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2018-01-15 18:56王振强
延河·绿色文学 2017年12期
关键词:西贝齐鲁

王振强

西贝不是他的女朋友。虽然齐鲁有想过他们在一起,也试着去采取实际行动,然而他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她个子中等,身材苗条,毕业后去一家教育培训公司当助管员。干助管费心费力,她正准备辞职换一份教师的工作。她下班回来会喊齐鲁去学校东门外吃饭,那里有一条幽暗的巷子,巷内人烟密集,大大小小的餐馆不计其数,大概囊括了全国各地的特色菜。他们最喜欢去一家陕西面馆吃饭,老板看着不像陕西人,面也不是陕西面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东北餐馆、川菜馆、北京小吃、新疆拉面、山西菜馆等等,夜晚各色烧烤让本已狭窄的街面更加拥堵,汽车喇叭声、三轮车师傅叫喊声、摩托车铃声,再加上由于拥堵而絮絮叨叨的行人,让人厌烦的蒙蒙细雨中,令人有些绝望。但是,多数人并不绝望,相反却感到作为一名小市民的幸福。这儿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校园中出来的某位平平常常的人,有可能就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教授。北京,沒有什么不可能。他初来北京在巷子的一个宾馆住了几天,非常简陋的一间屋子,每天两百多块。那时,天下着雨,他拉着重重的行李箱走进这条窄胡同,地面凹凸不平,污浊的雨水顺地势缓缓流淌。雨水淋湿他的衣服、头发和脸庞,鞋子也湿腻腻难受,冷风吹过,他浑身打个哆嗦。

此刻,他们一起走到巷子深处,他觉得他的生命不停前进。那有一家卖过桥米线的饭馆,米线做得特别棒,齐鲁非常喜欢吃。西贝却讨厌过桥米线,见齐鲁吃得那么香,她觉得不可理解。他依赖她,达到可怕的程度。但他并不表现出来,他几乎不主动去叫她吃饭,虽然他们住同一层楼房。有次,他们去鲁迅博物馆,他从头到尾跟着她行动,把她累个半死,就坐在西土城公园的石凳上休息。那天,天气出人意料的晴朗,她刚休班回来,穿着高跟鞋便带他去玩,一直兴致勃勃观赏整个博物馆,而他却寥寥草草走马观花。阜成门内宫门口有许多胡同,墙面重新砌过,整齐划一,显得有时代气息。搭配上太阳斜射下的阴影,或明或暗,仿佛一下子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她显得非常兴奋,愣是要跟一间门房前的花坛合影。她撑着一把遮阳伞,美人如花,画却只是死物,终究不如人。

他们在鲁迅博物馆门前的北京小吃馆填饱肚腹,然后坐公交达到西土城站,两人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公园,公园人烟稀少,郁郁葱葱树木遮住左右来来往往的车辆,连嘈杂的声响也几不可闻。树下的阴影特别凉快,他递给她矿泉水,她仰起头喝了几口又递给他。其实,他喜欢这样的时刻,温馨且舒适,却又难以持久,稍纵即逝。她脱下高跟鞋,用手掌摩挲脚后跟,被鞋卡得几乎出血,磨掉一层皮。对于他们而言,没有负担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快乐。毕竟,为了在大都市过得不那么烦恼,两个人的确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他内心总是对她充满依赖,害怕会失去她,即使在她身边,听着她的抱怨,他也没能彻底安心。对他矛盾的心情他搞不明白,又越来越痴迷于那种心安理得的状态,只能表现得像一个单纯的人一般。

当他们前脚搭后脚走在平坦又崎岖的道路,感受这座古老而现代的城市时,常常幻想未来会有惊喜发生,不单单是他们,这是大多数选择在北京发展年轻人共同的梦想。他们明白的懂得了这个世界正在围绕他们这一代人运动,他们生活艰辛,踉踉跄跄,生存条件恶劣,极力想抓住稍纵即逝成功的机会。

他要了一碗过桥米线,而她选择了三鲜纯菜砂锅。当然,他要了一瓶啤酒,而她微笑着向老板要了杯白开水。齐鲁吃得非常开心,总是给她夹肉丸子。她摇着头,漏齿一笑,爽快的又夹到他的碗中,嘴里还说:“你吃吧,看你瘦的!”吃完出来,他们到附近的超市购物,他有点架不住长途跋涉,老是累得提不动腿。那家超市是她和她前男友经常去的地方,即使现在分手了,她依然喜欢去那儿购物。他也不介意,很害怕她会又突然哭着向他将过去的点点滴滴,那次毫无防备的情感爆发的确让他受到惊吓,但又非常高兴,了解一个依赖之人过去的伤心事,是可以得到心安和满足的。

