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四川·李照城
在杨溪河钓鱼的当地人
坐在我对岸的钓鱼人
去年12月13日晚上,老尚的小渔具店挤满了人,老秦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前两天在金堂县五凤古镇附近发现的小野河:“两岸竹木扶疏,波光粼粼的河水恬静而温柔……”毫不吝啬地用了一大堆辞藻。这些经过大肆修缮的古镇,花岗石、大理石和经过打磨的青石板已经让昔日古朴的气质彻底变了味。
店里没几个人听他的话,大家全自顾自地研究着还有几天年假可休,该怎么用。三岔湖和龙泉湖的鱼这段时间极其难钓,周围的景点都不知道逛了多少遍了,更不用说五凤镇了。不过,老秦接下来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老人坐在河边,斑竹竿,鸡毛标,飞起来一条土鲫鱼,鳞甲黄亮亮的。”土鲫鱼——这个词正挠着了大家的痒处。
小野河不知名,不收费,幽静的河畔只有一个人,距离成都不过50公里。
“那还等什么,明天休年假呀!”意见迅速统一了。
第二天,五辆车、十来个人,两三分钟就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钓鱼大军。虽说我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但禁不住小野河的诱惑,也决定跟着去看看。
通往景区的快速路雾气朦胧,带路的老秦险些错过了路口。车队拐进了乡村小路,又进入一段颠簸的机耕道,最终停在一片荒草丛中。四面都是田地果园,小野河在哪里呢?
老秦指了指前方雾气弥漫处:“那就是小河。”还真是条幽静的小河,河水静静地流淌,蜿蜒钻进迷雾里不知去向,河畔长满了慈竹、斑竹、水竹和枝叶繁茂的麻柳树,静悄悄地无人打扰,完全配得上老秦用的那些漂亮辞藻。
成都平原水系发达,叫不出名字的小河不计其数,但这条小河却是查得出名字的——杨溪河,它发源于金堂县东北,斜向西南横贯全境,最后注入沱江。我们停车的地方不在景区,地名很有趣,叫红石板村。就凭这小河的美景,就算钓不着鱼也不枉此行。
老蒋和他儿子沿河而上,三犟、王锡京逐流而下,我贪图方便,就近在一棵麻柳树下放下了渔具,萧瑞兵夫妇、老秦、王二和大邓等人分列左右。河面笼罩着雾气,对岸看不太真切,4.5米的鱼竿轻轻一荡,钩坠就接近河心,河面不是很宽。雾气中,近处河面出现一个小小的涟漪,那是小鱼闹出来的水花。原本我只是想跟大家出来散散心,但看到涟漪后我就动了心——这是些什么精灵呢?隆冬时节的鱼是最难钓的,首选的当然是鲫鱼。我调了腥香和浓腥两款饵料,搓浓腥大饵布窝,拉腥香小饵垂钓。
兰子的背影
杨溪河水流极缓,缓得几乎难以察觉。浮标在河心隐约可见,看不出有任何动静。第一次来杨溪河钓鱼,里面有些什么鱼,它们喜欢什么样的饵料,所有这些都是未知。为此,我除了带来几款味型不同的饵料,还带上蚯蚓和鲜活的红虫备用。就算再冷,鱼嘴再刁,它们也抵不住活蹦乱跳的虫饵的诱惑。万能饵蚯蚓,几乎所有鱼都喜欢,可是这里的鱼不喜欢,两条蚯蚓提起放下四五次依旧完好如初,换上红虫,情况依旧。是钓点的诱饵不够?我搓大饵拉了十来竿,浮标仍旧没有动的迹象。仔细看看雾气翻卷的河面,分外平静,刚才看到的涟漪难道是错觉?是钓点不好,还是饵料不对?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没有动静,最远的三犟嗓门最大,虽然看不见人,那动静很有穿透力:“啥子地方哦,两个小时浮标都没有动一下。除了我们鬼都没得一个,老秦,你真看到有人钓鱼哦?”三犟这是在质疑老秦的人品。
