭臬,托勒密正是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出发,进而论证了“地心说”所谓的合理性。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自然世界的万物都有其预定的“自然位置”,而在各种元素中“土”元素为最重,因此作为主要由“土”构成的地球,则理应处于宇宙的中心位置。
(二)托勒密宇宙观
托勒密以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作为其理论基础提出了“地心说”的宇宙模型。顾名思义,所谓“地心说”即是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该结论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经验观察。日常经验是古代天文学结论的主要来源,托勒密通过对天体运行的观察指出,肉眼可以经验到的天体,如太阳、月亮和星星等都是围绕地球转动的,因此可以断定地球位于宇宙的中心位置。
二、从天文学发展的奠基层面看“地心说”存在的合理性
虽然托勒密的宇宙观,尤其是“地心说”早已被证实不符合客观实在,但其为天文学日后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同样是不可磨灭的。
(一)时代意义
首先,托勒密的学说是在总结之前学者关于天文学和宇宙观论述的基础上提出的,如欧多克索提出的太阳、月亮和行星都在同心透明体中绕地球而运转的观点;阿波罗尼提出了本轮、均轮的概念,用来解释天体和地球距离的变化等等。这客观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效果:一方面,通过托勒密的总结整理,使得古代的一些重大天文发现和理论成果得以保存和发扬;另一方面,“地心说”也为日后天文学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站在现代科学技术的角度来反观托勒密时代的天文学成果,要明确其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当时技术手段的局限,才能对其做出较为客观公正的评价。托勒密的“地心说”产生于科学技术尚未发端的古代社会,因此必然受当时客观条件的限制,在当时的环境下,要科学地认识地球的运动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在简陋的条件下,采用自我为中心描述周边世界的方法已然是很先进和相对准确的,符合人类的逻辑认识规律,因此“地心说”可以称作是天文学领域的一大进步和重要发现。
(二)有效数据
如前文所述,托勒密的“地心说”是在观察和实践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一方面继承了古代天文学家的卓著成果,另一方面也倾注了自己对于天文学的心血和见地,因此托勒密所记录的很多天文数据在现代也依然具有借鉴意义。托勒密建立的“地球中心”宇宙模型是以实际观测数据材料为基础的,这并不同于某些先验的臆想,而是人类科学技术的发端和启蒙。从这个意义来看,“地心说”并未束缚科学的发展,或如后人所说,羁绊了人类的思想解放,相反,它是天文学乃至整个科学领域走向高端化的必经阶段。而与之相比,哥白尼的“日心说”反而没有做到如托勒密的研究般精密准确,这也是一些科学家拒绝接受“日心说”的一大重要原因。如此看来,“地心说”的科学价值理应得到充分的肯定。
(三)思维方法
托勒密建立地心说的基本思路与方法是“对由实际观测得来的资料进行数学概括,抽象出一个模型,构成明确的几何图像,然后用演绎方法从模型中预言天象,如这些预言的天象被新的观测证实,就表示模型成功,否则就修改模型”。如此看来,托勒密已经完成了从观察到实验论证的完整科学步骤,虽然还没有形成严密的论证体系,只是从经验现象的层面寻找契合,但在几千年前的古代社会中这已是一大创举。