说实话,女人真是男人的救星,虽然她们存在许多的不足和短视,然而身边没有女人的男人,生活那是一团糟。

天色已晚,街道冷冷清清,高大粗壮的梧桐树遮蔽了路旁的小门小店,偶尔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走过,一些小贩守着铺子,冻得直打颤。饭店接近打烊,店主们结束一天辛苦的劳作,坐在桌旁聊天,厨师也难得歇息,穿着白色油渍渍的大褂。他们深夜经常去一家饼屋,这家店的女主人和蔼可亲,各种饼的价钱公道,分量也足。他们点了两份葱花饼,一人一小碗鸡蛋汤。

“你的脸怎么了?”西贝看他淤青的脸颊问道。

“没什么,挤公交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碰了。奇怪的很,那么多人偏偏我碰到一个醉汉,你简直想象不到他挤公交拼命的样子。”齐鲁撒谎说。

“不像,感觉有人狠狠揍了你一顿。”她说,神色狐疑。

“哈哈,你想多了,”他赶紧接着说,“就我这温和的性格,哪会轻易得罪别人,再说有人揍我我打不过就跑啊,哪会让人家一顿暴揍?放心啊,我从来没有得罪人,也没人会处心积虑揍我。放心吧,我得比兔子都快。”

“不过,舍友说前几天有人在咱们楼里闹事,有个人被打惨了。”

“好了,”齐鲁说,“不要瞎猜了,我生龙活虎,一点问题都没有。”

气氛有一阵的难堪。饼和汤端上来,齐鲁用勺子不停搅拌鸡蛋汤。西贝看她郁闷的模样,给他夹了一块饼。

“快吃,不然待会凉了。”她说。

“我想说的是……”齐鲁抱歉的语调说,“提到不光彩的事多少有些别扭,我交了几个朋友,他们用我的名字和地址惹上麻烦,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尽管我现在依旧不解气。过几天,我们会一起去讨个说法。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一个疯狗乱咬人而已。”

“讨说法?”她冷静地说,“有说法么?”

“当然。”齐鲁斩钉截铁的回答,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西贝一边听,一边敷衍点头表示赞同。但齐鲁可以感觉到,她表面上认同可骨子却对此嗤之以鼻。毫无疑问,她认为他们在多此一举,她的理智穿透了事件的表面。她甚至可以点破他们内心一直逃避的疑惑,在这个风高清亮的夜晚给他上一堂生动的人生课,就像一个看破人生的智者,向迷途的人指明方向。但是她知道她并非他人人生的裁判员,况且依照齐鲁的性格,恐怕会闹得很不愉快。endprint

“我支持你去讨回公道,不过你不应该好好上班么?”西贝夹起一块饼放进她的盘子中,然后用筷子拔掉葱花。

齐鲁一口一口闷声喝汤,对她的问题不予回答。西贝似乎也生气了,用筷子不停扎盘子。齐鲁坐在她对面,背后是老板三人聊天。他抬起眼皮见她不快的样子,心里颇感后悔,为了缓和他们尴尬的气氛,在她无声的抗议下,他给她夹了一块饼。齐鲁喜欢她。是的,他毫不怀疑地喜欢她,他不忍心看她伤心。在离家上千里的异乡,他们称得上彼此心灵的依靠,撇开男女关系不谈,由于在繁华都市共同生活而深切体会到彼此的不易,这份难得的默契变得弥足珍贵,好像彼此是对方的影子。

她在齐鲁心中的地位别人无法取代,可他对西贝的了解却很少。高中毕业后数年她们未曾见面,几年的大学生活了无音讯。这大概就是他们并不熟悉的原因。此时,他们的相遇需要时光的滋养,就好像他们需要时光填补过去数年因为陌生而拉开的沟壑。他们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可以开辟一块自个的小天地,在那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中,可以感到的舒适和安全。

“好吧,我聽你的,不再胡混了。”齐鲁假装道歉。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愿意做什么去做。”她漠不关心。

“不了,好好工作攒钱娶老婆。”

“哪个女人看得上你!”