快到中午了,雾气稍减,可以看见对岸枯黄的茅草。一个人踩着枯草走来,在我正对岸放下一个竹编的背篓和一只塑料水桶,未试深浅就哗啦哗啦地往水里撒大捧诱饵,看来那是他的老钓点。这人不过中年,绝对不是老秦看见的老人。他的钓组分别抛在左中右三路,中间的钓点和我的浮标相距不过两三米。早知道我就另找钓点了。我们隔河相对,钓鱼肯定相互影响。大概那人也意识到距离过近,感到有些歉意,于是友好地和我打个招呼:“老哥成都来的吧?这段时间降温厉害,就算天气好,一天也就钓几条鲫鱼。雾气不散,可能一天也不开张。”他这话就像兜头一瓢凉水,浇得我心头拔拔凉,今天看来要糟。那人转而致歉说:“我是不是离你太近了?有鱼没鱼看各人的运气吧。这样的大雾可能下午才能散,中午以前是肯定钓不到鱼的。你们上周来就好了,随便就能钓上三四斤,现在只不过来河边玩玩罢了。”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有戏,因为他用的是最大号的塑料星标,信号极其迟钝,这样还能钓三四斤,说明杨溪河的鱼多呀,只要有鱼就有希望让它们上钩。
老蒋在小河的上游
小蒋的一身行头在雾中显得醒目
小萧的夫人兰子清脆的声音穿过雾气:“上鱼了,一条白鲦,拉饵钓的。”及时通报鱼情是不错的习惯,大家可以彼此借鉴。在三岔湖、龙泉湖这些大型水库,冬天几乎是看不到白鲦的,气温低于10℃,多如牛毛的白鲦就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概都潜到深水避寒去了。小河就不一样了,深浅相差不多,白鲦无处可藏,大冬天也能钓上来。白鲦入不了我这帮钓友们的法眼,唯我例外,我喜欢干炸白鲦的味道,焦香酥脆,下酒极妙。白鲦更喜欢红虫,虽然用红虫钓白鲦有点浪费,但两个小时看不到标动,心里实在焦躁。
浮标终于动了,急钻入水,快逾闪电,这是白鲦的风格。我轻提鱼竿,飞上来的不是白鲦,而是另外一种小杂鱼,寸许长的棒花鱼。棒花鱼十条也没有一条白鲦重,飞起来几乎和空钩相差无几,所以十分讨厌。可它们却不识趣,一条接一条地咬着鱼钩不放,片刻间连上五六条。钓点一旦有这些小鱼,标相必定大乱,不把它们钓光不行。于是,我改用小蚯蚓专钓棒花鱼,想必钓光了棒花鱼,目标鱼也该来了。谁知我大错特错了,棒花鱼源源不断,还时常来个“双飞”。这种鱼极为贪婪,挥竿稍迟,它居然有本事把两枚鱼钩一口吞下。对岸的中年人笑着说:“杨溪河的沙翁子(川西一带对棒花鱼的称呼)多得很,从年初钓到年尾也钓不完。我们都用大米饭哦,其他的饵料都钓不到鱼。要不要米饭?你过来拿点儿嘛。”说得容易,隔着小河不过二十米,要绕到对岸只怕要一个小时。
三犟在小河的下游
当我还在与小杂鱼斗法的时候,左右两侧的人都上鲫鱼了,只有我的鱼护还在岸上。大米饭有股纯粹的谷香,但和我的拉饵比起来,味道比较单一,穿透力更差。我想既然这里的鱼喜欢大米饭,就一定会喜欢我的腥香型拉饵。我尽量拉出小的饵团——用拉饵钓小杂鱼比钓鲫鱼还需要用心,我往上拉了拉标座,稍微钓钝一点,两下空钩后钓上来两条棒花鱼,让我有点儿成就感。
老秦的背影
鲫鱼的品相相当不错