如果说托勒密所记录的天文数据在现代科学看来只有微乎其微的作用,那么其留给后人的科学思维方法则是真正深远的。首先,托勒密是第一位描绘出完整宇宙图景的天文工作者,在托勒密之前,虽然有亚里士多德等人也对宇宙的运行和架构进行过猜想,但自托勒密以来,人们才真正热衷于寻找宇宙的终极奥义。在没有科学世界观解释自然的古代社会中,人们或将自然现象诉诸宗教神学,或止步于对现象本身的研究用以实践,但“地心说”的出现使人们认识到了自然现象背后存在着非神学的客观原因,自此以后科学方得以发端。托勒密在现象背后寻求本质原因的理念经過千百年的延续,已经根植于西方人的思维中,这是西方社会得以产生科学的一大重要原因。其次,托勒密的“地心说”是综合日常经验、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和古希腊天文学家诸多研究而形成的相对严密的推演,虽然由于技术的局限使得结论错误,但托勒密的这一尝试开启了西方以逻辑理性分析问题的先河,逻辑演绎不再专属于哲学的思辨,而推及了认识自然的领域,这一研究方法直至今日仍然被科学所用,经久不衰。再次,托勒密的“地心说”消除了宇宙对人类的神秘性,使缥缈的太空变得切近可知,这种“可知论”给了后代研究者以自信和动力,让人们相信自身的能力足以认知世界,同时也避免了虚无主义的泛滥,给了社会以心理安全感,这一理念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和人们心理的安宁有着重要作用,后文将对此观点详述。
三、从“心理安全感”的角度看“地心说”的社会影响
如前文所述,“地心说”的积极影响不仅存在于天文学甚至科学的领域,在社会心理方面的作用更加不可忽视。众所周知,“地心说”作为中世纪教会统治的形而上学基础,支撑着整个社会的世界观体系,被奉为人类的终极信仰。然而随着文艺复兴和“日心说”的出现,“地心说”的地位逐渐被撼动,其在人们心中的至高地位也随之土崩瓦解。
相对于宇宙的浩瀚,人们显然处于弱者的地位,如此很容易产生不稳定的情绪,于是中世纪基督教确立了一个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作为庇佑他们的最高存在,使得中世纪的人们拥有最为强烈的安全感,这种社会心理表现在外界即是稳定的社会架构和人们安详的精神状态。然而与此同时,中世纪对人类的本能压抑又是最为强烈的。因此当时的社会如同一个羽翼渐丰,意图冲破家长限制的孩子,而文艺复兴运动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文艺复兴对中世纪神权的反叛是从“日心说”开始的,在此之前,托勒密的“地心说”一直是教会所公认的正统宇宙观,从这一形而上学架构出发,教会肯定了上帝是世界、宇宙的主人,而人类作为上帝的被造物则居于“次主人”的显赫地位,这直接导致人类在面对世间万物时内心的优越感,而优越感的背后所体现的则是生活的踏实和心理的安全感。
长久以来,人们对“日心说”的提出持肯定和褒奖的态度。诚然,“日心说”取消了人类中心主义,在形而上学领域确立了“唯科学主义”的宇宙观和认识精神,客观上打破了封建教会对人的束缚,使自由的实现成为可能。这是纯社会学的分析模式,即单纯从理性层面穷举其对社会的影响、总结历史的变迁的功利主义解读模式。然而,人们在潜意识中出现的微妙变化却常常被忽略,而这正是影响社会心理变动的主要因素。
这种混乱如何解决成为了人们最为关心的问题。显然,恢复教会的神权统治并不具有现实的可能性,于是宗教改革先驱加尔文提出“用劳动缓解焦虑”的方法,但这并不足以抚平人们宇宙观幻灭的创伤。对比两种论断可以看出,加尔文的“预定论”虽然在客观上导人入世,促进了资本主义发展,但代价是取消了信仰群体被拯救的机会,这无疑增加了人们的焦虑,只能在打破社会稳定性的路上渐行渐远。
四、结语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地心说”并不似后人的批评所说般一无是处,在遥远的古代社会,“地心说”作为解释宇宙构成的模型已然是非常先进的成果,虽然其所得出的结论不尽正确,但托勒密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天文观测数据以及近似科学的思维研究方法,已经值得人们去尊敬。在其后的西方社会科学进程中,人们的研究和发现始终贯穿着托勒密的烙印。加之“地心说”为中世纪的人们提供了千年的心理安全感,虽然为了科学的发展,这一“善意的谎言”始终要被打破,但其所做出的历史贡献却不应被磨灭,因为后代的科学家或许可以反对托勒密的“地心说”,但却无法绕开而另行其道,这足见托勒密宇宙观在科学发展史上的基礎地位,此时他的结论正确与否已然显得不重要了,反而其所产生的积极影响值得人们去颂赞。
参考文献:
[1]孙永平:科学哲学导论讲义提纲第2-3讲.
[2]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3]陈亚华:《谈地心说的历史功绩》 [J].《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