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新西街南口的日子

2018-01-15 06:36毛头小怪
文苑 2018年2期
关键词:南口中日友好医院西街

文 /毛头小怪

北京地铁站名林林总总,可我独爱这一个——惠新西街南口。

对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一个把过往乘客吞吐往复的简单地标,它更像我的一场——新生。

>> 01

上班三年来,租住在北五环的房子里,每天都会两次往返“惠新西街南口”这一站。它是我最快捷也最拥挤的中转站。但第一次从地下走到地面上来,却是因为要去它附近的中日友好医院看我的一个朋友——娜娜。

那是2016年的3月,我刚考完教师资格证笔试,娜娜微信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坐标为“中日友好医院”的图,我抬头看了看地铁站牌,“嗯,离得并不是很远”,于是决定去看她。

她很惊喜又很犹豫——因为她知道我是一个路痴。

“没关系我开着导航走,没几步路,一会儿就到,你等我。”

于是我便真的开了高德地图语音导航,当然中间出现了一次“偏离路线”——本来该走道路西侧,但我走了东侧——那边有一家花店,我掏出当时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大束百合花。等我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她眼睛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小安,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大一束花!”

娜娜一直在阿尔及利亚工作,这次回国是因为腰椎疼痛急需做手术。她是一个要强的姑娘,平时绝对是轻伤不下火线,我知道她这次回来,一定是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她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惠新西街南口站,我如实相告:“参加了一个考试。”

但我却在她热忱的目光里,几次将未来打算换工作的事情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尚未有定论,我一向不喜欢亲口示人。这大概是奔波的生活告诉我的最朴实的真理吧。

一想到不能跟她做同事了,那些几年前一同入职的温馨往事便涌上心头。医院的探病时间有限,临走时我抱了抱因手术瘦成骨头的她,感性得有点像个爱哭的小孩:“娜娜,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要一直一直都是好朋友哦。”

半年后我新入职的单位就是惠新西街地铁站旁边的一所小学,就跟中日友好医院隔着一条街。

我后知后觉地想,这难道是冥冥中的注定吗?似乎有一双手牵引着我,让我把这个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作为我新工作的起点。

可站在地中海9月温暖海风中的娜娜跟我说——

“小安,你知道吗,你应得的。”

因为新工作是教师,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已经确定,求职之路短而顺利到我都没有想到。这大概真如娜娜所说,是生活的善意和回报吧。

>> 02

新单位有一个非常别致雅趣的名字——樱花园,就在惠新西街南口地铁站C口出来往左走500米的小区里。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时就是被它名字之外的文艺气息吸引,想着莫不是跟日本有什么关系吧?毕竟旁边有一个中日友好医院。

来面试那天,试讲结束后,我便问了学校的人事主任。她友好地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这片社区名字叫樱花园。”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倒也并没多少失望,只想着,校园里无处不在的樱花很美。

试讲后双方的意向都不错,但那时我还在它和海淀区一个高中之间抉择。这边的人事主任让我在两天后给出答复,可是高中的答复遥遥无期。人心总是贪欲不足的,到底要不要推掉这里呢?如果推掉后高中也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于是我从樱花小学出来,走到惠新西街南口地铁站,在入口处,我给高中的恩师打了一个电话。恩师说,“有的事情就是看缘分,工作就像嫁人,你得喜欢才行。”

一语道破。

后来我在以学校为原型写的一部木偶剧中,就设置了一个叫“樱花小镇”的地方。故事中它的旁边就有这样一座地铁站,从地铁站去学校的路上,有一家老年夫妇经营的拐角报刊亭,还有道路两旁参天的树木,心中顿生万千柔情和无限安定。

那时侯,我每天最期待的便是从地铁站里走出来,穿过一段林荫路,谱写自己新一段的工作故事。

偶尔加班的夜晚,八九点才到地铁站,但她依然灯火通明,走进去后便有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温暖得让我像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水饺下肚,几乎要热泪盈眶。

觉得一个人在这飘来飘去的异乡,也有了期望和盼头。

>> 03

但我没想到的是,半年后我竟然“举家”搬迁到了地铁站附近学校的宿舍里,从此便过上了“学校是圆心,到地铁站等距离为半径”的颓废日子。学校的宿舍是靠着运动场东南角国旗杆下的一间小平房。每次有风的夜里,旗杆上的扣环便丁当作响,让我辗转难眠。