大邓和老秦在我左右,虽然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但被厚实的竹木隔着,谁也看不见谁。开始时,他们每钓一条都通报一声,后来就不吱声了,光能听见鱼儿拍打河面的声响,显然鱼都不小,不能一下子利索地拽出水面。眼下,只有我和对岸那位还是空军。一会儿,老蒋父子从上游搬过来了,他们那边有一大片水葫芦,长得密密匝匝,刚下竿就钓了三四条白鲦,可惜好景不长,仅低头换饵的工夫,钓点就被四处飘荡的水葫芦遮盖,一上午换了四五个钓点都是同样的局面,不得不搬了过来。水下有鱼,就是没法钓,这种心情要多郁闷有多郁闷。不过也好,我有战友了,空军战友。
老蒋的钓点被水葫芦覆盖
铧尖处的王锡京
可是,战友并不牢靠,小蒋很快钓到一条鲫鱼,我还是空军。我开始怀疑我的饵料,我的钓组,一切可疑因素排除后,我开始怀疑我的钓点。我沉默着,一边吃午饭,一边仔细观察别人的钓点。小萧夫妇和王锡京的钓点在小河的转弯处,位置好,钓技又高,鱼获自然最多。我们这一段河岸比较平直,水深相差不多,七八个人中间只有大邓钓得不错,他的钓点的最大特点是有一棵斑竹倒伏在小河里。有障碍物的地方固然更容易藏鱼,可是差距不至于这么大。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拉。我重新坐下抛竿,浮标刚刚停稳就是一顿。这一顿虽然只有一线,却十分清晰,好刁钻的鱼!我费尽心思,等的就是让我心花怒放的这一刻。我手腕一挑,刺鱼的感觉沉沉的,这次绝对不是棒花鱼。拽起来的感觉也相当棒,水下传来的震颤持久不歇,还伴随着横移,是一条大鲫鱼!我小心地控着鱼,免得它钻进河畔的杂草里。
小萧的位置很清静
大邓准备带走自己的垃圾
我的鱼获
鱼儿沉甸甸地飞出河面,河对岸传来一声语气夸张的惊呼:“双飞!好大的两条鲫鱼哦!”鱼其实并不大,都在二两左右,但体型圆润健壮,鳞甲齐整鲜明,闪着金黄色的光泽。杨溪河的鱼的确漂亮,和大型水库中的相比也毫不逊色。这一刻,所有的疑虑都一扫而光,我的判断不错。鲫鱼来了,棒花鱼都不见了踪影,浮标终于安静下来,只要标动,从淡淡的雾气中飞出来的不是鲫鱼就是白鲦。杨溪河的白鲦活力十足,鳞甲也十分光鲜,拽起来手感还算不错,浮标讯号也一改小杂鱼的乱相,或升或降都节奏分明,很有章法。冬季的白鲦很有意思,平日里让人不待见的小鱼,今天却成了我的玩伴。
直到傍晚,迷雾才慢慢散尽,上鱼的节奏也明显快了起来。开始换五六次饵才上一条鱼,现在换一两次就能上一条。对岸那个中年人说的没错,大雾对钓鱼影响的确很大,雾气一散情况立即改观。他的米饭粒这时候也发挥作用了,连续钓了几条鲫鱼。米饭粒的优势是不招小杂鱼,但和拉饵相比,诱鱼的效果稍差。拉饵容易遭小杂鱼的围攻,标相大乱,要判断出哪一下是小杂鱼捣乱,哪一下是目标鱼,需要相当的功底。杨溪河的小杂鱼尤其多,用拉饵钓小杂鱼更需要技巧,这也是野钓的乐趣之一。
夜雾渐升,天色已暗,不得不收竿了。除了小萧和大邓,其他人都收获寥寥,我除了放生的小鱼,带走的也只有十来条鲫鱼,但竟然比老秦还多。雾气缭绕的杨溪河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相信阳光下的小河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临上车时,我回头看了看静静的河水,殷切期待着下次与小河中的精灵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