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娟
(云南师范大学音乐舞蹈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是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心爱之作,是他创作的第一部具有“异国情调”的作品。它与《波西米亚人》(Laème,1896)、《托斯卡》(Tosca,1900)一起构成了普契尼最成功的作品三部曲,在世界范围内常演不衰。首先来了解下歌剧的创作及演出过程:
1.创作及演出
在《托斯卡》罗马首演(1900年1月)之前,普契尼就开始寻找适合他下一部歌剧的题材。1900年夏天,普契尼前往伦敦,参加歌剧《托斯卡》在英国的首映式期间,在伦敦的约克公爵歌剧院看了一场独幕话剧《蝴蝶夫人》,并深受感动。演出结束后,普契尼到休息室拜访了话剧的作者大卫·贝拉斯科,并眼含热泪的告诉他,自己的下一部歌剧想以他的《蝴蝶夫人》为题材。
在普契尼的催促下,朱利奥·里科尔迪(Giulio Ricordi)于同年夏天写信给贝拉斯科,请求获得剧本的歌剧改编权,但起初没有任何回应。直到九个月后,他们才最后与贝拉斯科签订合约。1901年4月初,一切事宜都照法律程序办好之后,作曲家普契尼与脚本作家伊利卡(L.Illica,1857-1919)和贾科萨(G.Giacosa,1847-1906)再次联手合作。在此期间,普契尼埋头于学习日本音乐,他不仅结识了日本著名的女演员萨达·亚科,还认识了驻意大利的日本大使的夫人。普契尼在信中提到:“她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为我演唱了日本歌曲。她还答应寄给我一些日本音乐的乐谱。”[1](P103)然而在1903年2月25日歌剧创作被迫中断,原因是作曲家于当日深夜出了车祸,差点丧命。直到同年九月份才恢复创作。1903年12月27日,《蝴蝶夫人》终于创作完毕。
1904年2月17日,《蝴蝶夫人》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首演。演出的导演和舞台指挥是蒂托·里科尔迪(Tito Ricordi)。一大批杰出的艺术家参加了这次演出,由罗西娜·斯托尔基奥(Rosina Storchio)饰演巧巧桑,乔瓦尼·泽纳泰洛(Giovanni Zenatello)饰演平克顿,朱塞佩·德卢卡(Giuseppe de Luca)饰演沙普勒斯。指挥是克莱奥丰特·坎帕尼尼(Cleofonte Campanini),舞台设计是法国著名的舞台布景设计师吕西安·朱索木姆(Lucien Jusseaume)。为了让这次首演成为一场歌剧盛典,蒂托·里科尔迪制定了几条措施:所有的演员只能在剧院排练他的角色;不允许把钢琴曲带回家;排练时,任何外人不得进入,就是新闻记者也不允许观看彩排。这些要求一开始就导致了大家的不满。
《蝴蝶夫人》的首演是歌剧史上最大的一次惨败。演出一开始就有人蠢蠢欲动。随着演出的进行,吵闹、嘲笑、嘘声和口哨声愈演愈烈,震耳欲聋,还不时传来旧货的叫骂声。他们攻击的首要目标是女歌唱家斯托尔基奥。频繁的叫骂使得这位歌唱家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因愤怒和伤心而精神崩溃,失声痛哭。观众除了对第二幕里的《花之歌》等少数几首二重唱报以友好的掌声,其余全都是灾难。当演出的大幕落下时,剧院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丁点的欢呼声,甚至没有嘘声和一丝响声。作曲家因此倍受打击。有当事人回忆道:“我仿佛还能看见他那样站在我的面前,拄着拐杖,拉长着脸,愁容满面,吃惊的望着眼前出人意料的这一切。”[2](P107)对此事件,人们众说纷纭。惨败的原因并非歌剧本身,因为不久后《蝴蝶夫人》就成为最受欢迎的一部歌剧。事件也许和反对作曲家的一个小集团有关。那时作曲家已经有了很多的嫉妒者,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对普契尼的恶念竟促使其导演了这样一场群魔乱舞的把戏。作曲家本人将这次首演称作是“但丁的地狱篇”。
