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拓展生命的长宽高

文/朱永新

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他的阅读史

关于阅读，我曾经提出五个基本观点，第一个观点：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他的阅读史。这是从阅读对个体的意义和价值而言。我们身体的成长和遗传有关，和我们每天的饮食有关，和我们的运动有关，相关要素比较多。但是我们精神的成长，心灵的成长，其实更多和阅读相关。第二个观点：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取决于这个民族的阅读水平。这是讲阅读对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意义。其实，一个民族无论有多少人，想要真正受人尊敬，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拥有创造力和凝聚力，往往和这个民族的阅读水平密不可分。第三个观点：一个没有阅读的学校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这是从教育的角度来说的，阅读是学校教育最重要最基础的内容，舍此则无教育。第四个观点：一个书香充盈的城市才能成为美丽的精神家园。这是从阅读于一个城市，一个区域的关系来说的。一个城市，最美的往往是这个城市的人，是人的气质和风度，这与阅读密切相关。第五个观点：共读共写共同生活才能拥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密码、共同的愿景、共同的价值，这是从阅读的方式而言的。以上是从一般意义上来论述阅读的意义。

平常我们一般不太会关注生命的问题，因为我们身体状态很好。正如平时我们一般对空气不关心，什么时候关心空气了？往往是雾霾来了才开始关心。我们身体状况也是这样，身体好好的，不会关心，但是身体有麻烦时，就会关心了。其实，生命的问题是非常值得关注的，生命不仅仅医学界需要关注，对教育界来说，也是特别重要，应该引起关注。

教育首先要帮助生命有最好的样态，最好的发展

我认为，生命教育应该是学校教育的一个基础性的课程。因为教育首先是为生命而存在的，连命都没有了，教育还有什么意义？教育首先要帮助生命有最好的样态，最好的发展。所以新生命教育要以生命为中心和原点，引导学生珍爱生命，热爱生活，成就人生，拓展生命的长宽高，让有限的生命实现最大的价值。

我们首先对生命要有基本的认识和理解。每个生命都是独特的，生命因独特而弥足珍贵，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生命更是如此。最好的教育应该是珍惜和尊重所有生命的教育。每个生命要获得更好的发展，必须是积极的，自主的。生命的发展不止受外界的影响，同时更重要的是生命自身的力量，最好的教育是帮助每个人能进行自我教育，帮助每个人激发自我成长的动力。

我们生命教育的目标就是拓展生命的长宽高，那么，什么是生命的长宽高？生命有三维。自然生命，生命的自然事实；社会生命，生命的社会事实；精神生命，生命的精神事实。自然生命之长，强调的是延续生命存在的时间，社会生命之宽强调的是丰富当下的人生体验，精神生命之高是能够构筑我们真正的精神高地。

生命的三个维度是统一的，是一个辨证的关系。我们知道，有一些生命的维度是不可控的，比如说生命的长度，不是说你想活很长就能活得很长，生命的长度受很多不可控制因素的制约。但是，既然每个人生命的总容量取决于这三者的乘积，我们尽可能拓展生命的高度和宽度，也可以使生命的总容量变大。从自然生命来说，我们通过安全与健康的课程去延长每个人生命的长度。从社会生命来说，通过养成与交往的课程去拓展生命的宽度。从精神生命来说，我们通过价值与信仰的课程来提升生命的高度。从生命的长宽高来说，只有生命的高度是我们自己最可以把控的，而且提升的空间是最大的。通过阅读，有助于我们提升精神生命的高度，从而增加我们生命的容量。

没有阅读就没有心灵的成长，没有精神发育

我们知道，人的精神世界和阅读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我们可以想一下，如果没有阅读，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如果没有文字，这个社会是什么样？人类最伟大的思想，最伟大的智慧，最伟大的精神在哪里？毫无疑问在那些最伟大的书里。最伟大的书在哪里？在图书馆里，在我们家的书架上。但是，如果没有阅读，这些书就是一堆废纸。只有通过阅读，我们才能真正拥有蕴藏在这些书中的思想、智慧和财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阅读逐步成长起来。人类需要阅读，也能够阅读，这是人类最了不起，同时也是最无奈的事，因为无人能够替代我们阅读，每一代人都要从头开始，从识字开始阅读历程。