“为什么看不上我?”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她不说话了,微笑着喝完蛋花汤。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多次,齐鲁常想有朝一日把他们之间的对话记录下来。但他只是想想而已,从来没有付诸实行。很有意思的是,西贝如果生气了,这些幼稚的对话往往可以令她发笑,齐鲁便有意识的充当幼稚对话的对象。

“吃完了么?回去吧?”

“走吧。”

“嗯,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对。”

他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班,下班后匆匆忙忙地跑回宿舍。他坐在公交车,看着外面或明或暗的街道,一排排黑黝黝的树木,一辆辆闪光的车灯,一个个匆匆的身影,都从眼前晃过。往日堵车的印象今日却毫无反感,只觉得世事无常。一眨眼地功夫,他已经到了目的地,选了一家经常去的饭店开始大吃特吃,可心情却非常沉重,菜嚼在嘴里却嚼不出味道。这会儿,他看着新闻联播,厨房里厨师正在熟练的炒菜,顾客正在跟服务员点菜,老板娘坐在收银台点钱,除此之外显得静悄悄的。然而就在此刻,窗外下起了滂泼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瞬间掩盖了世间的喧嚣。他咽下最后一口菜,来到收银台前向老板娘交钱,外面的街道已然成雨水的海洋。他走出饭店,站在门口发呆,地面飞溅起的水花弄湿他的鞋子和裤腿,冰冷的紧贴着他的小腿。刚才热闹繁华的街道一下子人烟寥寥,机动车也不见了踪影,他难得在狂躁的雨水中找到片刻的宁静。他看着昏暗的夜色,心头竟然生出一丝爽快的情感,试图张开双臂拥抱那份满足,才发觉身边挤满了躲避突如其来大雨的人们,仿佛在这场秋雨中未曾约定的聚会。

“下雨天真好!”西贝在他身后说,熟悉的声音仿佛有穿透时空的力量,不论多么嘈杂的环境都可以清晰地听见。“我本来可以跑回宿舍的,无意看见你在饭店东张西望,便停下来陪陪你。”一阵暴乱的雨滴又落下来,无数败叶夹杂着胡乱落地,噼噼啪啪的声响成了世界主旋律。

齐鲁惊讶的忘记了说话,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美女,对她的问候报以沉默。然后隔着人群他看见她发光的眼睛:“这么晚才回来啊,刚才没有听清楚你的话,吃饭了么?”

她挥手示意他到饭店的边角,齐鲁挤过人墙终于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没想到会猛然间下这么大的雨。”西贝说。她冷得打了哆嗦,双手不停挥舞搓胳膊以保持温暖。

“穿我的外套吧。”齐鲁大声说。

“不用。”她连忙拒绝。

“那你这么冷,怎么办?”齐鲁又大声说。

她狡黠的看他一眼,神秘地微笑。

“现在雨小多了,你追到我我就答应你任何请求。”她说完,举起包踏雨跑了。

再就无言了。齐鲁愣在原地半天,她跑动溅起的水声在他耳旁回响,淅淅沥沥的微雨迎风飞舞打湿他的脸颊,清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拔腿追上去。

他们的世界安静了。他们前后奔跑,凉飕飕的雨水滴落下来,打湿他们的头发、脸颊、衣服和裤子,地面的积水飞溅起来,鞋子早已湿透。他们最终躲进学校内的联通收费室,窗外的雨又下的更大了,雨滴顺着玻璃哗啦啦流个不停,路过的汽车开着模模糊糊的灯向前冲去,一下一下溅起一大片水浪。“我们先在这儿避避雨吧。”她跺跺脚,用手紧紧衣服,拉着长长的音调说道,齐鲁感觉鞋子和裤子已经湿透了,黏糊糊的粘住他的皮肤。他见西贝冷得发抖,想要上前去抱团取暖,但他鼓不起勇气,一种无形的压力横隔在他们中间。现在,他们只能尴尬的站在一起,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停息的大雨。他想说点什么缓解他们的气氛,可惜他说不出。西贝仔细看他局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突然他们注意到暴雨小了。西贝推开玻璃门,伸手出去,几滴细细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

“雨停了。”她高兴地喊道。

“走吧,我们回去。”齐鲁赶紧说。

“等下,我有话对你说。”西贝又把门关上,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喜欢你吧,你难道不喜欢我么?”