首演后,普契尼马上撤回了这部作品,偿还了斯卡拉歌剧院付给他的酬金。在他生前,《蝴蝶夫人》再也没有在斯卡拉歌剧院演出过,只是在他去世一年后,这部歌剧才再次上了该剧院的演出剧目单。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普契尼对这部作品进行了一次修改,将过长的第二幕分为两场,并加入间奏,且在很多地方进行修改润色。新版的《蝴蝶夫人》于1904年5月28日在布雷西亚大歌剧院首演,由萨洛梅·克鲁申尼斯姬(Salomea Krusceniski)领衔主演。这一次大获成功。之后,《蝴蝶夫人》就迅速占领了国际舞台。后来,这部歌剧在伦敦(1905年)和巴黎(1906年)上演时,普契尼又做了许多修改。现在舞台上通用的版本是1906年的修改版。
2.评论界的看法
首演过后,报纸以大字标题报道普契尼惨败的消息,评论界称这部作品无法挽回,是死于腹中的胎儿。而普契尼本人在给友人的信中则写道:“《蝴蝶夫人》将会长留于世,它是我创作的最有感情、最有表现力的一部歌剧。我会胜利的!”[3](P108)虽然歌剧倍受作曲家本人的喜爱,但这部作品在音乐美学家那里的声誉却不太好。他们认为音乐不仅多愁善感,而且题材浅薄,结构不如《托斯卡》紧凑,在纯熟、生动的第一幕之后却是平淡、单调、感伤的两幕。
《蝴蝶夫人》创作过程一览表
在日本长崎港口,美国上尉海军平克尔顿娶日本少女巧巧桑为妻,以在日本消磨时光。而巧巧桑却真诚地以身相许,并为此背叛自己的宗教加入基督教以示诚意,因此落得众叛亲离,家人与其脱离关系的下场。婚后不久平克尔顿就返回美国,杳无音讯。巧巧桑苦等三年,日夜盼望丈夫归来,独自抚养着他们的孩子,饱受生活的艰辛。但当平克尔顿再次来到日本时,却带来了美国的新婚妻子。并准备带走他与巧巧桑所生之子。蝴蝶夫人大失所望,举刀自刎。在歌剧脚本的创作改编过程中,两位脚本作家吸收了多方文学养分,使得巧巧桑这一人物逐渐丰满鲜明。下面笔者对歌剧的文学来源进行简要梳理:
1.洛蒂和朗的小说
这部歌剧题材的原型是皮埃尔·洛蒂(Pierre Loti,1850-1923)的小说《菊子夫人》(Madame Chrysanthème)和约翰·路德·朗(John Luther Long)的一个短篇小说《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
皮埃尔·洛蒂是位法国小说家。他曾经为海军军官的职业生涯和远足航海经历为他的小说提供了独特的素材来源。洛蒂的《菊子夫人》以第一人称叙述了一位年轻海军军官在访问日本长崎的三个月间与一位名为菊子夫人的艺妓的短暂婚姻经历。当他重返船上后,他与菊子夫人也天各一方。洛蒂的小说情节简单,篇幅短小,结局并非悲剧性。但他笔下的女主角和法国的海军军官为蝴蝶夫人和海军上尉平克顿提供了素材来源。
朗的小说于1898年在《世纪杂志》(Century Magazine)刊登。小说《蝴蝶夫人》从《菊子夫人》那里得到了很多素材,但两个主人公在性格和故事的结局方面完全不一样。朗在其中揉进了据说是一段真实的经历:一个驻扎在日本长崎的美国海军军官,纯粹出于消遣,与一个日本艺妓按照日本的风俗举行了婚礼,但最后他回到了美国,抛弃了他的爱人和孩子。现实中的蝴蝶自杀未遂活了下来。她的孩子名为汤姆,是朗的姐姐。他的父亲并非海军军官而是英国的商人。朗小说中的男主角是美国海军上尉本杰明·富兰克林·平克顿(Benjamin Franklin Pinkerton)。他不再是一个风趣迷人博学能干的法国海军舰长,而是一个头脑简单却又极端自私的美国海军上尉。小说中的婚姻介绍人和菊花夫人年轻的朋友合体化身为歌剧中巧巧桑的仆人苏如基(Suzuki)。与歌剧不同的是蝴蝶夫人在这部小说中试图自杀,但活了下来。贝拉斯科后来取得了朗小说的话剧改编权,并将其改编成话剧在美国和英国上演。
2.贝拉斯科的话剧
大卫·贝拉斯科(D·Belasco,1853-1931)是当时美国戏剧界的传奇人物。他是葡萄牙血统的美国人,生活在纽约,有自己的剧院。他身兼制作人、编剧、导演、剧作家等多种角色。他的剧院上演的剧目可以说是布景豪华的歌舞剧和轰动一时的电影的前身,他所创作的大部分作品,首先追求的就是舞台布景和舞台装饰的惊奇效果。代表作有《马里兰的心脏》(The Heart of Maryland,1895)和《西部金发女孩》(The Girl of the Golden West,1905)。他被称为“百老汇大街的主教”。在当时是美国和英国戏剧界的当红人物。独幕剧《蝴蝶夫人》属于当时流行的“日本式”或“中国式”,在当时大获成功之后,这类话剧大肆泛滥于消遣性的话剧舞台。