过了三年一个人住一居室的日子,我对宿舍里有三两室友的集体生活很难适应。大概写作的人都太敏感、太需要个人空间吧,那段时间我很少写稿子,只要一写,就会想起从前那些在淡绿色飘窗下抱着笔记本惬意写稿的日子,然后伤心流泪。

没错,我如此用心对待的爱人和生活都没有给我一个圆满的结局——我狼狈地从那里搬出来,学校的宿舍成了我的容身之地。

我没日没夜地哭——在室友周末都回家了的时候,蒙着被子大声哭泣;听不得雨落到天明的凄惨萧瑟,白天也会选择关灯锁窗,宅得内心里容不下一丝阳光。

我甚至一度因为迷信憎恨起这所学校和这个地铁站,因为它们知道我太多痛苦不堪的过去,撕扯着,敲打着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还记得事发时,我无处可去,幸得一同事姐姐收留。在她家的那个夜晚,我一边哭一边想,从此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任何时候都只有自己,最为可信。

姐姐的妈妈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暖汪汪的西红柿面汤,还有金黄色的鸡蛋,都是支撑我走过最绝望时刻的渺茫希望。

但时间是最漫长的河,它洗涤了我心中很多的伤痛,终于让我在初秋时遇到了新的室友。她长着一张美人脸,却有一个洒脱如男孩子的名字——赵硕。她跟我同龄,却比我天真烂漫许多,总是爱黏着我,还时不时地捉弄我,让我在她的欢声笑语感染下,余毒也慢慢尽数除去。

昨天她还下厨做饭,在宿舍的小食堂里,给我做了一碗西红柿荞麦面。这是我住进学校以来,第一次吃到的,自己做的热乎饭。

从前我都是以“周末小厨娘”自居,可伤痛过后我元气大伤,不愿意碰跟厨房有关的一切东西。

硕还教会了我骑小黄车。在学校旁边的化工大学校园里,我骑上车走步,越来越稳,她大呼小叫录视频,比我还激动。后来得知我要去参加专业骑行,还特地带我坐地铁去奥森公园里“速成”:左右转弯,前后倒车……后来还用枯黄的叶子摆出我的名字,很得意地跟我炫耀。

其实我知道,她是为了逗我开心,让我能忘记一切烦恼。

“小安,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祝美丽善良的你越来越好。”

我们相识的第二个教师节,她给我写了贺卡。

让我最感动的还是有一天,我看歌剧晚归,她等在学校门卫处,一直到我回来。

我摸了摸她的手,大概穿着凉拖的她,连脚也是冰凉的吧。

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啊——她应该是我偶然间得来的一个小天使,就像那座地铁站一样,让我晚上夜归时,默默守护在我身旁。

>> 04

几乎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宅着,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太久会宅出毛病的。”学中医的妹妹这样劝我,于是她付出了实际行动,在一个北京市内短途游项目中给我报了名。她说,“反正也是从惠新西街地铁站发车,你就从学校走出来,几步路,就去一下吧?”语气温柔得像姐姐哄妹妹。

惠新西街这里的交通很方便,很多旅游团都在这里发车,似乎从这里出发去北京市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只需要一两个小时。

于是我便跟着大部队去了大觉寺。去时天将晓,归时日薄西山。旅途中漫山遍野的红叶,让我莫名有种悸动,大概我从此要开始,以惠新西街地铁站为圆心,地铁铁臂为半径,从此过逍遥自在四处散心的新生活了吧?

那天在大巴上,第一次认识的俊立唱了我最喜欢的《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我从此不再流泪,不再伤心,再难的日子,我都能笑着说——去他的命运!

>> 05

住在惠新西街南口的日子,是我目前为止人生中较为安定又无欲无求的一段时日。

我渴望着生活的安定,但我更喜欢奔波间内心的从容。

我不知道未来自己将去留何处,但“惠新西街南口”这个地标,将永远铭刻在我心里。

连同那些美好的爱和关怀,那些细腻柔情的保护,那些从这里出发看到的美景和所有体验到的生活,都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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