没有阅读就没有心灵的成长，没有精神发育。我曾经一直强调，阅读虽然不能改变人生的长度，但可以改变人生的宽度和高度；阅读不能改变人生的物相，但是可以改变人生的气象和品质。后来很多人跟我说，朱老师你这句话讲得保守了，阅读其实是可以改变生命的长度的；同时阅读也可以改变我们人生的物相。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因为从生命长度来说，至少可以从两个方面延长我们生命的长度。第一个方面，通过阅读可以了解很多关于安全和健康的知识，我们可以自我保健，自我运动来强身健体，延长生命。其次，通过阅读可以让我们有一个更宁静的心态，更懂得人世间基本的常理，懂得生与死，让我们更淡然，更宁静。所以阅读是可以改变我们生命的长度的。何况现在还发展了很多阅读疗法，通过阅读来治疗各种各样的身心疾病。所以，阅读不仅可以改变我们人生的宽度和高度，也可以改变我们人生的长度。

当然，阅读也可以改变我们人生的物相。作家毕淑敏曾经说过，对于女人来说，书是最廉价的化妆品，因为真正读书的女人才是最美丽的，因为她有高贵的精神气质。阅读是通向内心安宁的一条通道，能给人心灵慰藉，让人真正有幸福感。

在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有一些人总是很受欢迎，总是很受尊重，我们觉得这个人社会经验很丰富。人的社会经验从哪里来，很多人都以为是从社会实践中来，不完全是。至少我个人觉得我的大部分社会经验是从书本中获得的。书籍将人世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复杂的关系展现出来，能够让我们看到一个更丰富的世界。因为我们的生活总是有限的，而书籍能把我们带向远方，真正的阅读能够帮我们更好地了解这个社会。书籍可以帮我们和作者进行跨时空对话。书籍在生命独自面对一种情感与精神的情境时，架设起了灵魂交流的场域，让我们和不同时代的伟大人物进行跨时空对话。透过书籍，我们可以获得对人生、社会和世界的认识。

阅读能帮助我们提升人生境界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看一下这个世界。眼睛一睁，开始我们的一生；眼睛一闭，离开这个世界。人这一生就是为了看世界。无非是看三个世界，一个是物质的世界，自然的山水；一个是社会，人类的社会，人情百态；还有一个是精神的风景。精神的风景是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英文就26个字母，常用汉字也就几千个，但是他们构筑出来的奇妙风景，比任何自然风景都更美丽。真正的阅读能够帮助我们去了解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提升自我的精神境界。所以，新教育提出，通过生命教育，希望能在未来的孩子们身上看到：政治是有理想的，财富是有汗水的，科学是有人性的，享乐是有道德的。为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有价值，有信仰。价值与信仰是我们提升生命高度非常重要的路径。这些年来我们新教育实验在未来的课程方面做了一些探索。我们把生命教育作为教育的基础课程，在此之上是智识课程（求真）、公民课程（至善）、艺术课程（尚美），以及针对不同学生的个性化课程。

最近，我也一直在思考，教育到底应该教给孩子什么？我们现在学习的这些课程是不是天经地义、一成不变的？难道我们的学校就是要这样按部就班地永远学习语文、数学、外语，永远学习物理、化学、地理、历史、生物吗？根据我们的最新研究，也许未来的课程不是这样的。未来我们会用很大的精力来从事生命教育。因为生命教育的基础做牢了，一个人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他可以活得更健康，活得更潇洒，活得更受人尊重，可以有更高的追求。其实，整个人类的教育体系正在发生一个非常深刻的变化，包括学校教育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所以未来的学校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态，我们也在做一些新的畅想。但是，无论怎么变，阅读是不会变的，阅读始终是我们教育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