贝拉斯科将朗的小说改编成了话剧,并保留了小说的基本特点,甚至连主人公的名字都没有大的变动。话剧于1900年5月5日在纽约赫拉德剧院首演,不久又在伦敦上演。话剧版《蝴蝶夫人》地点全部在日本,时间设定在24小时以内,为独幕话剧。他保留了朗小说的许多对话并加以丰富。在贝拉斯科的戏剧中,故事发生在平克顿离开两年之后回来的前夕。他加入了蝴蝶自杀的悲剧场面,并安排平克顿在这一时刻赶回来。蝴蝶夫人死在平克顿的怀中,并低吟道:“真糟糕,这些知更鸟不能再筑巢了。”[4](P48)
3.普契尼的歌剧
《蝴蝶夫人》是脚本作家伊利卡和贾科萨根据贝拉斯科的话剧剧本改编。朱塞佩·贾科萨在普契尼与他相识时,就已经是一名德高望重的作家,不仅写小说,还创作剧本。起初,他认为协助他人去完成一个歌剧脚本有损他的尊严,在里科尔迪的一再请求下,他才同意合作。贾科萨对普契尼歌剧脚本最重要的贡献是在遣词造句方面。精致、悦耳、富有诗意是这位敏锐、高贵的诗人一贯的语言风格。路易吉·伊利卡则从未获得贾科萨那样的成就。他给许多人写过剧本。他的特点是准确无误的舞台意识和对舞台效果的敏锐直觉。因此,伊利卡给普契尼的歌剧提供的则是戏剧性的内容和情节框架。语言的唯美主义者贾科萨和强有力的舞台工作者伊利卡构成了一个绝好的艺术搭档。这两位脚本作家与普契尼从《波西米亚人》开始合作。紧接着的《托斯卡》和《蝴蝶夫人》都出自他们之手。《蝴蝶夫人》也是三人合作的最后一部歌剧,贾科萨的去世(1906)终止了三人的合作。这三部歌剧奠定了普契尼世界级大师的地位。两位脚本作家为此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三个合作者被里科尔迪称为“神圣三剑客”。在他们意见不合,有时争吵达到白热化时,里科尔迪就是他们的调解员、仲裁人,他们的忏悔神甫。
同往常一样,伊利卡的任务是提供戏剧结构并草拟对话。贾科萨则将其加工润色成富有诗意的语言。普契尼最终放弃了两幕歌剧,一幕设定在美国,一幕设定在日本长崎的想法。脚本作家最初的设想是将歌剧分为三幕,全部发生在日本。第一幕和第三幕发生在蝴蝶夫人的房中,第二幕在长崎的美国领事馆。第一幕和第二幕的素材来源于小说,第三幕来源于戏剧。当收到前两幕的草稿时,普契尼表达了他对领馆一幕的不满。但直到三幕脚本完成后,作曲家意识到这种结构不是他想要的。他曾写信给里科尔迪谈到:“这部歌剧非两幕不可。……领事馆一场是个很大的错误。…此剧必须一鼓作气地演到结束,不要任何间断,要紧凑、吸引人、给人震撼!如果我们把它设计成三幕,那我们肯定会失败。……这会是一种新形式的歌剧。”[5](P103)贾科萨对这种两幕的设想持认真严肃的保留态度,但普契尼仍强烈坚持这种不寻常的歌剧形式。米兰首演惨败之后,作曲家对歌剧进行了修改。将第二幕分成两个部分,中间设有间隔。故事的发生地全部集中在日本长崎。尽管如此,这部歌剧实际仍为三幕的作品,但普契尼更青睐于将其称为两幕的作品,即第一幕、第二幕第一部分、第二幕第二部分。
综上所述,将话剧改编为歌剧脚本是歌剧创作过程中较为常见的一种做法。歌剧的文学脚本常比话剧台本在篇幅和内容上更为简练,以利于音乐的扩展。话剧台本如被改编成歌剧脚本,往往要对其进行大幅度的压缩和改写。在这一过程中作曲家和脚本作家间的合作、互动关系是决定了歌剧成败的重要因素,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普契尼、伊利卡、贾科萨“神圣三剑客”是歌剧史上令人难忘的著名组合,他们间的通力合作也为歌剧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2][3][5][德]克莱门斯·霍斯林格尔著.普契尼[M].杨宏芹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4.
[4]Hughes, Spike,Famous Puccini Operas an Analytical Guide for the Opera-goer and Armchair Listener,Dover Publications,1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