齐鲁曾经无数幻想把她拥抱的那一刻,体会她的温柔,用他们的双手营造未来幸福生活。不过,也许将会发生的事实全然不如他的想象,他们的结合可能会变成彼此的累赘。当然,此刻他全然没有确定两人关系的冲动,眼睛怯弱地看着她,徒然浪费她的热情。或许为了证实他的想法,西贝又朝他靠了靠,盼望他可以拿出男子汉该有的做派。他微笑起来,仅仅摸摸她的脑袋。西贝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致,她从来没有如此生气却无气可出,所以憋着脸低下头狠狠踢了他的小腿,转身便走,不再理会齐鲁的呻吟和呼喊。以旁观者的角度,似乎齐鲁拒绝了西贝的示爱,但仔细思索其中情况,他在犹豫不决中错过了对的人。事实上,他过了疯狂的年纪,虽未到大叔的程度,起码也是该妥妥当当成家立业,这些不同身份转换的过程是痛苦的。他边跳边追赶上去,大雨停歇了,微雨还在密密飘洒,地面积水如同小湖泊,一个接连一个,有深有浅。他踏出一个水潭又踩进另一个,裤子完全湿透,脸上沾满泥点,头发湿漉漉紧贴头皮。他刚一追上西贝,一把拉住她,有点气急败坏,立刻唾沫星子乱飞质问她跑什么。西贝很烦,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抬起脚狠狠剁在他的脚面。齐鲁的表情一下子定格在目瞪口呆的模样,半天不见反应。西贝再次只顾只朝宿舍走去,这时齐鲁钻心的疼痛才经过他迟钝的脑袋。他咬紧牙关,单脚蹦蹦跳跳,双手握住鞋子揉搓,根本顾不得多么脏。当天晚上,他颇气闷回到宿舍,闷闷不乐,失去洗漱的动力,呆呆坐在桌前发呆。他想要去找西贝解释,但他拉不下脸。不过,他觉得他的脸面其实次要,内心深处他对他们的感情感到恐惧,可他不愿意承认他是懦夫,他宁愿认可他并不喜欢他。这时,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真路来电话了。他看着那个电话号码,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宿命中会有个电话,似乎从前经历过相同的一幕。他猜不到结尾。endprint

“你在哪里?”他问道,声音稍微颤抖。

“在宿舍。怎么了?”齐鲁问。

“我在南门,你出来,有事商量。”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齐鲁收拾心情,重新换上衣服,他这种人总是勇气可嘉,能力和远虑却不足,好像冥冥中总与纠纷有缘,也就是这会,他踏出那学校的大门,看见真路带着帽子站在一家水果摊前,双手插在口袋,衣服领子高高竖起,咋看像极电视中搞地下工作的同志。他们好几天未见面,齐鲁敏锐觉察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恍恍惚惚鬼鬼祟祟,有一丝躲避别人的意思。他们一起来到角落的一家小吃店,店里空落落的,店老板懒懒散散给他们端来馄饨,顺手递过来两个勺子。正当他思索怎么开口向他询问叫他出来的原因,真路七上八下述說他这几天的遭遇,整个叙说的过程像一个绕舌鬼,或者说一个说唱歌手,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你到底嘟嘟囔囔说啥。”齐鲁打断他说。

真路明显在隐藏他的经历,模模糊糊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齐鲁知道他心里藏着秘密。渐渐地,真路进入重点,齐鲁听见外国人三个字精神一振。他从真路口中听到外国人三个字并不是第一次,他知道真路的态度非常激进,每次说出这三个字都充满轻蔑和嘲弄,而这次却轻描淡写带过,仿佛在谈论已过去的人。“你把外国人怎么了?”齐鲁警觉地问。“没怎么。”他回答。“真路,我想听真话。”齐鲁有点慌。“不知道,我用刀捅了他,不知道生死,我不知道自个怎么了。”他低着头说,声音低到只能他们听见。“什么?你疯了!”齐鲁忍不住惊呼。“啊呀,镇定点,你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啊!”真路见他慌了,赶紧叫出来,示意他注意周围。齐鲁强忍住心头的忐忑,脸色苍白,惊恐地看他,冷汗从额头冒出。“瞧把你吓的!”他笑起来,笑声抑扬顿挫,“我开玩笑的。”他拍齐鲁肩膀的说。“哎哟,吓死我了,你个傻帽!”齐鲁松了一口气,擦擦汗。“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喜欢反转,我没开玩笑。”他这次认真地说,整个人镇静下来,表情严肃,看样子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真的?”齐鲁也严肃问。“嗯。”他点头回答,端起碗喝光汤,留下二十块钱走了出去。

西贝可爱的脸庞闯进他的脑海,明媚的阳光下她的裙子像一朵绽放的花朵,旋转飞舞,吸引他的眼神,一阵阵清脆略带撒娇的笑声,撞击他柔软的心脏。齐鲁掏出手机,拨通了西贝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她没有接。齐鲁看看手表,按照日常的时间,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或许,她在人烟嘈杂的公交车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令她无力去掏出手机,也许她根本听不见她的手机响了。他决定去她必经之路去接她,他想改变一贯的生活习惯,做一些大胆的尝试,要争取获得幸福的可能性。屋外的空气清新,带有夜晚降临前特有的暧昧的、依依惜别的特色。伴着寒冷的西风,他站在大门口,目睹车水马龙的街道,匆匆而过的人们。他又拨通西贝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响,便沿街朝南走,再向左拐进一个小道,再向南有一处卖麻辣烫的小店。他平常喜欢打包回屋吃,这次破例吧。他发现店里人特别多,一间窄窄的店面坐满了,外面摆放五六张小桌子,三五成群的小年轻人坐着,嘻嘻哈哈谈论琐碎生活。突然间,透过老板向顾客传递麻辣烫的玻璃窗,他看见西贝和一个男生吃饭。他们每人跟前摆放一只大腕,热辣辣的串串冒着热气,熏得他们脸蛋通红,头顶直冒热气。据他所知西贝在北京独身一人,更不会有亲近的异性朋友。这么长时间他压制他的感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心底默认为她属于他,他们命中注定会成为一对夫妻,不论眼下他们的距离多么遥远或者两人多么亲近。而这个男人的出现,让他的幻想变成水中月镜中花,当然对于他而言,所有的一切日常生活,迟早都是水中月,迟早都是镜中花。他对此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他更关注的是精神世界的纯粹,是另一个层面的满足。然而,他看见他们一起开心的吃饭,互相夹菜,西贝拿出抽纸递给他,两人幸福的微笑,那画面像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他喜欢站着静静品味其中的味道,从未想过充当画卷的主人公。内心的冲击一会散去,他强装微笑,脸部的肌肉有点僵硬,看上去的笑容狰狞。他从容走进去向西贝打招呼,毫无难过之态,夸赞她漂亮、温柔。西贝脸色更加红润,站起来言语不清介绍她的男朋友,原来他从深圳回来只为求和她复合。她没有拒绝。店面更小了,左右各一个门,可依旧解决不了顾客拥堵的问题。他们三人站在中央,其他顾客绕道而行,老板见他们三人的架势,也装作不知道身后出现的状况,不停叫号摆碗。天气寒冷,尽管月亮已升起,大地却依旧被黑暗笼罩,不解风情的汽笛声永远让人燥热的思维越发急迫,刚刚散发暧昧气氛的夜晚失去光泽,只有黑沉沉的土地上长着死气沉沉的植物,还有奔波不止的人。他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沿着的喉咙进入身体,冰意直通心底,他的全身冻得几乎发麻。这时,这次意外发现的痛楚卷土重来,他忍耐强烈的悲怆向他们告别,连忙扭转身意识模糊冲出饭店。“真不错,终于解脱了,不必再幻想承担无谓的责任。虽然我们是同学,是同乡,但我要默默祝福他们得到尘世的幸福,而我要向伟大的事业努力。”他像醉酒的人,眼睛盯紧脚下的路,脑海反复念叨,跌跌撞撞回到宿舍。稍微晚点,他鼓起勇气敲开西贝宿舍,一个面熟的姑娘打开门,告诉他西贝今晚在外住宿。他的心跌倒谷底。endprint

猜你喜欢
西贝齐鲁
齐鲁声音
西贝的赚钱逻辑:先分钱,再赚钱
西贝的赚钱逻辑:先分钱,再赚钱
Research on the application statu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elements in cosmetic packaging design
Research on Visual Transformation Method of Cultural and Creative Product Design
Researchontheoriginofsalonphotography
The Path of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推出价格不菲的付费会员,西贝在想些什么?
西贝,餐饮也玩新零售
齐鲁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